柳城是一座商埠大城,因為運河支流流經此城,是南北貨物的集散地,碼頭船只來往頻繁,那一片繁榮的景象直逼京城,可不是小城小鎮所能比擬的。
城中紅瓦白墻,大道是羅棋布,小湖小河零星分布其中,在春暖花開之時,岸邊楊柳迎風招展,水面畫舫飄蕩。
由于地處偏南,快要入冬了,城中商業活動更盛,各家店鋪忙著進冬貨,過年和送禮的物品一應俱全。
城中權貴不少,北方名貴大馬及漂亮的馬車穿梭其間,男女穿著打扮顯貴,狐裘皮衣和大氅都是最新的樣式,偶爾一群鮮車怒馬的高門子弟在大道上奔馳而過,又或一群姑娘結伴而行,身邊仆人簇擁伺侯,香風飄過。
余小桃來到柳城兩個多月了,如今已是秋末,即將入冬,雖然她已經恢復了容貌和武功,可是自古紅顏多薄命,歷經了劫難后,她已懂得學會低調,把自己弄得平凡無奇,臉上的易容面具可以讓她免除無謂的麻煩。
柳城是個大商埠,這兒住著很多大門大戶,貨物價碼自然比其他城鎮要高出許多。
余小桃就是相準了這兒的商機,開始做起了獨門生意。
青春美貌永遠是女子終其一生追求的目標,從年輕姑娘到年老色衰的婦人,從平民到貴族,沒有一名女子不愛養顏圣品,所以余小桃賣起了養顏香膏。
她知道貨物貴精不貴多,若要讓她的香膏在這柳城賣個高價,便不能多,所以她每十日出貨一次,每次只出二十瓶香膏。
她來到城東大街的明蘭香脂鋪,伙計一見到她,立即熱情相迎,忙請她入室,奉上香茗,并請來劉掌柜。
“咱們可盼到余姑娘來了。”劉掌柜忙親自接待她,殷勤地說道:“上回姑娘帶來的香膏,半日內便銷售一空,那些夫人小姐們,花銀子不眨眼,還有好多人已在排隊等貨哩!
劉掌柜是個中年男子,相貌斯文、溫文有禮,對余小桃禮遇有加,奉為上賓。
余小桃要的就是這情況,她知道物以稀為貴,更何況她賣的可是獨門藥制秘方,將包袱放在案桌上,攤開。
“這次的貨全在這兒,劉掌柜您點點!
劉掌柜看著貨,又是只有二十瓶香膏,不禁露出苦笑。
“姑娘何不多做些,只有二十瓶,不夠賣呀!”
“就是稀有,才能顯出它的珍貴,掌柜是生意人,豈能不知這道理?”
“我知、我知,但是那些達官貴人不依哪,買得到,自然笑瞇瞇,沒買到的人,那脾氣一來,我這家小店還真是承受不住。”
“讓他們等,你就說,若希望那香膏有效,就只能等!
事實上,她一個人熬制香膏,能做的數量也有限,又不是賣豆腐,哪能大量生產。
劉掌柜拱手笑道:“姑娘先稍坐歇息,我把上回的貨款算給姑娘!
