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好一會兒回不了神。
她腦海里彷佛有一部放影機,正以快轉模式播放著昨晚的畫面。
他們做了吧?剛才在她腦子里播放的畫面可是很真實呢!她記得自己先主動摸他親他,然后他也回應了她。
他們互相探索著彼此的身體,然后……她緊緊地用雙腿夾著他的腰身,而他也在她身上滴落性感的汗水,可是為什么她只感覺到快慰愉悅,卻感覺不到身體的不適。
對,這副身子未經人事,怎么可能在經過一場那么激烈的歡愛后會毫無疼痛感?
此時,她腦海中浮現他褲禱下突兀的畫面,按理說她應該很有感覺的,怎么會……她下意識地轉頭往旁邊一看,樓宇慶已經不見了!
不知怎地,她的胸口忽地一抽,有種心痛的感覺。
「醒了?」
他的聲音自她腦后傳來,嚇得她整個人跳起來,她瞪大著眼睛看著躺在她另一側的他,竟莫名地眼眶泛淚。
看見她瞬間紅了眼睛,眼眶泛淚,樓宇慶也嚇得不輕,他立刻翻身坐起,正經八百地道:「我會負責的!」
她愣住,兩眼發直地看著他,意識到自己眼眶濕潤,她本能地伸手拭淚。
她在哭什么?剛才那心痛的感覺又是什么?她不是愛哭的人,也不是想不開放不下又愛糾結的人。
跟李家駿七年感情結束時,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掉的她,為什么在以為樓宇慶把她獨留馬廐時感到心痛?又為什么在發現他沒走時激動到熱淚盈眶?她變得好像有點不像她了,她不想失去自我,她得把自己找回來。
「我會負責,你別哭!箻怯顟c欺向前,一手端著她的臉龐,一手為她拭淚。
她感覺到他的手在微微地顫抖,她看見他的表情跟眼神都有點無措。他以為她是因為失去了什么而哭嗎?
她感覺不到那層可有可無的薄膜的失去,她也不在意。昨晚因著酒精催化,她毫無隱藏地展現了自己對于他的渴望及覬覦,她沒有半點后悔或是罪惡感。
她不是誰都可以,誰都無所謂,而是因為……是他。如果她人生第一次隨心所欲的對象是他,她覺得很完美。
可是如果只是這樣,她為什么有這么多復雜的情緒呢?真如他所說,她是個復雜的女人?
「我才不是因為失去第一次才哭呢!」她莫名地有點不甘心。
她明明是個心智成熟的女人了,為什么卻復雜得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
他清楚地聽見她的話,也因為十分清楚,他有點懵了。
先不說他昨晚懸崖勒馬,最終止步于玉門關前,她說第一次,那表示……她被馬匪擄去后,根本未遭到馬匪玷污強占。
她感覺不到自己仍是完璧之身,是因為她根本還是塊完璧?
如今他總算明白為何從馬匪窩歷劫歸來的她全然不見一絲恐慌,反而在面對一切對她的不公時是那么的強悍果敢。
可她是如何自馬匪窩全身而退的?那些馬匪又為何放過了她?因為知道她不是支家小姐?還是因著其他的原因?
不過既然她以為自己已經是他的人了,他就把她給訂下來了吧!
「不管你在不在乎,總之身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就是要對你負責!顾麘B度堅定地說道。
這已經是十天內他第二次說要娶她了,婚姻這件事對他來說是如此輕易就能決定的事嗎?什么不管她在不在乎,他如果不在乎她在不在乎,又怎會在乎這樣的婚姻?
「我不需要你負責!顾币曋笇ξ襾碚f,婚嫁與責任無關!
李家駿對她早就不愛了,可因為他們實在交往太多年,而她又已經三十八歲,他才會因為負責二字而不敢對她坦白。
婚姻的基礎不該是誰要對誰負責,而是為了愛。
「不管昨晚發生了什么事,都是你情我愿、男歡女愛的事,你不必覺得虧欠或是罪惡!顾斐鍪郑允种篙p輕地觸碰著他的胸口,「我跟你之間發生了什么事,都是因為我想要,我喜歡,不是為了要你負責。」
聞言,他露出懊惱又沮喪的表情。他還以為認了這事,她就會答應他求娶,沒想到……她真是個讓人猜不透摸不清的女人!
