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這口玉堂春甘醇滑口,溫和不生嗆辣,我的好爺兒你就嘗一口,美人啖哺美酒一大享受,你好生消受著……」
月上柳枝頭,人約黃昏后。
一旦夜幕低垂,華燈初上,喧擾的人聲便熱熱鬧鬧地揚起,呼朋引伴的笑擁花娘,劃拳喝酒醉臥美人膝,哪管他今夕是何夕。
一如往常的杏花樓一到酉時便掌燈,下了工的伙計、與人應酬談生意的大老板、瞞著家中惡婆娘尋芳的大叔、天生好色的富家少爺,形形色色的男人一個接一個,樂不思蜀地涌進。
姑娘們殷勤的敬酒聲,嫖客們放浪的調笑聲,嬌聲吟哦,飽含勾人的情欲,粗嗄的低喘一聲急過一聲,就著人來人往的大廳便上演不堪入目的活春宮。
消金窟,人銷魂,一宵歡愉何其暢快,女人懷兜里聞香,軟脂溫胴,汗濕紅被。
淫穢的笑聲隨著夜的深沉益發放肆,男女不知節制的交歡聲也因黃酒下肚而更加放浪形骸,隔著薄薄的一堵墻,令人臉紅心跳的嬌吟粗喘不時傳入耳中,著實羞人。
但……唯獨沒羞到她。
「清墨,別玩過火了!箽W陽不棄坐在椅上,左右閃躲花娘的敬酒攻勢,皺起眉看幾乎整個人貼在墻上的小女人。
她到底是在哪學禮教的?
一進門,就先灌了他一壺酒,等花娘進門了,就把他塞給花娘,自得其樂的貼在墻上,一臉粲笑的聽隔壁的活春宮。
魯清墨沒理他,又聽了一會,忽地大笑,「哈哈——沒力了,讓人看笑話了吧!」
她方才進門前,正好在廊上遇見小婢要給隔壁送酒,順手便在酒壺口抹上點東西,這下可好,正盡興到一半,沒力了,多尷尬啊。
好可惜,她應該直接開隔壁的門瞧瞧現狀的。
「走了。」歐陽不棄輕手推開靠上的花娘,站起身。
她花娘也叫了,酒也嘗了,「交頸鴛鴦」的鳴叫也該聽夠,可以走了。
「怎么,大爺不滿意花娘們的服侍是嗎?」一聽他要走,魯清墨連忙把他推回椅子上,一屁股擠開妒忌她容貌的花娘,雙手奉上一杯酒,「讓墨兒來敬大爺一杯吧!
他抽起她手中的酒杯,順手握住她,要拉她起身,「別鬧,走了!
她滑溜的抽回自己的手,立即在他臉上啄了一下,「那這樣大爺肯給墨兒一點薄面留下了嗎?」
冷不妨頰上一下濕滑,神色錯愕的「大爺」歐陽不棄開始懷疑自己醉得不輕!笂叀瓓呑隽耸裁?」
「哎呀!大爺問得人家好羞,瞧你一臉驚嚇樣,可別告訴墨兒你還沒開過葷,碰過女人,『守身如玉』地為你嬌滴滴的未婚妻!寡b什么傻嘛!她就不信他沒嘗過姑娘家的小嘴兒,抱著她們在紅紗帳內翻滾恩愛。
思及此,她竟有些懊惱……
他面一凜,拉下她纏脖的兩臂。「我沒有未婚妻。」
「大爺好風流啊,我瞧客棧里紅衣姑娘嬌俏、白衣姑娘清靈,對你又是一片情意深深,你怎舍得這樣辜負人家,墨兒替她們罰大爺一杯!股焓钟謱⒕仆平o他,魯清墨笑得媚態橫生,水汪汪的黑玉大眼漾著一抹璨光,她一杯一杯地勸酒,頗有心機。
「我沒有辜負她們!
