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實與經過,三當家龐龍早已在第一時間便讓人傳了回來,大伙知道后全都義憤填膺,還有人對蘇光浩那混蛋沒被判死罪而是充軍感到不滿,怒不可遏的揚言要去聯系昔日的下屬,將那家伙綁到戰場上去,讓敵軍亂刀砍死。
就在這時候,三年多前離開白華山云游四海去的段良玉突然回歸,并在得知這一切之后制止了大伙,理由就如同常柏衍對蘇靜初所說的一樣,戰場需要大夫。
對于獨生愛女當年“病死”的真相,段良玉并沒有太大的意外或忿怒,因為其實早在當年外孫女聽其母親遺命,千里迢迢不辭路程辛苦與危險跑來投靠他時,他就已經知道女兒的“病死”絕不單純了。
當時的他當然忿怒,恨不得立即回京一刀砍了害死女兒的薄情男,但是如果他真的砍了那該死的家伙,他可憐的外孫女該怎么辦?她已經沒了母親,難道要讓她連父親都失去嗎?
他掙扎了許久,也痛苦了許久,最后還是選擇作罷。至于害死他女兒那該死的家伙,他相信天理昭彰,那家伙終會得到應有的報應。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家伙竟會泯滅天良到這種程度,連親生女兒都想陷害,還好外孫女有貴人相助,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想到那位貴人,段良玉的心情頓時愉悅了起來。
“好了,好了,別哭了,再這么哭下去,以后這事可是會讓山寨里的人拿它當笑話講喔!彼p輕地拍撫著外孫女,柔聲說道。
“外公,娘……娘她……”蘇靜初邊哭邊說,聲音沙啞哽咽得幾乎讓人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外公已經知道了。”即使聽不清她在說什么,段良玉也知道外孫女想說什么。他輕聲嘆息,“其實當年你娘要你來找外公時,外公就已經隱約知道你娘不是病死的了。我想你娘應該也是心里有數,知道自己是被誰害死的,不然不會讓你來找我,還特別交代別讓那個人知道你的去向。”
蘇靜初忍不住震驚的抬起頭來,淚眼婆娑,難以置信的看著外公——原來外公早就已經知道了嗎?
“這是你娘的命,她自己所選擇的。一開始外公就跟她說過,蘇光浩這個人心不正,眼神閃爍,不是良配,她卻死心眼執意非嫁這個人不可,外公拿她沒轍,只得允諾,沒想到……”段良玉搖了搖頭,輕嘆了一口氣,沒再往下說卻笑道:“你的眼光比你娘好太多了,常柏衍這個人外公剛剛雖然只看了一眼,但是目光清朗,坦誠而正直,相當不錯。外公很滿意這個外孫女婿。”
沒想到外公話題會突然轉得這么快,而且還轉到這上頭來,讓蘇靜初完全措手不及,只能呆呆的看著外公,然后臉色不由自主的慢慢地酡紅了起來。
段良玉將外孫女扶起來,讓她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后,才凝望著她微笑的問道:“成親的日子決定了嗎?”
蘇靜初用力的搖頭,拭去臉上的淚水之后,才有些羞赧的低著頭啞聲答道:“等外公做主。”
“不是說日子已定在一個多月后嗎?”段良玉微訝的問。他就是聽到消息才一路馬不停蹄的趕回來的。
“那是倘若您未歸來的話,現今您已歸來,當然要由您來做主!碧K靜初理所當然的說,相信常柏衍也會同意這一點。
“常家那邊?”
“柏衍是個孤兒,家人只有師傅和兩位師弟,師傅早已避居山林,不理俗事!碧K靜初輕聲說道,一頓后又問:“外公,您會在意他是孤兒,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嗎?”
“京城蘇家是名門世家也是御醫世家,家世顯赫,但結果又如何呢?”段良玉搖了搖頭,慈愛的看著外孫女,“外公在意的不是他的家世,而是他的人品,以及對我外孫女好不好,能不能讓我外孫女依靠一生,幸福一生,如此而已。”
“外公……”蘇靜初眼眶發熱,淚水忍不住再度決堤。
“癡兒,癡兒!倍螌④姄u著頭說,臉上凈是溫柔與慈祥。
明慧,你女兒就快要成親了,要嫁給一個與蘇光浩完全不同的男人,你知道了應該會很開心,也會很放心吧?靜初一定能夠幸福的,爹有預感。你知道爹的預感向來很強,當年若是你肯聽爹的話,那么也……
唉,罷了,現在說什么都是多余的了,你,安息吧,靜初丫頭會幸福的,一定會幸福的。
常家鏢局那位盟主常爺要成親了,這消息在近兩個月內傳遍了江湖,這事不僅江湖人士知道,全天興國的百姓,甚至鄰國一些消息靈通的地方也都知曉,然后為這消息談論得熱火朝天。
因為常家鏢局的常爺雖然大名鼎鼎,江湖上關于他的傳言也極多,但那些都是關于他作風、武功高強、能力卓越之類的傳聞,鮮少聽聞他個人的私事,例如出身來歷,又例如感情事。
自古英雄配美人,美人愛英雄。像常家鏢局的常爺這種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怎么想身邊也都要有幾個紅粉知己,幾個美艷妻妾之類的才對,結果怎會至今才娶妻呢?而且娶的還是一個土匪窩里的土匪婆?!
