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郊區的私人別苑里,一場社交派對正在進行中。
二十三歲的楚默雨和父親楚豪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他們正等著機會,希望能和龍氏財團的總裁龍峻磊說上話。
但時機似乎不太對,他和身邊美艷亮麗的女伴好像有些爭執,臉色很不愉快,終于那女人跺了下腳后就離開了。
「我過去一下,你等著!钩酪姍C會來了,拍拍女兒默雨的手說。
楚默雨看著父親雙手緊張地握著酒杯的局促背影,相較于龍峻磊不可一世的自信,父親的樣子顯得卑微,她于心不忍,心疼起父親。
父親和他寒暄幾句,似乎成功地跟他攀談上了,幾分鐘后,父親回過頭來向她招手,要她過去。
龍峻磊也順著父親的手勢,朝她看來,神俊的臉上有抹好奇,墨黑的眼落在她身上時,轉而以玩世不恭的目光打量著她。
她猛然低下頭,難以迎視他的目光,移步向他,心里愈益發慌,她可以感覺到龍峻磊嘲笑的目光一直未從她身上轉移。
她多半可以猜出他心里做何感想,要換作是她,也會覺得父親的提議是異想天開,太荒謬了,但父親確實再沒其他辦法了。
而她一心只想減輕父親肩上的重擔,事情是否荒謬已無所謂,她既然同意前來,就已拋下自尊。
「龍總裁,這就是我女兒楚默雨,她是念幼?飘厴I的,在幼稚園當老師,是個很單純清白的好女孩,從來沒交過男朋友,家事樣樣專精,只要你點頭,她立刻就能嫁過門去,一輩子服侍你,抵銷我們之間一億元的債務!钩酪灾t恭的態度向他的債權人龍峻磊介紹女兒。
楚默雨以為自己可以表現得很豁然,可當她站在龍峻磊面前,聽著父親推銷她,便克制不住地面紅耳赤,很難為情,全身的血液恍若全往腦門沖去,她眼睛都不敢看向他了。
「你好。」她困難地擠出兩個字,水盈盈的眼睛怯生生地迎視他,隨即又低下頭去,好想挖個地洞鉆進去。
「還好!过埦趷鄞鸩淮鸬鼗亓艘痪洌蛄恐@外表甜美可人的陌生女人,看得出她比她父親還緊張。
她有雙星辰般的眼,柔亮的長發,纖細的身影如水幻化,小露的香肩膚白似雪,紅嫣嫣的小臉看上去有抹稚嫩的天真。
她一接近,他的鼻息間立刻充滿她身上散發的淡淡香甜,那是……處子的味道。
嚴格說來,她和他交往過的女人類型不同,但她確實是可以教人動心的上等貨色。
他曾在商會上見過她父親幾次面,彼此并不熟,今天要不是他親眼見到楚默雨本人,他會認為她老爸根本是個瘋子,竟然主動前來向他「求婚」,保證他的女兒還是處子之身,希望他能娶她,拿她抵償積欠財團的一億元債務。
今天究竟是什么好日子?
