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病重,大黎朝上上下下都在急婚,也不看好日子了,新房布置好就過門,大街上整天大紅花轎、粉紅小轎來來去去,就在這樣沒人注意的情況下,陸盛杏坐著一頂粉紅色的轎子進入了福泰郡主王府。
沒有宴席,沒有樂隊,沒有儀式,但她反而覺得輕松很多,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入郡主府了,卻是第一次感到高興。
“姑娘。”舜華在轎子旁邊小聲說:“府中結了好多彩花,跟我們上回來完全不同呢!
舜英也高興,“這回是郡主主動上門說親,當然不同!
從角門入內后,又行了約一刻鐘,就聽到外頭嬤嬤聲音帶笑地喊著,“姑娘,到啦。”
陸盛杏掀開簾子,轎子停在一座大院前,青磚鋪地,兩側都是環抱大樹,沿著抄手游廊一排的花團錦簇,看得出費了一番心思。
她下了粉轎,婆子看到她的打扮先是一怔,接著勉強一笑,“姑娘到廊下等著吧!
陸盛杏也知道自己的衣裳很怪,但沒辦法啊,蘇榭送來的,讓她就穿這套,也沒說什么——雖然是粉色妾裝,但款式卻不男不女,她也搞不清楚為什么,不過想蘇榭總不人會害她,便穿上了。
在走廊外頭等著,很快的聽到里頭的動靜,郡主跟郡馬出來了,蘇大爺出來了,接著老婆子出來對她說:“姑娘可以進去石盍頭奉茶。”
里頭一個老嬤嬤朗聲道:“大爺妾室陸氏給郡主奉茶!
在嫉嫉的指本下,陸盛杏向福泰郡主跑下,舉烏絲盤過頂,“郡主請用茶!
福泰郡主見她的衣裳偏男子剪裁,卻是沒說什么,只給了一個大荷包,一臉期待的說:“你是妾室入門,我規矩也不多,總之,好好伺候大爺,懂嗎?”
“是!
“你乖!眱鹤訉ε右幌虮3志嚯x,此刻見這假小子卻沒討厭的樣子,看來自己這步棋是下對了,不管陸盛杏是真女子還是假小子,就像奶娘說的,能生孩子就好,只要有娃,男女都好,男娃娶妻,女娃招贅,家中一樣熱熱鬧鬧。
婆子接著朗聲道:“大爺妾室給郡馬奉茶!
郡馬見她衣著詭異,有些錯愕,但見妻子都沒發火,也只好裝沒事,給了個荷包,也說了聲,“乖!
婆子再度朗聲道:“妾室陸氏給大爺奉茶!
蘇榭見父母神色,強忍笑意,給了陸盛杏一個匣子。
福泰郡主一臉放下心中大石的樣子,“今無就這樣吧,晚飯你們自己在院子吃就行,這幾日不用過來請安了。”
蘇榭點頭,“是!
“還有,這門親事是母親自己上門求來的,可不許你對她不好。”
把仆人撒下,蘇榭跟陸盛杏吃了一頓只有兩人的晚飯。
兩人各自揀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說,蘇榭對陸盛杏的幼年十分好奇,問得仔仔細細,陸盛杏也想再多了解他一點,也問了不少問題。
原來,他無意為官,參加科考不過是為了安郡主的心。
郡主若是不在,封地便要繳回朝廷,就連郡主府也不能再住,蘇榭為了讓母親放心,這才苦讀考試,果然,當年他以十六歲稚齡考上書雋科后,郡主放心了很多,心想即便自己走了,兒子也能靠著才能過得好。
“對了,有件事情你一定得跟我說,郡主怎么會同意我入門?”她一直覺得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而且她今天穿得這樣不倫不類,郡主連罵都不罵,簡直太奇怪了。
蘇榭心情很好,故意吊她胃口,“你倒是猜猜!
“除了急婚,是不是因為你八字不好,我八字又特好?別的不說,我的八字在昭然寺批過,真的旺夫!