沒錯,就是土匪婆!
白華山寨。
白華土匪。
這兩者之間真的很難不讓人連想在一塊啊,尤其是白華土匪前些日子還因四處為惡而聲名大噪,昭彰惡名傳遍許多地方,甚至是國家,因為受難者有許多是游歷于各國之間的商團商隊,白華土匪令人發指的惡名又怎能不眾所周知呢?
可是鼎鼎大名的常爺,天興國許多百姓心中比皇上還要有權勢并且厲害的人,他什么人不好娶,怎么會去娶一個土匪婆子呢?難不成這其實是一出馴悍記?
嗯,很有可能。
白華土匪四處為惡,到處劫鏢,受害最深的不是商家富戶或是名門貴胄那些被劫之人,受害最深的反倒是那些人所聘請來護鏢護車護人的鏢師們,而那些鏢師們又多屬公信力最好的常家鏢局。
常爺身為鏢局的頭頭,自然得想辦法解決這件事,便去找白華土匪談判,怎知卻讓土匪婆子看上想留做押寨相公,常爺不甘受辱,反演出一出馴悍記,把土匪婆子馴服得服服貼貼,非君不嫁。
常爺是個敢做敢當的真男人,為表負責便允了婚,同時也將白華土匪折服,歸于麾下,最好的證明便是已有好些日子未曾聽聞白華土匪再度為惡的消息。
蘇靜初聽聞靈兒從城里聽來的這個謠言時,只是一笑置之。她完全不在意也不在乎百姓們是怎么談論或看待她的,她比較在意的是山下的人現今是怎么談論、看待白華土匪的,因為她真的很擔心外公和大伙一起建立的白華山寨會被她給毀了。
記憶中,外公從未對她說過重話,但這回云游回來,得知她收留了大批流民在山谷中,還為了養活那些人,帶領山寨眾人成為土匪之事后將她斥責了一頓,說她是婦人之仁,同時也連累了葛大叔他們被外公責罵,說不該任由她胡來,讓她真的是既羞愧又自責。
外公的看法和常柏衍不謀而合,認為授人以魚,不如授之以漁。
外公說亂世自有亂世的生活方式,大家都是這么生存下來的,她這樣做看似在幫助那些人,其實是在害他們,害他們忘了如何在亂世下生存的本能,哪天一旦失去了庇護,他們會死得比任何人都快。
她深切反省,但卻已無法改變由于她的關系,害得大伙被烙上了土匪的印記,名譽盡毀的這個事實。再加上前些日子晉王的誣陷,根本就是雪上加霜,令她每每想起都懊惱不已。但是靈兒為她所帶來的這個謠言卻讓她看見了一道曙光。
她真的作夢都沒想到與常柏衍成親竟然還有這個好處,可以讓惡名昭彰的白華土匪一夕間就改邪歸正,棄暗投明,只因為他們被歸類到了常爺的麾下。
對山寨里的人來說,這絕對是一個笑話,但她卻松了一口氣,真的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鋒城有史以來從未像今天這般熱鬧,喜氣洋洋,充滿歡樂與生氣。
今天是常家鏢局常爺的大婚之日,鋒城百姓家家戶戶都自發性的為其張燈結彩,將整座城市點綴得熱鬧非常,一片喜慶,熱鬧滾滾。
鋒城百姓們從未想過這個傳說中的人物竟會在他們這個邊境之城舉行婚禮,更沒想過因為這個婚禮,從四面八方來了好多人,差點沒將鋒城擠爆,但也因此帶來了許多意想不到的好處。
例如生意人的生意大好。這不需要解釋,因為人潮即錢潮。
又例如原本不斷的邊境騷擾整個偃旗息鼓,只因為聽說有幾批不長眼的假盜匪真敵軍在襲擊擾亂附近的小鎮時,直接撞在前來參加常爺婚禮而路過的江湖人身上,那些江湖人極度不悅,順手就把那些人給滅了。
這消息一傳出來,邊境百姓們個個歡聲雷動、喜笑顏開,對常家鏢局和常爺也就更加心懷感謝與感激了,因為這一切都是他們所帶來的。
常爺的婚禮辦的并不高調,沒有太過鋪張盛大的排場,也沒有什么金鏤嫁衣、十里紅妝之類令人嘆為觀止的畫面,但卻熱鬧非凡,笑聲、祝福聲、吃喝聲交織成一片。
鋒城的喜宴一連擺了十天十夜,讓所有前來祝福的人,不管是先到還是后到,早到還是遲到,全都吃得盡興,喝得盡情,完全就是江湖人的作風。