剛才他的女友杜曉晴說她懷孕了,向他逼婚,他拒絕了,她居然耍起大小姐性子鬧脾氣,沒想到現在又有人自動送上女兒要嫁給他。
老實說他根本沒有結婚的打算,杜曉晴說她懷了他的孩子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交往三年他從來不曾在她身上留下過自己的種,自曝懷孕的事只是證明她對他并不專情,背著他和別人胡搞。
她想要賴給他,以為他會認帳,簡直是笨到家了。
他絕不是她可以隨便唬哢的男人,他可以在她身上投注金錢、時間和體力,百般寵她,給她自由空間,也隨時可以毫不留情、殘酷地甩掉她。
但在甩掉她之前,他不會待她太仁慈,他會給她一個極具震撼力的教訓。
眼前這個前來求婚的女人,就是很好的利用工具。
「你怎不看著我?」龍峻磊問眼前這個叫默雨的女人,心底已在盤算。
楚默雨鼓起勇氣,被動地抬起臉,望向他俊美如鐫刻的臉,細看他才發覺他自信的神態中散發著狂放的霸氣,一雙濃眉配上鷹隼般的黑眸像審視商品似的看著她,教她無措到極點,很想躲起來先。
龍峻磊直視她眼底的畏怯,一億對他而言是九牛一毛,拿她來報復杜曉晴的不忠卻肯定可以達到很好的效果,不過如果必須賭上他的一生卻很不劃算。
但若拿她來當擋箭牌,拒絕一樁荒謬的口頭婚約,可就另當別論了。
近來他住在澳洲的父母一直催逼著他履行和麗麗雅的婚事。
那個麗麗雅是個混血美女,兩家父母是好友,私下口頭訂了婚約,但他對麗麗雅根本不來電,要是他閃電結婚,殺它個措手不及,那可就一勞永逸了,他們再也無法拿麗麗雅來煩他。
他冷笑,以生意人的角度談生意,這楚默雨是有價值的。
「他們是誰?」杜曉晴發現龍峻磊竟目不轉睛地看著一個長相甜美的陌生女人,立刻像嗅到血腥的鯊魚般急忙過來嗔怒地問。
龍峻磊不帶任何感情地瞟了杜曉晴一眼,沒回答她,直接問楚默雨:「你要嫁給我?」
「嗯。」楚默雨心慌地點頭,只要能抵銷父親的債務,她別無選擇。
「我同意!过埦诋斨艜郧绲拿嬲f,給她相同的打擊。
「什么?!」杜曉晴瞠目結舌,這對她簡直如同晴天霹靂。
「沒聽到嗎?我要娶她,想賴上我你是沒機會了,我勸你去驗DNA,搞清楚孩子的爸是誰!过埦诶洳环赖鼐o摟住楚默雨。
楚默雨嚇了好大一跳,在內心驚呼,他牢牢地箝著她,害得她不得不緊貼在他的身畔,感受著他衣下結實的男性體魄,掌心的熱度已亂了她的心跳。
「你……這沒良心的!」杜曉晴憤而甩頭離去。
楚默雨一點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是為了什么事爭執,只見那女子一走,龍峻磊唇上泛開一絲惡魔般的冷笑,迅速放開她,再也沒看她一眼。
「龍總裁,那我們就這么說定了!钩涝偃_定。
「嗯,把你的借據送到會計部,以我個人的名義代你銷帳!过埦诶淅涞卣f,頭也不回地往戶外走。
楚豪喜出望外,他沒想到這么容易就達成目的。
楚默雨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心底毛毛的,他剛才的舉動很像是利用她報復那女子,并不是真想要娶她。
尤其是他那種無情的冷笑,教人看了很害怕。
但這是楚家瀕臨破產前唯一的機會了,她不能任由父親為龐大的債務煩惱,說什么也得幫父親的建筑公司有起死回生的機會。
父親呵護備至地養了她二十三年,她至少能為他做點事,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好壞她都得承受。
「你,過來,我們好好談一談!过埦谕蝗恢共,回過身來說。
「是得談一談,商量一下婚禮的細節!钩雷呱锨,以為龍峻磊指的是他。
「不是你,是她!过埦谥钢,深黑的眸子落在楚默雨身上。
楚默雨瞪大雙眼,一顆心像小鹿亂亂撞,他要跟她談什么?
「是是……」楚豪擠出笑臉往回走,鼓勵地對楚默雨說:「去吧!女兒,我在這里等你!
楚默雨同情父親的低姿態,可她自己也沒好到哪里去,她有點怕龍峻磊,他霸氣又危險,氣勢逼人,任誰在他面前都會膽怯。
她吸飽一口氣,再度走向他,但他可沒等她,一轉身逕自走進院落,她只好像個小跟班似的隨著他走。
暗沈無人的樹下,他停下腳步,倚著樹干,取出煙,點燃了,目光看向她。
楚默雨在煙霧彌漫中皺起眉頭,伸出雙手揮揮可怕的煙霧,站在離他三步遠之處,難以再接近他,心想他是故意的吧!
「要來一根嗎?」他揶揄地問她。
「我不想中毒!顾容^想做的是上前拿掉那根煙,當著他的面踩熄,告訴他抽煙傷身,可她沒那個膽。
龍峻磊揚起眉,這叫楚默雨的女人明明就一臉懼怕他,話卻說得挺直接的。
「你聽著,我只講一次。」他命令。
「等一下!钩晟斐鲂∈忠缘龋拖骂^,從包包里取出厚厚一本便利貼和筆,抬起臉說:「可以開始了!