既成夫妻,蘇榭也不瞞她了,“自從起了娶你過門的念頭,我便開始跟表哥親近,假裝自己——好龍陽!
陸盛杏張大嘴巴,用手指著他,“你?”
他抓住了她的手,笑道:“我!”
天哪,原來是這樣,難怪郡主會答應不納妾室,生男生女不嫌,三年扶正,這已經是退讓到天邊的條件了,拿這條件去尚公主,都能成。
“你怎么敢,萬一被郡主發現了……”他是不會怎么樣,但她會。
“不用擔心,我自幼喜歡跟表哥在一起,不過是討厭舅舅那邊的親戚,這才跟姨母那邊的特別親,又恰巧我不喜歡丫頭近身,原本也沒想過能用這條計策,是有回光瑤約我去結七巧線,我卻寧可在府中跟表哥下棋,她開玩笑的問是不是喜歡男孩子,我倒聽迸去了,想著我若裝成喜歡男人,母親就不會嫌棄你了。”
陸盛杏忍不住噗嗤一笑,“難怪!
“剛好表哥是個缺心眼,姨母喚他回去訂親時,他死話不愿,更像跟我好上了,所以不想訂親,姨母自從有了光瑤后就不怎么在意他,不知道他不想訂親只是怕人管束,還以為我們真有什么,姨母跟母親情同母姊妹,這話自然會透過來讓她知道!
唉呦,原來是這樣!
想起郡主那日殺到陸家,她因為更衣不及,直接穿著男裝去迎接,郡主不但沒有責怪,還看得兩眼發光,敢情是把她當成男孩子來說親的。
這完全能說通了,如果兒子有斷袖之癖,的確,對媳婦真沒那么挑,別說什么生女不嫌,肯嫁過來就要燒香拜佛了,這簡直是媳婦的好時代,郡主對她肯定沒要求,就算她懷不上孩子,也會以為是自己兒子的關系,難怪蘇榭送來的這身衣服這樣詭異,原來都是局。
雖然覺得郡主有點可憐,但只要來日她生下孩子,郡主肯定會開心得飛上天,所以這點小事就只能請郡主多多包涵了。
一頓飯兩人吃得很高興,直到湯盤都冷了,蘇榭才喊人進來收拾。
丫頭收拾干凈后,一個嬤嬤便進來,“陸姨娘請跟老奴過來,該梳洗了!
陸盛杏臉一紅,知道嬤嬤是來把自己洗香香,等著晚上給大爺侍寢。
相對于她的臉紅,蘇榭卻是萬分期待的表情,“快去!
到了隔間,澡桶跟熱水早已準備好,丫頭幫她寬農解帶,嬤嬤把她扶進澡桶,又在水中放入香露,拿著帕子給她洗澡。
起身擦干,陸盛杏換上一件簡單的衣服,簡單到只在腰中邦了結,便被帶入粉紅喜房。
由于是妾室身分,并沒有交杯酒。
見蘇榭在燭火映照下含笑看著她,她只覺得臉頰熱燙,“別、別看了!
“好,不看。”他吹熄燭火,房中只剩下透窗而入的月光,他大步走向她,牽起她的手,“娘子!
陸盛杏心一跳。
“娘子!碧K榭又喚了一聲。
她也想回他一句,但不知怎么著,就是無法開口,覺得羞得不行,卻又十分高興。
“娘子怎么不理人?”
陸盛杏把兩人十指交握的手湊到嘴邊,張嘴輕咬了他的手一口,然后看著他直笑。
“娘子居然咬人!碧K榭把那淡淡咬痕的地方送到自己嘴邊,親了一口,“沒想到娘子居然這樣心急,我懂了,我們這就睡下吧。”
是夜,既快又漫長,陸盛杏知道窗外都有嬤嬤在聽房,因此一聲不吭,倒是蘇榭十分盡興。
她在骨頭都快散了的情況下心想,原來君子是假的,猛獸才是真的。
福泰郡主既然已經說了這幾日不用去請安,陸盛杏也就不去了,反正一定有嬤嬤去向郡主報告她和蘇榭已經圓房,郡主一定也很開心,證據就是郡主送了對玉鐲給她,她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蘇榭也說是好東西,讓她收好,又交代道:“在府中至少一半時間穿男裝,這樣我的改變才不會太突兀!
