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清菡收到了威遠侯府的請帖,知曉是黃靖棠兒子的八歲生辰,景飛月肯定要赴宴的,她便決定了也將玉兒、堂兒帶去結交年齡相仿的朋友,逐步打穩他們在京城的根基。
宴會這日,她早早起床,帶著聽蘭、舒蘭做了許多甜點,除了一個三層的水果焦糖布丁生日蛋糕,另外又做了各種口味的水果果凍,容器用的是訂制的琉璃高腳杯,除了方便客人取用,不同顏色的果凍在杯子里又很吸睛,還用草莓醬做成了草莓果凍,放在圓形模具里進冰鑒冰,取出來便是一顆顆如同紅寶石的果凍,好看又好吃。
點心方面,她做的是馬卡龍,前世她的甜點店便強調使用對身體無負擔的天然色素,例如紅蘿卜、南瓜、紫薯、芋頭等,都是制作天然色素的好食材,只要把食材煮軟壓成泥,再曬干脫水,磨成粉末即可,這樣便能得到蔬菜本身的天然色澤,放在密封容器里能保存幾個月不變味,她先前閑暇時便教聽蘭、舒蘭做了許多備用,而做馬卡龍需要用到的杏仁粉亦同,取北杏、南杏果粒,洗凈瀝干后,烤熟透,待冷卻,把烤熟的南北杏研磨,以篩網篩過,加入糖粉拌勻,便成了杏仁粉,同樣放在密封容器內便能保存。
除了各種不同顏色的馬卡龍之外,又烤了兩大食盒的蝴蝶千層酥,這才回房換上珠兒準備的淺玫瑰紅衫裙,石榴粉的束腰,琴兒給她梳了個簡單的髻,斜插一支珊瑚釵,戴上一串粉珊瑚項鏈,臉上薄施脂粉,顯得落落大方又不失喜氣。
近午時一家人又是馬又是馬車的,浩浩蕩蕩的出門。
覃清菡原是想帶玉兒、堂兒去做客就好,可景玲月吵著要去,只帶一個人不公平,她便把景瓏月也帶上了。
她知道景玲月在想什么,肯定是想在威遠侯府遇到池少君,若遇不著,能邂逅哪家的世家子弟也是好的,她得多出去走動,別人才會知道她是戰郡王府的大姑娘,今日她同樣也是描眉畫唇,將自己打扮得十分招人。
「快點出發,可不要遲了!咕傲嵩潞苁切募,沒等她的丫鬟冬雪扶便自個兒風風火火地上了馬車。
玉兒、堂兒和景瓏月魚貫上了馬車,覃清菡原也是要上馬車的,卻被景飛月一把拽住了。
她回頭不解的看著他!赣惺?」
景飛月若無其事地道:「你隨我騎馬過去。」
他要讓所有人知道,她是他的妻子,他接她回京,是因為她是他的妻,不是因為要避開霞光長公主,任何人都不得小瞧她。
得知他心聲的覃清菡臉上泛起隱隱的笑意,很順從的跟他上了馬,她就知道他是有天分的,只要好好調教,肯定會成為寵妻狂人。
而她知道,他之所以要這么高調,不是沒有原因的。
近日來,也不知誰在造謠,流言傳來傳去,說戰郡王之所以將戰郡王妃接冋來是因為不想尚霞光長公主。
雖然是事實,可事關長公主顏面,無人敢明目張膽拿來當談資,但這話題這陣子又被炒熱了起來。
她認為這起冷飯熱炒的流言是沖著她而來,而這件事此時再被翻出來,對霞光長公主沒任何好處,反而讓她顏面掃地,所以幕后的主使者肯定不是霞光長公主,她想到的人是蕭雨菲,蕭雨菲還在調養身子,日子肯定很無聊,很無聊又不想放過她這個板上釘釘的戰郡王妃,便想出了這主意要讓她不好過。
景飛月肯定對流言有所聞,也肯定很內疚,對于接她來京城的初衷,他也無法自圓其說,只能用這方法彌補,將對她的傷害降到最低。
駿馬上的一對璧人穿越京城的大街小巷,引人注目,景飛月牢牢地握住韁繩,護衛著身前心儀的女子,兩旁茶樓飯館的客人紛紛探出頭來張望,有人甚至在茶館二樓伸出了半個身子,為了看熱鬧不顧自身安全。
覃清菡覺得好笑,弄得她好像什么偶像明星似的。
「對不住!咕帮w月的聲音在她身后低低地傳來。
覃清菡淡淡地笑道:「我們之間冷暖自知,笑罵由人,不必跟每個人解釋,只要咱們自己知道咱們日子過得好便成了!