看來要擄獲這個女人,就是不要把她當成尋常女人。思忖著,他忽地攫住她的手腕,目光一凝,「那我要你負責!」
迎上他炙熱而堅定的目光,她陡地一震,有點驚慌地說道:「我對你負什么責啊?」
「昨晚你對我極盡挑逗撩撥之能事,又親又抱又摸又蹭,讓我身心遭受到從未有過的痛苦跟煎熬,你當然得負責!」
是啊,他真是痛苦又煎熬,明明很想要了她,卻因為想珍惜她而強忍著,這一夜下來,他都內傷了。
她尷尬地看著他,回想起自己對他做的事。是,她確實對他又親又抱又摸又蹭,她記得自己是如何熱情的去蹭他重要部位……
想著,她的臉頰跟胸口熱了起來。
「我……」她難為情地開口,「我向你道歉總可以吧?」
「道歉?」他激動地,「這種事是道歉就能解決的嗎?」
「你又不是沒有過!」她啐道,「你早就不是童子身了,不是嗎?」
「你這是什么話?不是童子身就可以被侵犯玷污?」他咄咄逼人,「我就是要你負責!」
「什么侵犯玷污?」她一臉惱羞地瞪著他,「你明明就有反應。≌f什么痛苦煎熬?」
「你忘記我拒絕你、推開你,一直說不要的嗎?」
她回想了一下,是有這么回事,難道真是她霸王硬上弓?
瞬間,她腦海里出現很多限制級的畫面,而且是她對他硬來的畫面。喔不!她絕不認這事!
「你嘴巴說不要,身體干么那么誠實?」她理直氣壯,像極了不負責任的渣男。
「我是男人,你硬要,我當然是……」
她伸手用力地搗住他的嘴巴,漲紅著臉,羞惱不已,「不準你再提昨天晚上的事!我今天就回滋陽,再會!」
說罷,她迅速起身,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樓宇慶看著她逃走的身影,忍不住笑出聲音;卻用警告的口吻對著她大喊,「秀妍,你跑不掉的,等我回去,一定要你對我負責!」
下了初雪的那一天,樓宇慶從兗州回到滋陽,卻發現西邊院子空蕩蕩地,原本住在這兒的支家人已經離開。
驚疑之余,他立刻前往母親金玉娘的院子詢問。
「娘!」
當他邁著急切的步子沖進廳里時,金玉娘已經知道他想問什么。
「你姨母他們已經回京了!顾f。
「什么時候的事?」他掩不住激動的情緒。
「秀妍從兗州回來的那天,你姨母就說要趁著下雪前返京,隔天他們便離開了!菇鹩衲锟粗荒槓澣,不禁嘆了口氣。
「秀妍她……」他語帶試探地,「她可有來找過娘?」
「她私下來跟我道過別。」她說。
他神情凝肅,「她說了什么嗎?」
她搖頭,「她只是拿來一些她手抄的犬貓食譜,提醒我關于照顧來福的注意事項!
聞言,他濃眉一揮,神情懊惱!改强蓯旱难绢^就沒提到我?」
「兒子,」金玉娘笑嘆一口氣,「你是真的很喜歡那姑娘呢!」
「娘,」他神情無奈,語帶討饒地說道,「您可別笑話我了。」
金玉娘拍了拍他的手背,溫柔慈愛,「娘怎會笑話你呢?一直以來,你全副心思都在咱們樓家的生意跟馬匹上,如今見你心上總算有個人,娘不知道有多開心。」
樓宇慶蹙眉一笑,「眼見著我都二十有七了,卻未能給樓家傳宗接代,娘很是擔憂吧?」
金玉娘微笑著搖搖頭,「娘擔憂的不是樓家的香火,而是你!
「我?」他微頓。
「我希望你身邊能有一個相知相伴之人!拐f著,她幽幽輕嘆一聲,「你爹走了之后的這些年,盡管宅子里那么多人來來去去,每當夜深人靜之時我總會覺得寂寥。」
「是孩兒不孝,未能陪在娘的身邊!顾苁乔妇巍
「不。」金玉娘溫柔笑視著他,「這與你無關,心愛之人給的慰藉跟陪伴和兒女是不相同的!
