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的一聲,幾百只蜜蜂同時在她耳邊扇動翅膀。
他喜歡她?怎么可能?是她太魯鈍,一直沒往這方面想,以為他是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仗義人物?不對、不對,她沒那么傻氣,她都看得出徐大哥喜歡自己,為什么看不清他的心意?
因為他老說兩個人是朋友,因為他總提爹爹對他的恩情,因為他永遠對她付出、不求回報,因為她總想著他活不了太久,因為……是了,因為他和前輩子不一樣,他沒讓賀大娘上門提親,更因為他說過,他有喜歡的女子。
“既然你喜歡我,為什么不在徐大哥之前向我提親?”
“那時,我不曉得自己能不能躲過劫數,怎么能害了你?”
現在他不怕了,師祖說他會一帆風順、子孫滿堂,是安邦定國神器,是個有福之人。
“不對啊,你說過心里已經有喜歡的女子了!
他失笑,順順她散在肩背的頭發,“傻瓜,你以為那個女子是誰?”
“是……我?”
她望向他,他雙眼里盛滿笑容,緩緩對她點點頭,把她的問號改成驚嘆號。
心跳得厲害,他說他心里的那個女子是她……
可以嗎?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男子說喜歡她?只是,她何德何能要求他的專心?他不知道她要一對一,不要一對多的愛情嗎?
見她遲遲不語,他皺眉,片刻后開口道:“我不會比伍輝差,我愿意與你認真經營感情,我不害怕付出,我也會珍視你的付出,不讓你的努力成為蔽屣,我對你的感情不是一見鐘情,而是日復一日的累積。請給我一個機會,陪著你經歷滿山滿谷的豐收,我的人生,有你,便足夠。”
他的嗓音低沉醇厚,很容易說服人心,他講的每一句話都教她感動,而最后那句……令她震驚。
“為什么?你是壽王世子,所有女人都想朝著你撲過去,你有權利擁有無數美女,為什么不貪心?”
她鄭重懷疑他不過是甜言蜜語,她認為早晚有一天他會對她說:“我只是犯了天底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辈!時代背景不同,小三這件事在這里甚至連錯誤都不算,它是合理合法的婚姻制度。
“我和我母親的悲劇是誰造成的?我能不引以為監?就算有許多女人想朝我撲過來,我也不愿意,因為我喜歡打獵,不喜歡當獵物。
“鐘凌,我喜歡你,過去不敢求,是因為心疼,心疼你沒有父親倚靠,若嫁了我,后半生又要為一塊木牌守節,我不舍,天知道我有多不樂意看你向伍輝靠近,但是為了你的幸福,我不得不逼自己放手,只求你能夠幸福平安。現在他已經給不起你要的專心一意,那么由我來接手,我給得起!”
心醉了,因為他的話。
該死,是哪個寫小說的說謊,誰說這個時代的男人不懂得浪漫?
大錯特錯!他不需要情人節、不需要卡片,更不必把女人灌醉,就有本事讓女人相信他說的話比“這世間上有鬼”還要真確,讓她想要少相信一點都辦不到。
“你說你喜歡我,專心一意的喜歡?”
“對,是人類肇澧、不是神主牌肇澧說的話;是會吃鈑、會呼吸、會走路的肇澧親口說的!
聞言大笑,她這才明白,剛剛自己的反應有多好笑。
“怎樣?可以嗎?可以試著喜歡我嗎?”
她笑得花枝亂顫,不是招財貓,但是她用力點頭又用力招手,她說:“當然可以,你喊開始吧,我要向你撲過去了!
他退兩步,展開手臂,說:“朝我奔過來吧!”
鐘凌更夸張,一口氣往后退好多步,一段小助跑,然后,投入他的懷抱!
上官肇澧跳出安平王府的圍墻時,春風滿面,上揚的嘴唇放不下來,阿三幾個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家主子,心里暗暗懷疑,面癱的主子什么時候把這毛病給治好了?
阿六心中揚起一點點的小小希望,他不敢追著主子要答案,只能悄悄地拉著阿二問:“主子是怎么啦?”
阿二看他戰戰兢兢的模樣,笑道:“雨過天晴了,你欠鐘姑娘一聲謝謝!
意思是……小丫頭替他申請了免死金牌?
好樣的!他沒看錯那丫頭,聰慧伶俐、懂事慧黠、俠肝義膽……頓時,阿六對鐘凌諛詞不斷。
阿靜沒事,唐軒對她又有了意義,她一整個生龍活虎!
