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向槐回到家已經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應該充滿陽光照拂的室內卻因為拉上厚重的窗簾而顯得陰暗,他忍不住蹙緊了眉,按下電燈開關,悄然無聲的客廳沒有半個人,驀地廚房傳來細微的聲響,他腳跟一旋,往廚房走去。
他以為會看見一個傷心哭泣的妻子,也或許是一個因為他晚歸而不悅生氣的妻子,但他沒想到,竟然會看見一個喝得爛醉的女人。
桌上空的紅酒瓶,外加一打的啤酒,還有她身上濃厚的酒氣,他忍不住不認同的開了口。
“水瑤,你在做什么?”
因為酒醉而趴在餐桌上小憩的單水瑤,在聽見他不悅的聲音時清醒了過來,撐著頭,坐挺了身子,有些暈眩的眼迷離的看著這個她曾深愛過的男人。
有如希臘神祇般的臉龐,依舊俊美得挑剔不出任何缺點,服貼的黑發在發梢處抓出今年最流行的律動感,身上穿的亞曼尼西裝,仿佛是為他個人訂制的一樣,完全顯露出他高尚雅痞的風格。
一切都如此美好,假如她能夠視而不見他領子上的紅唇印的話。她苦笑,理智迅速回籠,要自己不要再迷戀他的魅力。
“沒什么!彼紤械目吭谝巫由希袅藗最舒服姿勢坐著,“你要跟我在這里談,還是要到客廳去?”
椅子只能坐三分之一、背桿打直的淑女坐姿,這種折磨自己的事情,她已經不再做了,也不需要了。
訝異的看著單水瑤那慵懶不拘小節的坐姿,嵇向槐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他的妻子……似乎跟他的印象中有些不同了?
“算了,到客廳里去談吧!”見他沒反應,單水瑤自己下了決定。
這又是她的另外一個改變,她不再事事過問他的意見了,從今天開始,她要自己做決定。
夫妻倆沉默的一起走到客廳里,才剛坐了下來,電鈴聲突然響起。
單水瑤走去開門,果然和她猜的一樣,是單水盈。
“姊,怎么來得那么早?”
單水盈憂心的跟著她跨進屋里,柔聲說道:“我聽你昨天晚上的語氣不對勁,所以一早就來了!
昨天半夜,她突然接到妹妹的電話,水瑤沒有說什么,只說今天有空的話希望能見一面。半夜打來的電話總是讓人不安的,所以她幾乎是失眠了整夜后,一早就立刻趕了過來。
單水盈注意到坐在客廳里的另外一個人,她詫異的問:“向槐也在這里?我這么早來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不會,姊,你坐吧!等等我們要談的事談完就可以走了。”
嵇向槐疑惑的看著妻子落坐在與他面對面的沙發上。她到底要跟自己談什么?
“嵇向槐,我們離婚吧!”
單水瑤平淡的一句話,卻在三人之間揚起了滔天巨浪。
沒有任何前言,也沒有掙扎,她原本以為會很難開口的話,沒想到這么自然的就能脫口而出。
嵇向槐深吸了口氣,銳眼看著一臉平靜的她,質問道:“水瑤,你現在是在開玩笑嗎?”
他可以容忍妻子吃醋的小任性,但不代表他會忍受她拿離婚當手段來威脅他。
單水盈連忙緩頰道:“水瑤,你是開玩笑的吧?”
“我不是開玩笑!彼驍噫㈡⒌脑,冷肅的臉上是下定決心后的絕然。
嵇向槐臉色更加沉郁,看著她,口氣試圖保持冷靜,“是嗎?假如不是玩笑話,那么我做了什么讓你開口要求離婚?”
結婚后,他自認盡了一個做丈夫該有的責任,努力工作養這個家,讓她能保持之前的奢華生活,即使報紙上的緋聞滿天飛,但他從來沒有對不起過她。
他越來越不了解他的妻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單水瑤聽見他的話,露出淡淡一笑,那一笑,有著濃濃的苦澀,讓她的眼里染上了化不開的愁。
“你也知道你對我們的婚姻做了什么!彼溲猿爸S。
他蹙眉,不悅的反問,“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她冷笑,澄透的眼帶著怒氣瞅著他,“如果不是你自覺自己做了什么錯事,你應該問的是,是不是我做了什么才讓你想要提離婚,而不是一開口就認為自己做錯了什么。”憑他這種心高氣傲的個性,若不是自己心中明白,又怎么會一開口就先問是否自己做錯?