陸盛杏苦著臉,“我哪來的男裝,你又沒跟我說。”
帶過來的都是一箱箱的女裝啊,她喜歡對領襦裙、馬面裙、雪斗篷,想著在郡主府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卻沒想到夫君要自己打扮得帥帥的。
蘇榭捏了捏她的下巴,“等有孩子一切就好了!
“孩子哪有這么快!
“放心,我這么努力,肯定很快!
陸盛杏被他一說,害臊起來,這人怎么成親后換了一個樣子,以前可是彬彬有禮好青年,現在簡直就是流氓。
“對了,明天回門,你會跟我一道吧?”
蘇榭一副“你問什么傻話”的樣子,“當然!
“有件事情,我想你幫我勸勸我爹!
“說吧!
“分家!标懯⑿优滤麤]聽清楚,又說了一次,“分家。”
蘇榭嚴肅起來,“分家可是大事,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但我不過是個女子,祖母不會聽我的,我爹又是那樣,只要事情不到他頭上來都沒關系,佢我不能放著我娘跟弟弟在那樣的環境中,不過是一樁親事,趙氏就想毀了我,等祖母的年紀更大了,真的管不了事,誰知道趙氏又會使出什么伎倆,說不定下次會有馬車直接載著勝崎遠去,然后永遠找不回來,這樣陸家的財產就都是二房的了,我不能不防。”
“你既然已經想好了,我便幫你說,只不過有件事情你得知道,分家之后肯定是大房撫養祖母,但二房可是會藉著探視長輩的名義糾纏,不可能完全把兩邊的關系切斷!
陸盛杏點頭,這道理她懂。
趙氏一直喜歡對母家顯擺她嫁得好,一旦分家,趙氏肯定要大肆炫耀,加上二房還有三個孩子要嫁娶,都是花費,依照趙氏花錢的習慣,二房不出十年就會變成貧戶,到時候會想藉著探視祖母,來大房這兒討銀子。
所以她會時時提醒母親趙氏對她做的事情,祖母或許會心軟,但母親不會,一個家只要當家主母不糊涂,就不會出大事。
“若是以前,我不敢說,但經過上次,我相信母親對趙氏已經沒好意了,到時侯把他們擋在門外就行,還有,你那表妹的事情,她喜歡你這樣久,你卻突然又娶了我,我能體諒她一時的不甘愿,可她不能一直不甘愿,這樣我的鋪子要怎么辦“我正打算陪你回門后,上姨母那里一趟,其實早在幾年前我便已經跟姨母說過不喜歡表妹的個性,偏偏表妹一心覺得只要纏得母親同意就好,現在我既然已經有你,自然得再上門說一次。”
陸盛杏摸摸他的手,“辛苦你了!
真的是辛苦他了。
朱光瑤喜歡他,但他都說得這么明白他不喜歡她,正常人會打退堂鼓,偏偏朱光瑤大抵是千金嬌貴,想到手的不曾得不到,所以越發蠻橫,這種事情基本上不理她就行,他卻得顧慮了兩家情誼,再上門說一次,還要面對臨辨郡主可能提出的平妻之議……
一個郡主說要把女兒許給他當平妻,跟盛菊說要進門當平妻,那可是截然不同的,他不喜歡朱光瑤,但又不想傷了兩家和氣,的確會是一場很辛苦的軟仗,如果臨辨郡主哭著求他娶她的千金閨女當平妻,要怎么拒絕?
她光想就覺得頭很疼,但她相信蘇榭絕對不會給她“驚喜”,如果過去這么幾年朱光瑤都無法入門,現在她都占據他心思了,朱光瑤就更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