余小桃點頭,她坐下來,喝著下人奉上的香茗,等著劉掌柜把票子算給她。
想當初來到柳城,她原本以為最少要經營幾個月,才能將香膏打出名號,不料不到一個月,她的香膏便在劉掌柜這兒打出了知名度。
有了這筆穩定的收入,讓她在柳城得以暫時安定下來。
說來,她運氣可真不錯,一進了柳城沒多久,她就租到了便宜又舒適的四合院,還與明蘭香脂鋪簽了生意合約。
由于是一筆不小的金額,所以劉掌柜已將銀票存入錢莊,把錢莊開出的票號遞給她后,又膽余小桃所要求的,兌了一些碎銀給她。
余小桃將票子收好,把碎銀裝入荷包,便告辭走人,劉掌柜親切地送她出門。
離開明蘭香脂鋪,余小桃走回租屋處,她的租屋位在北胡同上,那兒地段昂貴,林蔭交借。
據說把院子租給她的這位貴人,之所以愿意便宜租人,是看在她懂得藥草的分上,條件是希望她能順帶照顧藥草園。
她沒別的長處,剛好精通藥草,而且對方還提供現成的園丁仆人供她使喚,她立刻答應了。
她一個姑娘家,本就住不了太大的院子。
本想在郊外租個有院子的小屋來熬制藥丸,現在一聽到人家愿意隔出一個院落租給她,地點又是位在柳城地段最好的北胡同,她樂得立刻簽下租約。
她所住的院落剛好叫做桃居,院中遍植桃花林,讓她想起了以前和爹娘一塊居住的山谷,滿山滿谷的桃花,美如仙境,因此她立刻愛上這個桃居。
桃居有獨立的出入門戶,除了藥草園,院內亭臺樓閣雖美,但生長于山林的她,還是喜愛花草樹木,桃居有足夠大的花園,種植了各種草木,正是吸引她的最大原因。
桃居的仆人約有五十多人,每人各司其職,其中負責管家的是一位林嬸,生得慈眉善目,就像鄰家大媽一般,人很親切。
她一回到桃居,林嬸立刻迎上來。
“姑娘回來了。”
“林嬸,你瞧瞧我買了什么回來!庇嘈√野咽郴@打開獻寶,香味立刻撲鼻而來。
林嬸笑問:“姑娘這一回帶了什么好吃的?”
“是醉香樓羊羔肉,只有入冬才有呢,半個月前就訂了,總算今兒個讓我等到了!”
“姑娘想吃,我讓我家老頭去給你買就是了,何必辛苦自己?”林嬸說的是灶房的林老頭,是她的丈夫。
“無妨,那醉香樓熱鬧的呢,我在那里吃茶點、聽說書的,不覺得累,還挺有趣呢!
這就是余小桃在柳城的日子,她每日去柳城附近的山林采藥、抓蟲,然后去藥房抓些藥材回來,收集齊了就開始做香膏。
這香膏的手工程序繁雜,每一日有每一日的活兒要做,做完了就到城中逛逛,今日逛這條胡同,明日逛那條大街,遇上南北各色小吃就聞香下馬嘗嘗,日子過得舒心又愜意。
有漂亮的居所,又有足夠的空間和隱密的地方可以讓她熬制香膏,順道準備一些養生藥丸和防敵之藥。
加上桃居的仆人都很守規矩,林嬸夫婦老實好相處,她便在這里安居下來了,余小桃心想,今年的冬天可以過個好年了。
在桃居的隔壁,是反屋主的家宅,中間隔了墻,又植了楊樹阻擋,因為隱密性高,所以余小桃對隔壁住了什么人,不以為意。
在她離開明蘭香唐鋪后。她不知道,自己辛苦做的香膏,很快被送入了桃居隔壁的主宅。
“除了做香膏,她又熬制了幾款防寒的補藥,分給院里的仆人們,告訴咱們這是可以防傷風,保心肺的!
主座上的男人看著手中的藥丸,唇角抿出笑意,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段長淵,回答他的,是紀仲,他是段長淵安排在桃居的仆廝。
“還有呢?”
“一切照莊主的吩咐,眾人盡心伺侯夫人,林嬸負責打理她的起居和膳食,聽林嬸說,夫人依然喜愛到各家飯館酒肆,品嘗店里的招牌菜,每隔兩、三日,總要買回來和大伙兒一塊飲酒共享!
段長淵聽了眼中含笑,這丫頭還是這么嘴饞,他安排的林老頭,可曾經是御廚,那廚藝不是蓋的,而林老頭的老婆林嬸,其實是個武功高手。
“她喜歡,就隨她的意吧!”
“是!
