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天蔚掀開車簾子一看,果不其然,守城門的兵力比平日至少多了三成,他猜此等大陣仗絕對是沖著九皇子來的!
“繼續走,照你平常駕車進城門的速度走!
“是。”
放下簾子,郭天蔚神色凝重的向他們解釋:“暫時不能回宮,回宮路上肯定危險重重,若是執意現在就要回宮,我怕人還沒踏進皇宮,命就已經丟了。”
他冷厲目光,落在華茜圈在關禎卿身上的手。
聽他這么說,原本停止不哭的關禎卿忍不住又要哭了起來。
“別哭、別哭,九皇子您不用怕,我們一定會保護您的!比A茜哄慰著關禎卿,未注意到丈夫眼底的怏怏不悅。
“繼續哭!”郭天蔚冷沉道。
“蛤?”華茜一臉不明所以。
“胡鬧的哭,越大聲越好!笔掌鸩粣偵裆,他面授機宜,想要平安返家,他們得先合演一出戲,通過城門這關再說。
“我不、我不、我不回去……”馬車一接近城門,坐在車內,被抹得一臉臟油污的關禎卿,在郭天蔚的指導下哭天喊地的高嚷著。
“停!”外頭守城門的士兵揮刀擋下。
“官爺,這是怎么了,今兒個怎派這么多士兵守城門?”車夫和一位熟識的守城士兵聊著,但他們似有任務在身,不敢多言。
“少廢話!”士兵把車簾掀開,見到一名男孩,目光倏地瞪亮!袄镱^是什么人?”
“一早你才看過的,是蘭老爺的四千金和她的夫婿。”車夫故作輕松道:“本來要去談買賣的,誰知馬車駕到半路,你猜怎么著,車底蹦出一個娃兒來!”
車夫指著還在號啕大哭的關禎卿。
“這孩子是蘭老爺在外的私生子。”車夫湊近士兵耳邊,悄聲道:“他和四小姐的感情好,常去找這個姐姐,這回路途遠不讓他跟,這鬼靈精居然躲入車底硬是要跟。不過你也知道這一路只要進了樹林,土匪多如牛毛,屆時刀光劍影那可不是開玩笑,他雖是私生子,到底是個男孩,說不準日后還要接掌蘭家事業,四小姐想了想覺得不妥,決定先把他送回家再說。”
“我不!我不!我不回去。”關禎卿纏抱著華茜,繼續哭鬧:“秀儀姐姐,我會乖乖的,你讓我跟著你和姐夫一起去玩,好不?”
“阿寶乖,我們不去了,你先回家去,明兒個姐姐再帶你上街逛逛。”華茜哄他之余,又對著直盯著他看的士兵道:“官爺,真不好意思,我弟弟年紀小,不懂事愛胡鬧……”
還好郭天蔚事先設想周到,早讓關禎卿脫下華服,換上一身素凈衣服,又將他全身上下抹了臟油,不僅說他躲在車底更有說服力,且一臉臟兮兮的也不易被認出。
“阿寶,不許胡鬧!”郭天蔚也出聲,還給車夫使了個顏色。
“官爺,給你們添麻煩了。”車夫暗中塞了銀兩給盤問的士兵,還煞有其事地故意叮嚀:“官爺,這蘭老爺有一個這么大的私生子的事,你可千萬別張揚,蘭老爺在地方上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事傳出去總是不太好聽。他正在想辦法說服二姨娘讓他娶這孩子的娘,要給這孩子正名呢!
蘭家經營南北貨,蘭老爺大江南北走透透,結識許多三教九流的人物,還和名震天下的渠幫大老是結拜兄弟,縣太爺見了他都還得禮讓他三分,一名小官差自然也不敢為難“蘭家人”。
“我可沒那么碎嘴!走走走,快走快走!笔勘屄,放他們進城。
“我不、我不……我不回去!”雖然已過關但還是得把戲演足,馬車通過城門那一刻,關禎卿依舊大哭的鬧嚷著。
郭天蔚瞪了他一眼,低啐了聲:“真吵!”