「那你辜負人家,人家都倒酒了你還不喝。」看勸的不行,她露出孩子氣,嘟著嘴抱怨。
他再一次取下酒杯,語氣透著一絲寵溺!笂呑砹耍蹅兓夭铇切菹⒑脝?」
「好!箍此坪跛闪丝跉,她環上他瞬間僵直的身子,頭靠在他的胸膛上撒嬌,「那你喝最后一杯,這杯是我斟的,你不喝不給我面子,你喝了咱們就走。」
「這是最后一回了,喝了這杯就走,不許再胡鬧!
「那我喂你!购劝!喝吧!待會就有好戲可瞧。
「妳……」
青蔥纖纖在眼前,酒氣四散,歐陽不棄心中無奈,嘴湊近,干了這杯。
「美人酒滑順潤口,入喉回韻,我說大爺你呀,醉了沒?」
「醉了,我們可以離開了!乖絹碓酵砹耍灰司么。
身為歐陽家的當家主事者,他不是沒有上酒樓花肆過,為了營生,還是得投其所好,招待商家東主上青樓,賓主盡歡大談合作事宜。
當然,也有過幾次夜宿花魁房中,與之繾綣枕畔,不過非真心喜愛之女子,總有幾分不舒坦,不到天明便離去,自惡其身。
「醉了才好上戲,大爺來這兒還沒享受到暖玉溫香的快活,怎舍得走啊。」要是這么走了,不枉費她一番用心?
魯清墨站起身,早沒了剛剛的醉態。
眉頭一攏,歐陽不棄心生警惕!笂呌窒胱鍪裁?」
沒回答他,她但笑不語,一揚手,招來被他們冷落在一旁的花姊兒。
「快,好生伺候著,別讓我不棄哥哥受了寒,他這會兒可熱得很,你們得拿出看家本領替他降溫!
「清墨,妳……」下腹一陣抽緊,如火焚燒的熱源涌向兩腿之間,他驚駭地明了一件事,「妳對我下藥?」
「三日歡情散,你不用太感激我,好好和美女們共歡,三日后,你若未精盡人亡,再來找我吧,至于這……」她將雙螭盤鳳玉佩掏出,笑意盈盈,「我就幫你收著了,若你還找得到我,就來取吧!
「解藥呢!快把……解藥給我……」好熱,他全身像著火似的。
歐陽不棄伸長手臂想索取解藥,但原先還畏著他一臉嚴肅且帶著劍的花娘,一得知他讓人下了春藥,霎時一擁而上,仗著美貌,互相爭寵地往他身上磨蹭,不時撫臂摸胸,搶著要獲得他的青睞。
體內春藥作祟,四周又圍著袒胸露背的美嬌娘,歐陽不棄身體的熱不降反升,一下子沖到頂點的熱度幾乎要摧毀他的理智,差點失控抱了其中一名衣衫半褪的女子。
清脆干凈的銀鈴笑聲傳來,他驟地拉回一絲心智,抬眸一睨笑得萬分得意的毒仙子。
「沒有解藥,你安心體會無上銷魂的滋味吧!挂徽f完,她拋了個媚眼便要往門外走,將一室春光留給他,沒發覺自己離去的腳步有點緩慢。
「魯清墨,妳站住……」
「有本事追上來呀!不過……三日歡情散的藥性發作了,你想追也追不了!
「妳……」他想反斥,但是抽痛的熱流如同巨蠎,絆住雙腳。
解毒圣藥解得了奇毒,卻無法解開非毒的春藥,曾經服用冰晶玉露丸的歐陽不棄雖然百毒不侵,他運氣逼藥仍感到熱氣逼竄,幾乎控制不了全身奔流的欲望。
美女當前,一個個脫衣卸裙,寸絲不著的胴體散發迷人心智的女人香,赤裸而嬌美地迎上前,對著他奉上最溫柔的撫慰。
關上房門,魯清墨當作沒聽到他的呼喚,也把一室春光留在身后。
她不該跟人牽扯太深,就算歐陽不棄真的挺好玩的,但她也該走了,快快完成跟師父的賭約才是,不該讓他跟著礙手礙腳。
緩步長廊上,房里花娘嫖客的淫叫浪語傳進耳里,握緊拳頭,她竟覺得離開的腳步更加沉重。
饒是君子劍也捺不住美人在懷吧?