“你──”嵇向槐從來都不知道,原來結婚一年的妻子竟是如此的伶牙俐齒。
“水瑤,少說一點!眴嗡吹贸鰞扇酥g越來越濃厚的火藥味,趕緊出言制止。
“少說一點?”單水瑤忍不住低笑,最后是夸張大笑,笑到眼眶泛紅流淚,“我為什么要少說一點?姊!都要離婚了,我為什么還要少說一點?!”她無法克制的吼。
他心中的理想妻子根本就不是她,不是真正的單水瑤,他喜歡上的是那個她演出來的假象。
而當她再也沒辦法扮演好那個假象,他的喜歡理所當然的無法繼續下去。
什么溫柔少言、什么氣質優雅、什么寬容?那都不是她!
嵇向槐冷眼看著她,忍住自己胸口涌出的厭煩,“大姊,你讓她說,我也想聽聽看,她對我、對這段婚姻有多不滿?”
現在不滿的應該是他,他懷疑這個自己娶回來的妻子是否他從未真正了解過,否則他不會看見一個應該輕聲細語的女子現在宛如潑婦般大吼。
僵住了身子,單水瑤唇邊勾起苦澀的微笑,即使在這種時候,他依舊完美得像個樣板,完美得讓人覺得可恨。
“不滿?!我怎么敢有任何的不滿?”她低聲嘲弄著自己。
見單水瑤的臉色不對,單水盈握住她的手,擔憂的望著她。
她揚起頭,豁出去了!“你不準我出去工作,我只能接受;你要我當個稱職的嵇太太,在大小宴會里當個花瓶,我也只能接受;我想要個孩子,你不要我也只能接受,或者該說是我也只能被強迫接受;就連你帶著不同女人的香氣回來,八卦新聞上不停出現我的丈夫和其他女人的緋聞,我也該全都接受!”她怒吼著,像是要吼盡這一年來的不平。
“我是個人!不是個人偶!這樣的日子,我沒有辦法繼續再忍耐下去了!
說完,她才后知后覺的發現,她已淚濕雙頰。
嵇向槐被她這番脫序的大吼給震慌了心神,他也突然注意到,她的樣子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曾幾何時,那個總帶著溫柔笑顏的臉龐變得消瘦而沾滿淚痕,那該略顯圓潤白嫩的身材變得如此骨感,甜蜜溫柔的嗓音成了憤怒失望的大喊?
嵇向槐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竟然會讓她變了這么多,但他想,起碼他可以看在過去他們曾有過的甜蜜回憶,讓彼此好過一點。
不可否認的是,這段婚姻,無論是對她或對他來說,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吧!
經過這段時間以來的吵鬧生活,他甚至已忘記,為何自己當初會娶她?是因為她的美貌?或是她符合了他心目中擇偶的大家閨秀的標準?
有人說,結婚前的相愛是因為彼此都看得模糊,其實從未真正了解,而結婚之后,他和她都看清了彼此,才發現其實以為適合的對方,也沒想像中的那么合適嗎?
他現在不想再繼續刺激她,淡淡的望了她一眼,眼神有禮的沒在她淚水縱橫的臉上多加停留。
他理智的道:“好,我同意離婚!
單水盈不知所措的看著妹妹痛哭,她手忙腳亂的急忙安撫,“水瑤,你先別哭……向槐你……唉……”
“離婚的后續事宜,我會請律師直接跟你談!闭酒鹕,嵇向槐拿起車鑰匙離開。
他要回工作室了,看著妻子……不,“準前妻”的哭顏讓他心煩意亂,他不想再待在這個即將失去女主人的“家”。
大門再度被關上,單水瑤再也無法支撐住身體的重量,眼前一黑,軟倒在地上。
一滴淚滲出眼眶,她和他,是真的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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