龍峻磊怔了一會兒,對她的反應感到有趣,她竟認真地要記錄下來?
「你隨身帶一大本便利貼?」他問。
「這是我的習慣,便利貼很方便好用喔!要留言或者做備忘錄都可以,我那班幼稚園的小朋友很多,有時家長交代的事怕一時記不住,所以就隨身帶著,隨時可以記!顾龥]心眼地把自己的習性說了出來。
龍峻磊點了點頭,沒特別把她的話放在心上,直接切入正題。「結婚的法令改為登記制,可以只登記而不舉行儀式,你知道吧!」他淡漠地說。
「嗯嗯,新聞播過,民國九十七年不知幾月之前,只要雙方有公開儀式,就算婚姻生效,九十七年不知幾月之后,改為辦理結婚登記才生效。」她猶有記憶。
龍峻磊盯著她說「不知幾月」時一臉天真的樣子,沒有人會在他面前流露出這么逗趣的表情。
他牽動唇角嗤笑,隨即斂容,對她開出條件——
「我不公開婚事、不拍婚紗照、不宴客,去戶政事務所登記就成了。」
「我贊成,省時省力又不鋪張浪費,再來呢?」她微顫著手寫下來。
他忍不住要贊許她,她的說法很對他的味,他就是想省時省力也不想麻煩,既然她能了解這點,他也不會對她太小器。
本來他是打算直接要她搬進他的房子,再去辦結婚登記就成了。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他可以對她大方加碼,免費給予額外的贈送。
「一般女人結婚都想穿白紗,你一定也想吧?」
楚默雨看著他說話的表情,他唇上竟掛著淡然的笑意,雖然沒有太冷酷,但也沒有很親切,她根本不知道他這一笑代表什么涵義。
她心想到底要怎么回答才不會凸槌?求婚的是她,是不是該自備禮服?
「嗯……」她舔舔干澀的唇,含糊地應了一聲。
「那一般結婚禮俗該有的配備,包括你出嫁時迎娶的場面呢?」
「我不知道耶!」楚默雨聳聳肩,故作輕松,心里卻拉警報,她又沒嫁過,怎知要有什么配備和場面?
龍峻磊揚起劍眉,盯著她像是搞不清狀況的樣子,眼睛瞪得大大的,臉紅通通的,表情流露著孩子般的迷惑,心里詫異著她竟然說不知道,而不是獅子大開口要求東要求西。
他不自主地想笑,覺得她挺新鮮有趣的,要是別的女人老早就要求一大堆了。
就沖著她誠實可愛,婚禮該有的,他都可以給足,不會委屈她。
「那你聽好了,白紗禮服、聘禮和迎娶的排場我一樣都不會少給,你可以自己去選喜歡的白紗,至于迎娶的日期和細節,我的秘書黃士則會代我出面去你家談。」
「喔!」楚默雨沒時間細想,他說得又快又多,她筆沒動快點,還怕寫不完哩!
寫好后,看了一遍才知道,這些都是他要給她的。
天啊!他為什么這么大方?
她很吃驚,想問他是否會和秘書一起來她家談那些細節、她是否也該為他打點些什么?
「那你呢?」她神情認真地問道。
她沒得到回答,只聽見一聲低嗤,納悶地抬起小臉,望向他隱沒在煙霧中魔魅的俊臉,他寬而有型的唇勾勒著一抹酷意。
「我很忙。」龍峻磊直視她天真的表情,揶揄地說。
楚默雨住嘴了,他目空一切的氣勢,好像他說什么就是什么,都答應娶她、也派秘書出面了,她就該謝天謝地,還問東問西的做什么?
「就這樣,再會了!顾f完了,踩熄煙,走向停車場。
「再……會……」楚默雨逼著自己說,其實她真不想跟他說「再會」,他自大高傲又冷酷,兩人根本是天差地別。
彼此不熟,工作性質也相差很遠,她在幼稚園當老師,天天面對幼童,自己也天真又孩子氣,有什么說什么,可他是財團總裁,整天和金錢為伍,利益掛帥之下連樣子也冷冰冰。
她跟他本來是完全搭不上線的兩個人啊!
這樣的婚姻沒有火花、沒有意義,她注定是要自我毀滅……唉!
偏偏她無力去轉變情勢。
像他這樣的男人當老公,應該不好相處吧!她一點也找不出彼此間有共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