清早,破天荒地,鐘凌去向嫡母請安。
看見鐘凌,梁雨歡大驚。她這是要……出招?
華恩公主也無法淡定了,她看著鐘凌,明知道不需要防范對方,卻還是提起了心。
芳兒還是很瘦,衣服掛在她身上松垮垮的,不過精神煥發的樣子與昨天迥然不同,才經過一個晚上,怎么有這樣大的差別?
“問母親安!辩娏枰幘氐厍槎Y,但不太像樣,畢竟還沒有經過教養嬤嬤調教一番,上輩子鐘子芳的記憶里也無,她是空有高門貴女之名,一出門去就顯得畏頭畏尾的小家子氣。
“今兒個是怎么了,居然想過來問安?”梁雨歡尖刻道。
鐘凌沒理會她的挑釁,逕自向華恩公主道:“以前是芳兒不懂事,不懂得體貼母親,以后不會了!
院子里的嬤嬤說了,大小姐不可以隨意出府,除非公主點頭,派車、派人隨身服侍。
唉,要是早知道古代內宅當家的女人還身兼典獄長一職,她打死都不要進安平王府。
華恩公主微哂道:“果然長大了。吃過早膳沒?一起用吧,我讓人傳膳!
“人家是吃慣龍肝鳳髓、魚翅燕窩的,怎么吞得下娘這里的粗茶淡飯?”梁雨歡頂上幾句,斜眼朝鐘凌一瞪。
她心里不平,眼看這個梁子芳成天吃吃睡睡,卻越長越瘦,爹舍不得,竟親自囑咐下人給她添菜,堂堂安平王怎地做起后院女人的事兒?何況,爹從未這樣對待自己。
華恩公主瞪女兒一眼,這丫頭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倘若這話傳出去,姑娘家的要是落下一個刻薄名聲,日后還能得了好?
鐘凌低頭,假裝沒聽見梁雨歡的話,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和她對上,倒楣的是自己。
她可不是自虐型人物,再說了,要她和這種傻丫頭對峙?她還真是不屑,人生應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而不是和一個沒腦袋的女人叫囂。
“謝謝母親,芳兒用過了。芳兒想出去一趟,特地來求母親!
華恩公主詫異,她要出門去做什么?“芳兒想去哪里?”
“稟母親,芳兒想去唐軒看看!
“唐軒?”
“是,那是女兒開的鋪子!
“我想起來了,你父親曾經提過,說那是你親自經營的,里頭賣的零嘴連皇上都喜歡,對不?”不過是間小鋪子,她聽過也就忘了,沒怎么擱在心上。
“是,皇上賞臉。如果母親喜歡,芳兒回來時,順道帶一點孝敬母親。”
同時被母親和鐘凌忽略,梁雨歡心里有一把火,燒得難受。
于是她雞蛋里挑骨頭,指著鐘凌冷笑道:“敢情姐姐當我們是乞丐啊,想吃點東西還得靠你賞下?”
鐘凌輕嘆,梁雨歡這等胡攪蠻纏的性子,若真順了公主的心意嫁進后宮,豈不被人啃得連渣子都不剩?公主是個精明人,怎么會替女兒作這種打算?
鐘凌當然不明白公主望女成鳳的欲望有多強烈,何況,在所有母親眼里自己的女兒都是最杰出優秀的。
“歡兒,娘同姐姐說話,你怎能插嘴?回屋子里去吧,不是說要給娘做雙鞋,娘都等多久啦!比A恩公主口氣雖然慈祥,目光卻是不容置疑。
“娘!”梁雨歡不依,但在母親的堅持下,還是不情不愿地走出去。
梁雨歡一走,華恩公主就轉頭對鐘凌說道:“芳兒,母親明白,那鋪子是你的苦心經營的成果,只不過你現在身分改變,怎還能親自照管?”
“女兒明白母親的意思,只是從秀水村回來后,我便進了王府,什么話都沒交代就把鋪子給丟下,怕是伙計們都不知所措了,這次回去女兒會把該吩咐、該交代的事全說齊全,再雇個管事來打理鋪子,以后自然不需要女兒處處插手!
芳兒說得合情合理,實在沒有不應允她出門的理由,而且王爺也說過,皇上確實因為唐軒對她另眼相看,自己實在沒有必要為這種事與她結下梁子。
“知道了,我派車和嬤嬤送你過去,務必早去早回,別讓我操心!