他在母親眼底看見了時間無法沖淡的哀傷跟寂寞,胸口不禁一揪。
「娘……」他內疚又不舍。
「宇慶,秀妍是個好姑娘,有一顆良善溫暖的心,且最難能可貴的是,」想起秀妍,她眼神溫煦,「她勇敢無畏,有著讓人贊嘆的志向!
他一笑,「看來娘也是真喜歡她!
「當然。」金玉娘道,「咱們樓家家大業大,樓家主母不僅要能執掌中饋,還得能給予你助力及支持,娘覺得秀妍會是完美的人選。」
他撓了撓臉,嘆了一口氣,苦笑著說:「娘有所不知,此次在兗州,我已兩次向她求娶遭拒!
金玉娘大為訝異,「為什么?難道是因為她曾經遭馬匪綁去?」
「與那無關!顾f,「雖然有點難以置信,但她被馬匪綁去后似乎并未遭到侵犯!
得知秀妍未受侵犯,金玉娘當然是歡喜的,但也感到不可思議!刚娴?」
「她性情直接率真,不會扯謊!顾f。
金玉娘欣慰的一笑,「老天保佑,每當想起那孩子的遭遇,我都替她難受,如今聽你這么說,真是寬慰許多,可既然如此,她為何拒絕你求娶?」
「我也不明白!顾鄲赖兀杆扔R這件事還難懂!
看著他一臉苦惱懊喪的表情,金玉娘忍不住笑嘆,「如今你還得忙著明年軍馬揀擇,對松風進行雪訓,怕是也離不開了,不如待開春后娘跟你回京城一趟,咱們母子合力將這難纏的丫頭擒回家吧!」
樓宇慶訝異地看著好些年沒離開過滋陽的她,旋即唇角上揚,笑意在眼底漾開。
眼見著兩家結親無望,自己的身邊人周娘子又遭到金玉娘的當面訓斥,趙嫻只覺臉上無光,在樓府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于是在秀妍從兗州馬場回來后,便以思念孫兒,想趁著大雪到來之前返京,以免讓風雪延誤歸期為由向金玉娘告辭,匆匆忙忙地帶著所有人離開了滋陽。
返京后,趙嫻斷了對樓家的念頭,積極地在府里辦宴會或是參加京城各個富賈名流的府宴,想為支希鳳尋找適合的夫家。
至于秀妍,回到京城的她是個大閑人,每天有很多時間讓她潛心鉆研,拿著樓宇慶贈她的醫典,悉心研讀并與自己所學的西學做比較。
因為曾經到香港參加一個動物針灸的研討會,她對動物針灸有了濃厚的興趣并進行了長達三年的學習及臨床治療。
在京里,養寵物是一種風潮,也是一種身分地位的象征,那些夫人名媛出門總會帶上自各地蒐羅而來的名貴犬貓亮相,以彰顯身分矜貴、地位崇高。
不說別家,就連支府里都養了兩只西施犬、一只獅子貓及兩只三色簡州貓。
原主不是個喜歡貓狗的人,她討厭它們的毛沾在她衫裙上,可她不同,她鎮日里跟那五只貓狗膩在一起,與它們培養感情及信任,以利她在它們身上施針及艾灸。
時間一晃,已至年節。
年節期間,支府里每天來來去去的客人不少,趙嫻跟周娘子忙著張羅大大小小的宴席,也沒時間管上她。
她整天待在屋里讀書玩狗逗貓,可舒服了。
這日,支希佐的妻子劉湘給她帶來十幾塊零碎的布料,好讓她給貓狗們縫制頸圈。
「都是好料子呢!」她驚喜地看著劉湘,「少夫人,我真的可以拿來縫制頸圈?」
「當然!箘⑾嫘Φ溃骸覆贿^你得先給我的雪兒縫一條才行!
「那是一定的。」她說:「我一定給雪兒縫一條最漂亮的!
她與支希佐的妻子劉湘本是不太親近的,倒不是因為劉湘不好相處,而是過往她們兩人都是安靜且不擅交際的。
之前劉湘的愛貓雪兒被嘔吐物噎著,多虧秀妍及時搶救,這才救回它一條小命,為此劉湘對她十分感激,也漸漸地跟她熟絡起來。
正當兩人在討論花色及款式之時,門外傳來支希鳳的聲音——
「秀妍?你在屋里?」
「在!顾f,「門沒關!