外面一片熱鬧非凡,熱火朝天的,蘇靜初所在的新房之內卻是一片寧和安靜,沒有人前來鬧洞房。
蘇靜初相當的訝異,殊不知外頭有小師弟展翔和素有“金童閻君”稱號的二師弟張軍兩位門神把守,根本沒有人膽敢朝新房越雷池一步。
常柏衍在江湖上的朋友極多,早早便交代了蘇靜初不需要等他,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時能回新房,以及能不能清醒著回房度春宵。
蘇靜初完全理解,畢竟她也算是半個江湖人,再加上多年與山寨里那些人在一起,對于男人的理解可比一般女人多得多。
所以,她安靜地在新房里坐了一會兒,確定應該沒有人會來鬧洞房打擾她之后,便讓巧兒和靈兒替她卸下一身厚重的行頭,洗去臉上妝容,用膳、看書、凈身、入睡,淡定的就和在山寨里平日的生活無異,直把巧兒和靈兒姊妹給看傻了眼。
這還是不是新娘,這還是不是新婚之夜啊啊。
其實蘇靜初也沒想過自己會這么淡定,一點也不緊張,好像嫁給常柏衍,待在他的保護范圍之內的感覺熟悉得有如上輩子就經歷過一樣,一整個就是自然與安心。
她上床入睡,半夜似感覺有人爬上了她的床,她怵然驚醒,卻聽見他熟悉的嗓音,帶著即使凈過身也沖不去的酒氣與些微醉意。
“是我!彼焓謸ё∷难,整個人從后方貼了上來。她微僵了一下,但又很快的放松下來,因為知道是他。
“你怎么來了?”她問道,雖然這話聽起來有點兒奇怪,今晚是他們的新婚之夜,這兒是他們的新房,他不來這兒要去哪兒?但他們倆都知她的意思是在問:外頭的筵席還沒散——這是肯定的——他來自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朋友怎么可能會放他離開呢?那他又是如何脫身回來的?
“因為我有兩個好師弟,還有一大票好兄弟!彼麊÷暣鸬溃瑹霟岬拇揭奄N上她的頸背,讓她不由自主的輕顫了一下,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這是他們的新婚之夜。
“靜初,我的妻!彼硢〉妮p喃,熾熱的吻不斷地在她頸部游移,甚至探出舌尖輕舔,令她忍不住震顫,忍不住心慌想逃。但他的健臂卻緊箍著她的腰,不給她半分逃跑的機會。
“靜初,別怕!彼坪醺杏X到她的緊張與害怕,他輕聲安撫,將她翻身仰躺,溫柔的吻上她的唇。先是淺嘗,然后慢慢加深,勉強控制著理智引領她。
這相當的困難,酒意加上壓抑許久的欲望,再加上她的柔軟馨香甜美,還有她就在他懷中,而且已是他的妻,這一切皆讓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靜初……”他吻著她,情不自禁的呢喃輕語,一次又一次,像是終于擁有了什么無價珍寶而心滿意足般。
吻愈來愈狂烈,急切的索取。手禁不住渴望,一層層的撥開她身上與自己身上的衣裳,直到兩人之間再無任何阻隔,他的身體可以緊緊地熨貼著她柔軟細致、膚如凝脂的嬌軀為止。
溫度在兩人之間迅速升高,他們肢體交纏,輕喘呻吟,熱情纏綿的繾綣了一整夜。
這一天,她成了他的妻,他一輩子的牽掛。
這一天,他成了她的夫,她一輩子的依賴。
這一生,她為他生了三個孩子,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像他,女兒像她。
這一生,他帶她游歷過許多國家與地方,看見許多無法想象的美麗風景,也成了許多百姓們眼中的美麗風景,口中傳說的神仙愛侶。
他們倆相知相愛相惜相守到老,直到青絲變鶴發時仍然手牽著手,互相扶持,不離不棄,然后互許來生。
“一輩子不夠,咱們下輩子再做夫妻吧,靜初!
“好。”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