雖然追殺關禎卿的人當場全被郭天蔚殺光,不至于會被人發現救走關禎卿的人是郭天蔚,但為了安全起見,夫婦倆商量后決定由華茜帶著關禎卿到蘭家住個幾天,蘭家護院武功不弱,即便是看門的也有點拳腳功夫,能保護他們的人較多。郭天蔚則暫時取消遠行先回郭家,和日常一樣去鋪子,趁機留意是否有人暗中監視他,等確保無人跟蹤再決定下一步。
華茜向蘭老爺及兄長說明事情經過,并據實告知關禎卿的身分,父子倆知情后,誓言會以性命保護九皇子。
為免走漏風聲,蘭家只有蘭老爺父子知道關禎卿的身分,對內聲稱他是蘭秀儀生母娘家表親的孩子,來龍京城玩幾天,因郭天蔚近日工作繁忙,她不想擾他遂帶著孩子借宿蘭家。
可蘭老爺的二姨娘卻聽聞那孩子是他在外頭的私生子,吵鬧了兩日,簡直要把屋頂給掀了。
華茜不用猜也知道,消息肯定是從守門士兵那兒傳出的,當時他們還信誓旦旦說自己不是碎嘴之人呢!
蘭氏父子和郭天蔚的考量皆相同,他們認為近日送關禎卿回宮定當危機重重,雖然蘭老爺可以請高手眾多的天下第一幫渠幫相助,但敵人在暗,防不勝防,最好還是等風頭過了再說。
其實不只有外患,還有內憂,蘭老爺以關禎卿是已逝的正妻娘家親人,有責任要好好照顧他為由,命護衛輪班嚴加保護著,不能讓他傷了一根寒毛,另外,護衛還得防著蘭老爺的二姨娘來撒潑吵鬧。
“我要回皇宮,我不想成日被關在這里!”悶了兩日,關禎卿終也忍不住鬧起脾氣。
“九皇子,您再忍耐幾日,等風頭一過……”華茜柔聲勸著,她早把父兄的顧慮全說給他聽,她知道九皇子的性子,前兩日他或許還會忍耐著,這會脾氣一鬧起,怕有理他也聽不進去了。
“我不聽!”關禎卿悻悻然地甩袖。
華茜一怔,感覺關禎卿似乎和以前有點不太一樣。她“離開”皇宮也不過才幾個月的事,九皇子不但長高了許多,且以前他發脾氣都像是小孩在胡鬧,但方才那一喝已有幾分男人的威嚴。
那感覺挺熟悉的……她想了下,他那表情就和天蔚怒喝他的時候一般。
不過,九皇子到底是孩子,他沒經歷過天蔚幼時悲慘的生活,自是學不來天蔚的冷沉樣。
但這樣已經很好了,九皇子終也是長大了,他該學會保護自己,甚至保護容妃娘娘。
“本皇子懷疑你們這些人和追殺我的那幫惡人是同伙的,說,誰指使你們的,把我困在這兒究竟有什么目的!”
華茜沒生氣,反倒欣慰一笑。以前的九皇子哪會想這么多,有得玩他就樂不思蜀,不知身邊處處充滿危險,現在能這么想代表他有防備心,這是好事。
“我要回皇宮。”說著,他大步走向房門口。
“九皇子,不行,您現在還不能回皇宮!”華茜急擋住他。
“誰敢阻擋本皇子,就得死!”
見他態度強硬,華茜情急之下跪在他面前:“九皇子,難道您就不能為了容妃娘娘忍一忍嗎,您若有不測,容妃娘娘會有多傷心你知道嗎?”
關禎卿愣了下,華茜繼續說:“您要相信我,我絕不會害您,您是我打小看顧到大的,我疼您都來不及,怎會害您呢?”