紀仲拱手,退回一旁,站在他身邊的劉掌柜,則上前稟報。
“屬下奉莊主之命,夫人熬制的香膏,這次的二十瓶全都帶來了!眲⒄乒衩慌缘男』镉媽|西放在桌上,攤開給莊主看。
這明蘭香脂鋪的劉掌柜,自然也是段長淵的手下,奉莊主之命,高價收購余小桃所熬制的香膏,而這些香膏全都落入了段長淵的手中。
她是他的女人,他不會放任他的女人流落在外頭,除了派黑猴暗中跟著她,在她進入柳城時,他便收到了飛鴿傳書,知道她在找屋子住,立即暗中將消息放給她知曉,把他在柳城的私人大宅隔出一個院子給她。
在知曉她就是桃花仙子虞寶兒之后,他特地命人調查她的一切,并重金在各地購入上好的桃花樹,命專人保護桃樹,避免在運送過程中枯死,并在院子還種植桃花后,又將院落名稱改成了桃居。
安排在桃居的仆人,全都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是余小桃沒看過的生面孔。
段長淵為了避免她懷疑,讓人編了理由,說低租條件便是必須照顧好藥草園,他知道她識藥草,又常跑山莊后山,可見喜愛山林,所以利用這一點來吸引她,果然順利讓她入住,生活于自己的眼皮底下。
他知道她會熬制藥丸賺取銀子,卻不希望她再上青樓或賭場做買賣,因此暗中注意她每日的行動,一發現她進了香脂鋪,在她走后,立即派人暗中把明蘭香脂鋪以高價頂下,然后派劉掌柜接手。
給她一個舒服安居的宅子,有專人保護伺侯,又高價收購她的香膏,讓她有充足的收入,藉此讓她安心定居下來,如此,她便在自己的看顧中了。
他吩咐劉掌柜,“你把這些香膏,還有之前收購的,全交給京華鋪的黃濤!
一聽到京華鋪,劉掌柜就笑了,這京華鋪是京城最大的胭脂鋪,亦被朝廷列入官鋪,專門與朝廷貴女做買賣。
劉掌柜拱手道:“莊主好計策,把這些香膏銷到宮中,賣給那些娘娘和公主們,獲利更高。”
青玉山莊不只是江湖門派,段長淵亦培養了做生意的人才,在各大城鎮設立店鋪,除了賺取銀子,亦是山莊在各地傳遞消息的秘密據點。、每年朝廷都會挑選信譽最好、貨品最優的大商鋪做為官鋪,由朝廷定額采購物資,京華鋪除了為青玉山莊賺取高額獲利之外,也是青玉山莊與朝廷里的眼線,互通消息的管道。
“這香膏天下難得,比其他養顏圣品更具奇效,告訴黃濤,不要全部賣掉,留下一些,必要時做為換取密報的贈禮。”
“屬下遵命!
段長淵命人收購余小桃所制香膏的同時,除了照顧她,也不忘將物品善加利用,得到最大利益。
“無事的話,各自下去忙吧!”段長淵吩咐完,以為他們會退下,卻發現沒人離開,甚至一臉猶豫之色,令他一怔,問道:“還有事?”
紀仲發現劉掌柜也沒離開,忙道:“劉大哥,你有事的話,先說好了!
劉掌柜也客氣說道:“紀老弟,你先說好了,我慢點沒關系!
“不,你先說好了!
“不不,還是你先請好了。”
兩個大男人推來推去,絲毫沒有往日的俐落豪爽,讓段長淵擰眉,不明白何事竟讓這兩人拖拖拉拉的不干脆,當下命令道一一
“有事就快說,紀仲,你先說!”
被點名的紀仲,窒了窒,最后吞吞吐吐的開口。
“是……是這樣的,莊主……其實……其實這不是屬下要問的,是屬下的媳婦逼小的問的,賤內想問問,夫人做的那香膏……她可不可以買一個來用用……就一個……只要一個……”紀仲很心虛地陪笑。
段長淵一愣,倒是沒料到,紀仲提出的會是這件事,見莊主沒有發脾氣,懂得看眼色的劉掌柜,也趕緊乘機開口。
“莊主,我也是幫我家媳婦問的,我娘壽辰要到了,媳婦問說能否買個香膏當壽禮?”說壽禮只是好聽,至于買回去誰用,那就不得而知了。
其他手下見狀,也乘機詢問。
“事實上,小的也想問,那個防寒的藥丸,是否可以買?我家孩子最近似乎受涼了……”
“我爹娘年紀大了,小的想向夫人買些補藥孝敬爹娘……”
“小的弟弟一向體弱多病,小的……”
“小的媳婦身子虛,至今尚未有子,若能夠的話……”
眾人心虛詢問的同時,又眼巴巴地露出希冀的神情,因為莊主命令,那余姨太所熬制的香膏和給仆人們的藥丸,全都要一一上繳,不能私吞,可對他們來說,余姨太的獨門秘藥,千金難求。
外人都搶著要,更何況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