越想她越對自己生氣,可藥是自己下的,她在不高興什么?
「這是天仙下凡了嗎?」
一陣陣贊嘆聲拉回她的神識,正下樓的她,勾唇蔑笑的勾玩著發辮,秀眉微揚冷視因她出現而頓時鴉雀無聲的正廳,一雙雙瞠大的眼睛布滿驚艷和狂喜,她輕移蓮足,款款而行。
「我美嗎?」輕吐蘭芷香氣,她挑起一名年輕劍士下顎輕問。
「美!
「喜歡你所看到的嗎?」多好啊,她心情正差就送來一個解悶的。
「喜……喜歡……」他氣息凝窒,兩眼迷醉地陷入她怖下的迷障。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你說是吧?」唔!飛葉柳刀門下弟子,你就多擔待了。
她彎唇一笑,美目生姿,與花娘恣意調笑的酒客突地全酥軟了筋骨,兩腳站立不穩,欲火高漲地現出丑態,魂魄全被勾走了。
每個男人心中都想獨占眼前美得出塵的仙女,互生心計地想搶在所有人面前奪走她。
驀地,一聲凄厲的慘叫痛苦響起,驚醒眾人的癡迷。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杏眸圓睜,好不無辜。「見了我這絕色,人生已了無遺憾,何必留著雙目被庸脂俗粉糟蹋,不如我取走它!顾闼姑梗F在真的很不高興。
松手,魯清墨讓血淋淋的眼珠子落地,在塵埃里滾啊滾,她則彎下腰,順手撕了少年英雄外衣的一角,帶著厭惡的擦掉手上血漬。
一見少年英雄痛得在地上打滾,兩眼流出暗黑色鮮血,天仙又一副修羅樣,眾人癡迷的眼神頓時換成驚恐,紛紛向后退了一步,讓出一條路。
不過應了那句「人不風流枉為人」,還是有不少人仗著財勢或是出眾外表,過人武藝,以為能一親芳澤,以此打動佳人芳心,在她走近時又刻意上前,有意無意以言語挑動。
「一萬兩黃金,我包下妳!
「不,看多少銀兩我都出得起,我替妳贖身,妳就跟了我吧!
「美人兒,家財萬貫這里多得是,但像我一樣學富五車的可沒幾人,我還愿意用大紅花轎迎妳為妻,絶不虧待妳!
「哼!我是縣太爺之子,誰敢跟我搶,你們活得不耐煩了嗎?」
「縣太爺不過是芝麻綠豆大的官,我表舅可是尚書大人,足夠壓得你喘不過氣來!」
「尚書算什么,我妹子年前剛進宮,深受皇上寵愛,封嬪封妃指日可待!
像是瘋了似的,一心想擁有美人兒的男人們完全忘了魯清墨的毒辣,你一句,我一句地爭相發言,抬高地位,將她當成杏花樓的姑娘高價競標。
「呵——看來你們每毎人都十分喜愛我,讓我好生苦惱,為了不折損大家對我的憐愛,大伙兒就結伴同行黃泉路好了!闺m然可能沒法煉制閻王蠱了,但殺了這么一群人,也許能讓她心里快活點。
欲火高漲的男人根本沒仔細聽她在說什么,還有人伸手想扣住她的手腕。
眼一冷的魯清墨輕抬一只手,一抺銀白欲揮彈而出,不料來不及……
倏地,一道影子飛身而至,快如閃電地出現她身后,將她凌空帶起,幾個足下輕點,縱身一躍。
片刻,花樓里傳來哀嚎聲,「啊——我的手……」
這是君子劍第二次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