“我是皇子,不是傻子,我從沒見過你,且你看起來比我年長不過兩三歲,怎可能打小看顧我!”關禎卿嗤聲道。
跪在他跟前的華茜心想,她若不據實已告,九皇子絕不信他們是好人,萬一他沖動跑出去遇到想殺他的那幫人,那她……
不,絕不能讓這事發生!
“九皇子,我是華茜!痹捯怀隹冢A茜已然熱淚盈眶。
“華茜?”關禎卿嗤之以鼻,退了一步:“你們連華茜都查到了,哼,真是頗用心呀!”
“九皇子,我真的是華茜。”華茜語帶感激,哽咽道:“因為有您的龍血為我護魂,我才能得到重生的機會!
華茜把自己死后代替蘭秀儀重生的事,向他簡述了一遍。
關禎卿到底是孩子,一開始聽得一愣一愣的,隨即意識到自己差點被欺騙,惱羞成怒道:“胡言!一派胡言,你少騙人了!”
“我怎會騙您,我在被杖斃前,用龍血護魂的事只有我和容妃娘娘還有您知道。”
“當、當時有一堆人看見,也許他們知道我們在做什么……”
“九皇子,您右手臂上有個傷疤,是十歲被花瓶割傷留下的疤痕,還有您……您的左臀上有個指腹般大的紅色胎記……”
華茜一說,他立刻哇哇大叫:“你、你居然偷看我洗澡,你可是有相公的人,你害不害臊呀你!”
見關禎卿嫩綽綽模樣,華茜噗哧一笑:“我哪需要偷看,打小奶娘幫您洗澡時我常幫忙呢!惫虻猛嚷椋孕衅鹕恚骸澳驈囊怀錾驼{皮,那胖胖的小腿比一般的娃兒粗壯,踢水踢得可有力了,奶娘一個人要抱要洗,忙和不過來,小主常讓我去幫忙!
九皇子一怔,這話華茜的確和他說過,還說了不下三回。
華茜接著又說了一大堆他小時候的事,關禎卿越聽越信,心防卸下,一顆頭如搗蒜般直點。
“……您嫌烈親王家的晴格格太胖,不喜歡跟她玩,可是有一回晴格格帶來一個好漂亮的風箏,您就主動跑去跟她放風箏,后來還在風箏上寫您的名字,說那是您專屬的風箏,不許她拿給別人玩……”華茜拉他坐下,兩人邊聊邊喝茶。
“晴格格也有在風箏上寫她的名字!
這會,關禎卿真相信她是華茜,因為這些往事“壞人”不可能查得到,唯有當時在場的人才知道。
“您也嫌她寫的字太胖,再次把晴格格惹哭了!比A茜笑睨著:“后來小主便罰您抄寫心經,還命您三日不許出書房!
“就是!那三日我窩在書房哪兒都不能去,簡直把我悶壞了。”他說著,忽而狡黠道:“母妃還罰我做一只一模一樣的風箏,上頭寫滿道歉的話送給晴格格!
華茜愣了下,眉微蹙:“我怎不記得有這回事?當時,我去忙別的事嗎?”
正納悶著,關顧卿冷不防地撲抱住她:“華茜姐姐,你真的是華茜姐姐。”
做風箏的事,是他故意編造要試探她的,若她順他話說有這回事,那她就不是華茜姐姐,但她不記得有這件事,加上方才她說的那些只有親近奴仆才知的事,現下,他真的完完全全相信她了。
“呃……”華茜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一跳,回神細想后,方知他說做風箏一事應該只是在試探她。
“九皇子,您變……變聰明了!彼扌Σ坏谩!澳旄嬖V我,小主現在過得好不好,后宮情況還是和以前一樣嗎?”雖然之前已聽小褚子說過,但容妃娘娘的現況,沒人比九皇子更清楚。
“你死了,母妃傷心了好久,不吃不喝,不過這陣子好多了……”
整晚,主仆倆熱絡的聊著,華茜一會哭一會笑,聽九皇子親口說小主過得好,她喜極而泣,更加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