一頭珠圍翠繞、整身絳紅衫裙加上白色狐毛披肩的支希鳳推開門,一臉不開心地走了進來。見到嫂子也在,愣了一下。
「原來大嫂也躲在這兒。
「什么躲,我給秀妍拿了一些布頭來!箘⑾骢久家恍,「倒是你,躲誰呢?」
支希鳳趕緊關上門,走到桌邊坐下,「別提了,你們在忙什么?」
「給幾個小家伙們縫頸圈!剐沐f著,話鋒一轉,「陸夫人不是來訪嗎,你怎么溜出來了?」
稍早前她聽婢女時雨說陸記糧行的大夫人來訪,趙嫻正在花廳招待著她。
陸家長子年二十,兩家的夫人似乎有意結親,可支希鳳曾遠遠見過那陸家長子一次,就給他發了一道斬立決的令。
「他長得像是糯米團子似的,誰還管他什么性情溫和又學富五車。
每每想起支希鳳說的話,秀妍總忍不住想笑。
「那個糯米團子沒來吧?」她語帶促狹地問。
支希鳳白了她一眼,「你可好了,安心地在這兒等著宇慶哥回來找你。」
提及樓宇慶,她的心揪了一下。
「誰說他會來找我?」說著,她的腦海中出現了他的面容及身影。
那日自兗州回到滋陽,原想著過幾日還能見到樓宇慶,沒想到趙嫻隔天便帶著大伙離開了樓府。
這些日子以來,她每天都想起樓宇慶。
他高挑精實的身形、他低沉的聲音、他爽朗的笑容、他熾熱率真的眼眸……她以為自己只會偶爾想起在馬場的那些日子,沒想到那些與他耳鬢廝磨、相濡以沫的畫面竟在她腦海中不斷地重播。
想著想著,她不自覺地臉頰發燙……
「想起什么了?臉這么紅!怪xP睇著她,兩只眼睛賊溜溜地,「這兒就我們三人,你老實說,那日我離開兗州后,你跟宇慶哥哥可發生了什么?」
「我也想知道!箘⑾婧闷娴卣V劬Γ钙拍钢圮噭陬D地回滋陽娘家,為的不就是希鳳跟樓家少爺的好事,怎么聽起來卻是你跟樓家少爺——」
「什么都沒有!」她羞惱地說道,「別聽希鳳胡說八道!
「我才沒胡說八道。」支希鳳不以為然地,「宇慶哥哥每次看著你的時候,那眼神熾熱得像是要把你拆吃入腹一般,我在的時候都那般,我若不在,他怎么忍得。俊
劉湘聽見了這般勁爆的事情,一臉興致勃勃地,「希鳳,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宇慶哥哥看著秀妍時就像蜂看見了蜜,餓虎看見了羊!怪xP說。
秀妍眉心一擰,羞嗔著,「聽聽你說的是什么話?你可是未出閣的閨女,給別人聽了不怕臊嗎?」
「你別以為我不懂。」支希鳳輕哼一記,一臉驕傲,「從小就聽那些嬤嬤丫鬟們說些亂七八糟的事,我可明白得不少!
秀妍蹙眉輕嗤,「你別在這兒胡說八道了,趕緊去花廳吧,不然夫人又要到處找人了!
「我才不去,那個陸夫人滿口夸著她的糯米團子,煩都煩死了!怪xP支著下巴,嘟曦著。
秀妍跟劉湘聽她又說陸夫人的兒子是糯米團子,都忍不住笑了。
突然,外頭傳來秋心十萬火急的叫嚷!感沐媚,你在嗎?事情不好了!」
秀妍起身應門,還沒開口,秋心已瞥見支希鳳跟劉湘坐在里面。
「少夫人,小姐,你們都在這里?」秋心驚問。
「我娘讓你來找我?」支希鳳語氣有點不耐。
秋心搖搖頭,焦急地道:「不是,夫人是讓我來找秀妍小姐的!
「找我?」秀妍疑惑地,「什么事?」
「陸夫人帶來的那只獅子狗不知吃了什么,快噎死了!骨镄慕辜钡卣f。聞言,秀妍毫不猶豫便奪門而出,直往花廳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