“是,芳兒謝過母親。”
鐘凌微屈膝,行過禮后,快步離開正院,只是,她沒想到梁雨歡會在屋外等著自己。
看見她出來,梁雨歡快步上前,擋住她的去路。
她上下打量她,那目光像是……貪官看見糧倉、盜匪遇上肥羊。鐘凌心里惴惴,不曉得對方打什么主意。
“妹妹,有事嗎?”她力圖鎮定。
“聽說你和壽王世子有舊?”
“是,壽王世子有一段時間住在秀水村,同我是鄰居!痹趺,她對澧哥哥有興趣?
有可能,他那張臉實在長得太禍國殃民,只是她娘想把她擺的位置是皇后,可不是一個小小的世子妃。
“唐軒是他給你開的鋪子?”
這口氣壞得更明顯了,沒弄明白的,還以為澧哥哥是拿了大老婆的嫁妝貼給小三開店呢。鐘凌淡淡道:“剛到京城尋鋪面時,我確實向世子爺周轉二千兩,不過開張后不久,我就把銀子還清了。”
她的回答還算讓人滿意,梁雨歡的口氣稍稍緩和,“既然你欠了人家的情,就該上門向人家道謝!
“嗄?”鐘凌沒聽明白,她這是要替自己找借口出門嗎?她有這么急公好義、大方熱情?
“你這個鄉下來的野丫頭,沒學過什么規矩,如果你要去壽王府向世子爺道謝,我陪你一道去,免得你鬧出大笑話,丟了咱們安平王府的顏面。”
恍然大悟,鐘凌懂了,重點不是上門道謝,而是她要一起去。澧哥哥是什么時候被她給看上眼的?
這問題沒有人可以回答她,她只能隨口敷衍,“我知道了。”
欠身為禮,鐘凌轉身回自己院子,準備出門。至于梁雨歡?她不予置評,直接把梁雨歡的話拋諸腦后,華恩公主連二皇子都看不上眼了,豈會讓她嫁給壽王世子?別傻了!
梁雨歡得到鐘凌的應承后,心花怒放,笑靨燦然。
去年,她見過上官肇澧一面,那回,他英雄救美。
單單是看過一眼,她的心就被偷走了。她的臉發燙、腦子混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底下竟有這樣俊美的男人?本以為太子的容貌已是難得一見,沒想到人外有人。
從那次起,她經常想起他,經常在夜里夢見他,夢里的上官肇澧對自己笑,笑得她的心一陣酥茫茫。
他說:“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人。”
他問:“我向你爹娘提親好不好?”
這樣的夢,讓她一整天都心情愉悅。
今天大清晨,貼身丫頭翡翠跑到她跟前說:“四皇子和壽王世子回京了!
乍聽見這個消息,她飛快從床上跳下來,心潮起伏不定,她不知道,再見面時他會不會記得自己。
浮想聯翩,臉上飄起一抹嬌媚笑靨,梁雨歡連腳步都輕快幾分,戀愛中的女人最美,她在自我想像的愛戀中幸福著。
鐘凌出門得早,到唐軒的時候,鋪子才開門不久,店里還沒有客人,不過在門口已經可以聞到剛烤好的餅干香。
她用力深吸幾口,熟悉的甜味充滿整個肺葉,她笑出兩個淺淺的小梨渦,這才是她該待的地方,真是失心瘋了,竟舍得丟下這月店鋪跑去安平王府當“貴姐”?
她下了馬車,正在門口掃地的阿興以為客人上門,連忙放下掃帚迎上前,定睛一看,天!竟然是他們家多日不見的小姐!
來不及打招呼,他先轉過身,朝鋪子里大叫一聲,“小姐回來了!”然后轉過頭,一雙眼睛在鐘凌身上溜上好幾溜。
沒看錯啦,就是他們家小姐,雖然穿著滑不溜丟的綾羅綢緞,雖然頭上插滿金翠珠玉,但就是小姐本人沒錯。
他一個激動,猛吸鼻子,差點兒掉下眼淚。
“怎么了?看見我就哭!”鐘凌被大個兒男孩嚇到,連忙安慰幾句,不是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嗎?“是不是生意沒做好,沒關系,是小姐的錯,不吩咐幾句就跑得不見人影,以后不會了!
“不是因為這個啦……”阿興話說一半,濃濃已經搶上前來。
她拉過鐘凌,上上下下打量一通,也跟著吸起鼻水,說道:“小姐,你終于舍得回來了,您不知道我們都快擔心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