她覺得現在的她比前世幸福,雖然物質生活落后現代許多,可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在身邊,早晨一起睜開眼,夜里共眠,還有玉兒、堂兒兩個貼心可愛的孩子,又能放開手做甜點,生活過得有滋有味,要她回去現代,她已不要了。
今日的威遠侯府,賀客盈門,在花園里搭了遮陽棚子,備了十桌席面,賓客有百來人,甯靜姝緊黏著夫君,想在第一時間結識戰郡王妃。
第一眼,她便對覃清菡生了好感,又見對方特別做了許多糕點做為賀禮,那份心意不是錢銀買得到的,好感又立馬多了幾分。
她上前親熱的挽住了覃清菡的手朝花樹下走了過去,笑吟吟地說道:「郡王妃,冒昧一問,我今年二十三,郡王妃呢?」
覃清菡淺淺一笑!肝抑槐确蛉诵∫粴q,今年二十二!
甯靜姝馬上笑逐顏開地說道:「那咱們就不要王妃、夫人那么生分了,以姊妹相稱如何?」
覃清菡微笑點頭。「清菡就聽姊姊的!
雖然不知道甯靜姝為何想與她結交,不過她是黃靖棠的妻子,想來是可以結交的,且她聽景飛月說過,甯靜姝是祥花長公主的嫡次女,其父乃是定國大將軍甯盛平,而甯盛平是景飛月很景仰的大人物,亦是大黎第一武將,皇上對甯盛平很是敬重,如此名門世家養出來的女兒,想來是不會同蕭雨菲那般奸險。
「妹妹,你快跟我說說你做的這些糕點什么名字?」甯靜姝忙吩咐讓下人將食盒一一打開,將盒里的糕點全部取出裝盤,滿滿當當的放了兩張大桌,很是壯觀,將許多賓客都吸引了來。
「這是生辰蛋糕!柜遢找矝]怯場,井井有條地說道:「第一層的夾心是果醬,第二層是焦糖布丁,第三層水果,待會兒把蛋糕切開來分食,要多備些碟子,我帶了小竹叉來,我再教大家怎么吃蛋糕!
「那這個呢?」有人好奇的指著高腳杯問。
「那是水果果凍。」覃清菡逐一介紹道:「橙色的是桔子果凍,紫色的是葡萄果凍,粉色的是蜜桃果凍,黃色的是芒果果凍,白色的是蘋果果凍,紅色的是西瓜果凍,盤子里圓珠狀的是草莓果凍,我另外煮了焦糖牛乳,要吃時淋些在上頭便又是另種滋味,也可以先吃一半再淋點焦糖牛乳!
覃清菡在介紹馬卡龍和蝴蝶千層時,已有人迫不及待的取了高腳杯品嘗果凍了,如此一來,有人怕搶不到便也伸手去拿,一時之間兩大張桌子前形成了爭先恐后的場面。
甯靜姝見狀,拉了覃清菡的手往一旁的亭子里去,亭子里原有個在煮茶的丫鬟,見主子和客人來了便行禮告退,退到了距離涼亭幾步之遙的地方背對著她們守著。
覃清菡直覺甯靜姝有話對她說,只是甯靜姝心里并沒有在想什么,她也就無法得知甯靜姝的心聲。
「妹妹,我對你做糕點的手藝真是佩服不已。」甯靜姝親自給覃清菡斟了杯茶,說道:「先前兩次品嘗到你做的糕點已是驚為天人,今日更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怎可將糕點做得如此精致,如此巧奪天工?這是你的巧思,還是拜師學過?」
覃清菡笑了笑。「姊姊過譽了,只是我的興趣罷了!
甯靜姝忽然嘆了口氣!赴,放眼中原,天下諸國無不精心鉆研糕點,可是就數我大黎的糕點品項最弱了,大齊因為糕點出色,每年吸引許多鄰國的百姓前往游玩,尤其是齊京和幾個重要的城鎮,客棧一間間的開,飯館茶樓也逐年增多,賺足了天下各國的銀錢,實在叫人羨慕!
覃清函倒是不知道這一點,她以為只有大黎的男人嗜甜食,原來這時空的各國百姓都是嗜甜的,只不過是大黎的男人又特別更加嗜甜而已。
「不說別人,就說那宮中的孫貴妃好了,她的母國是大齊,」甯靜姝揚了揚嘴角!搁L得尖嘴猴腮,模樣兒并不出挑,卻憑著一手做糕點的廚藝牢牢地攏絡了皇上的心,都快當自個兒是后宮之首了!
這些宮里的事也是覃清菡不知道的,她隨意說道:「這么說來,孫貴妃做糕點的手藝肯定是極好的!
甯靜姝潦草的點了點頭,自顧自的說道:「你見過皇后娘娘吧?皇后娘娘為人敦厚正派,卻被孫貴妃壓著,怕是連太子的位置都會保不住,而皇上寵幸孫貴妃的源頭就在那糕點上,皇后娘娘多年來一直在尋找能勝過孫貴妃手藝的嬪妃來壓制孫貴妃,可惜天不從人愿,一直沒找著……」
聽到這里,覃清菡還是不知道甯靜姝要說什么,總不會要她進宮當嬪妃助皇后娘娘一臂之力吧?
她輕淺一笑,態度隨和的說道:「姊姊好像不太擅長拐彎抹角,姊姊要跟我說什么,不妨直說,我什么都能聽,姊姊就有什么說什么吧!
甯靜姝頓時瞪圓了眼,失笑道:「妹妹真是爽快,那我就直說了!
她竹筒倒豆子似的說了京城糕點大賽之事,希望她參賽,挫挫孫貴妃的銳氣。
覃清菡想到自己前世參加了無數的甜點比賽,她承認她對比賽方面是很有勝負心的,一旦參賽,就不許自己落敗。
她初入京城,默默無聞,所有人都認為她配不上景飛月,認為她是鄉野鄙婦,連帶著也瞧不起隨她而來的玉兒、堂兒,好像他們是拖油瓶似的,若是她能在糕點大賽中拔得頭籌,在這心悅甜食的空間里,便能一改人們對她的看法,若是對她敬重,那些個批評他們母子的耳語自然而然會消失。
她捧著茶盞,含蓄地對甯靜姝微笑!告㈡,雖然我不能保證能勝過孫貴妃,但我會全力以赴!
甯靜姝不想自己如此輕易便說服了覃清菡,她喜出望外,抽走了覃清菡手里的杯盞,緊緊拉住了覃清菡的手。「謝謝你了!妹妹!真的謝謝你了!」
「姊姊不要謝了,其實我也是為了我自己!柜遢昭坳囌嬲\!肝液苊靼自趧e人眼中,我配不上戰郡王,若能在糕點上爭得‘功名’,那也才堪與他匹配,我不想被人指指點點,也不要我的孩子被指指點點!
聽了這席話,甯靜姝覺得她更喜歡覃清菡了,她們脾性相近,感覺覃凊菡像她的親妹妹一般。
她忽然有些感傷。「若是我的妹妹還在,也像你這般大了……」
覃清菡聽說祥花長公主有兩個女兒,不知還有第三個!噶蠲谩
「三歲時在燈會走失了。」竄靜妹拭著眼角的淚。「也不知她現在過得如何,若是落入壞人手里……我想都不敢想,我娘至今都在自責!
覃清函想起自己上輩子曾走失了一只寵物狗,亦是牽腸掛肚了數年,她很明白那種感受,若是死了,那不過是一陣子的心痛難舍,走失了,卻是一輩子的誅心。
她不知曉該說什么話來安慰甯靜姝,她不想說些好聽的場面話,于是她什么也沒說,靜靜的陪著,看著天際的浮云掠過,那云層深處好亮好亮,她習慣性的感覺那里會有飛機飛過……
甯靜姝忽然破涕而笑。「妹妹,你可知道,你是第一個聽到我走失三妹的事,沒對我說吉人天相的人!
「是嗎?」覃清菡微微一笑!肝也惶矚g說假話,說起來怪別扭的,不如不說的好,免得被人聽出是違心之論也不太好!
甯靜姝哈哈笑道:「皇外祖母常說我早晚會被自己的快嘴害死,我心直口快,你不說假話,咱們倒是絕配!
兩人攜手回到花園棚子下,覃清菡見到景飛月、黃靖棠和幾個男人在交談,甯靜姝帶她過去引見。
覃清菡這才知道,原來那有著威武相貌、眉宇間露出一股凜然正氣的便是定國大將軍甯盛平,另外兩名五官相似的年輕男子是甯靜姝的大哥和二哥,大哥甯懷信,目前是正四品的吏部侍郎,二哥甯懷瑾,是正四品的尚書右丞,兩人皆已娶妻生子,仕途一片光明,還有一個與他們身形截然不同的高個子是昭國公府的世子周原甫,是甯靜姝的姊夫。
她與這些人一一見禮,莫名的對他們很有好感,而他們也都是正派之人,在他們的心聲里沒看到半點對她的鄙視。
黃靖棠的兄長——威遠侯大步流星地過來了,他興沖沖地說近日得了一幅北楊派的名家楊頤的傳世之作,力邀眾人前去書齋欣賞。
眾人皆知威遠侯乃是字畫迷,他的收藏必為真跡,價值連城。
景飛月特地離了眾人過來低聲問道:「要不要我留下來陪你?」
覃清函笑道:「男人都去書齋了,獨你留下來成何體統?豈不被人笑是妻奴,這里沒人會吃了我,你還是一塊兒去吧。」
「好吧。」景飛月又捏了捏她的手這才離去。
甯靜姝靠了過來,眨了眨眼道:「我都看見了!
覃清菡失笑道:「姊姊看見什么了?」
甯靜姝不答,假意嘆了口氣道:「過去我真沒想過戰郡王會如此鐵漢柔情,竟心細到會顧慮這些小細節,怕妹妹你一人應付不來這場面。」
覃清函真心誠意地道:「黃大人待姊姊才是真正的好,聽說黃大人一個妾室都沒有,姊姊是怎么辦到的?」
在大黎,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以前她覺得這沒自己的事,景飛月沒出現之前,她壓根沒去想這件事,景飛月出現后,她覺得那是他的事,他想討小妾便討吧,她沒意見。
可是,如今的她和景飛月已做了真夫妻,他們現在是蜜月期,又如膠似漆的,她完全沒辦法接受他還有別的女人。
「他知道我氣量小,眼里容不下沙子,怕有了小妾我就不愛他了,所以不敢要小妾。」甯靜姝笑嘻嘻地說。
覃清菡聽了卻是一時怔忡了。
景飛月也會因為怕她不再專情于他,而自己主動滅了討妾之心嗎?
他不愿尚公主,那是因為霞光長公主刁蠻驕縱,他對蕭雨菲沒有別的想法是因為他真把蕭雨菲當妹妹,可這不代表他就對別的溫柔可人的女人沒興趣,不代表他不想要有新鮮感。
這時代的女人都要容許丈夫討妾,可她真的容不下……若是向他表明,他會認為她是妒婦嗎?
「妹妹不用擔心!瑰胳o姝信心滿滿地說道:「這些年來,戰郡王身邊都沒有女人,也從不涉足花街柳巷,如今有了妹妹,他肯定不會有別的心思。」
覃清菡聽了甯靜姝的安慰并沒有好過一點,她的心仍是糾結在那小妾之上,若是哪天景飛月說要收小妾,她會是什么反應?從此封鎖起心房,不再讓他碰?從此冷淡他,與他形同陌路……
奇怪,這些事明明就還沒發生,為何她想的時候心會緊縮得難受?
「二夫人!」一個丫鬟匆匆過來。「好些賓客在問,戰郡王妃做的糕點還有沒有?」
甯靜姝瞪大了眼!改切└恻c都被吃完了?」
「是啊。」那丫鬟著急的說道:「廚房也上了許多糕點,可賓客說還想品嘗戰郡王妃做的糕點!
甯靜姝蹙眉道:「哎喲,妹妹,我們府上的廚娘今日可要傷心死了,做的糕點乏人問津。」
覃清菡也是莞爾!副娙瞬贿^圖個新鮮!
席面還沒開始,她做的點心已被搶完了,若不是她先前有交代甯靜姝那生辰蛋糕是要讓壽星切了才能分食的,讓甯靜姝特地派丫鬟守著,否則蛋糕肯定也早被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