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乃楠氣結。
好你個耿丹菲,居然敢跟他扯什么云深不知處!白癡才信她的鬼話。
他沒想到自己閑聊不成,居然還反被惹毛,掏出口袋里的iPhone5遞給她,“打電話給你的家人,我想他們會很樂意把那個所謂云深不知處的鬼地方一字不漏的給我講清楚!
突然覺得早點把這個瘋子交還給她的家人保護管束,是必要措施。
他當然可以去詢問護士小姐耿丹菲的住址,但可想而知,護士小姐肯定會拿保護病患隱私那套官腔說詞來搪塞他。方才為了找她,被小吃了一點豆腐,才順利打聽到她被安排在VIP病房的消息,他可不想再干第二次。
所以,歸根究抵,直接問當事人最快。
“這是什么東西?”她無感的望著他手中的物事。
“iPhone5.”現在最炙手可熱的玩意兒,他不信她不知道。
“有什么用處?是可以吃的嗎?”看起來不大可口。
混蛋,她是哪只眼睛看到這玩意兒是可以吃的?
“這是蘋果新一代的行動電話,不是餅干!背商炀拖氤,豬來投胎的嗎?
她撓腮抓耳,頭一歪,“行動電話是什么?”
“行動電話就是——”楞住,“你不知道什么?別跟我說你沒有!
耿丹菲不假思索的搖頭,速度快得活像支博浪鼓。
“你沒有行動電話,萬一有緊急事情,你怎么跟別人聯絡?”
當梁乃楠心中剛閃過“你不要跟我說你都飛鴿傳書”這幾個字時,她果然脫口回答——
“飛鴿傳書。”
他受到嚴重挫折的撫額嘆息。佳佳說得對,他真的應該報警,讓員警把這個女人抓走。
耿丹菲不明白他為什么要一副氣惱的模樣,望著他的同時,也沒忘記把薯條一根根往嘴里送,神情無辜到了極點,連他都要甘拜下風了。
這也讓梁乃楠不得不認真思考一個問題——
到現在為止,如果,她的表情和反應是假的,那他只能說,她的演技真的太好了,簡直幾可亂真,尤其是那不顧一切都要演到底的努力勁兒,還真是令人佩服,也許真的可以破例引薦她給導演,在新電影里軋個角色。
但是,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可能就不大妙了……
因為,那將意昧著這位耿老師是真的摔壞腦袋了,這下他們梁家可有得賠償了,好好安頓人家的下半輩子那還是基本的,更別說她家人萬一還索求精神補償——天吶,梁乃楠不敢想象。
“你喝的是什么?也是可樂嗎?”他的可樂會冒煙耶。
“咖啡!庇脕肀3炙碇堑耐嬉鈨,免得他失手掐死她。
“我喝一口看看!辈坏人麘,她一把拿過他手中的杯子,湊到嘴邊喝了一大口。
耿丹菲先是一怔,接著緊緊皺眉,似是隱忍著極大的痛苦,五官扭曲得厲害,直到實在忍無可忍,噗的一聲,口中的咖啡盡數噴了出來,直直往梁乃楠臉上灌溉。
梁乃楠閃避不及,硬是領受了一場咖啡雨。
他雙眸生寒,死死的瞪著她,引以為豪的修養自持完全瓦解。
“耿丹菲——”他咬牙切齒地低吼。
可惡的女人,居然把一個大監制搞得這么丟臉!
意識到自己干了什么,耿丹菲趕緊捏著袖子,殷勤的往他臉上一陣胡亂擦拭,嘴里忙不迭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那東西那么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看到他揚起右手,她連忙雙手抱頭,渾身抖瑟瑟。
“不知者不罪,你不可以打人。”她說得可憐兮兮,好像她才是受害者。
好,很好,演技果然一整個高超,高超到好像他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大混蛋!
盡管心里很怒,梁乃楠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有潛力朝演技派發展。
大掌徑自抹去臉上的咖啡液,語氣悻然,“你贏了!
“啥?”目光從她的指縫中偷偷望出去。
對梁乃楠來說,一秒鐘的優待已經是對美女最大的恭維,耿丹菲不是美女,自然要不到他一秒鐘的優待,不過他要給她的,絕對比那一秒鐘的優待還要珍貴,那可是一個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演出機會。
“我可以破例把你引薦給導演,如果你真的那么想進一這個圈子演戲的話。”
拜托,誰想啊,雖然她也愛看什么穆桂英大破天門陣,但演戲她是萬萬沒興趣的,待在戲班里當個角兒有啥好,她要當女鏢師,她要押鏢走遍大江南北,現在,她等著高人指點她一招半式,才不演戲呢!
“我不要!
濃眉挑得極高,“你不要?”
現在是什么情況?打從在VIP病房,她一路裝腔作勢演得如此賣力,不就是想要爭取電影演出的機會嗎?現在他愿意給了,她居然說她不要?!
“不然你要什么?”
“我要當女鏢師!彼墒谴蛐【土⒍ㄖ鞠蛄恕
梁乃楠怔住。新電影“九龍鏢局”里,確實有個女鏢師譚清云的角色,雖然只是個配角,鮮明的性情卻極有畫龍點睛的效果,不少女星都透過經紀公司強烈表達想要爭取這次的演出機會,他和導演討論過,角色傾向用新人,公司也打算在近期舉辦甄選。
看來,這小女子也不是真的一無所知嘛,不只消息靈通,就連口氣也不小,這圈子她都還沒真的踏進來,就敢直接要角色,是他小看她了。
本想叫她死了這條心,抬眸迎上她的眼,翦水雙眸直坦坦的望著他,柔美中透著堅毅,教他沒來由的一陣心悸……
片刻,他恍然大悟,這樣的一雙眼睛,不就該是女鏢師譚清云所有嗎?
連一秒鐘的考慮都沒有,梁乃楠直接掏出名片,往她手心一塞,許諾道:“這是我的名片,下個周未有一場電影角色甄選,你來找我,如果表現不俗,女鏢師的角色就是你的!
耿丹菲尚且來不及細看,某只屬于女人的白皙纖于凌空而來,徑自截去那張名片。
女人端詳須與,揚起清冷的嗓音如是說:“梁監制,我妹妹不演電影!闭f完,又將名片塞回耿丹菲的手中。
耿丹菲一臉茫然,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女人穿著干干凈凈的白袍,艷麗異常卻面無表情的她,活像剛從冰雪里走出來似的,耿丹菲一看到她就想抱湯婆子取暖。
她稱呼她為妹妹,那么,她是——
“姊姊?!”
耿丹菲有個小玩伴,是隔壁嬸娘家的小狗子。
三歲那年冬天,嬸娘給小狗子生了一個妹妹,小狗子可樂了,成天狗妹長狗妹短,聽得她耳朵都要出油了,就連出去玩,小狗子身上背的也是狗妹。
因為多了個只會咿咿啊啊兼哭哭的狗妹,本來玩得很瘋的兩個人,突然不能跑不能跳不能爬樹不能打滾兒,總之什么好玩的都不能玩,更別說狗妹哭了就要喝奶,很煩人。
終于,耿丹菲再也忍不住,生氣地道:“你以后不許再帶狗妹出來,不然我不理你。”
“為什么?哥哥本來就要疼妹妹的,我要對狗妹好,一輩子都對我妹妹好!
小狗子義無反顧的一番話,教耿丹菲悟了。
真的嗎?哥哥本來就要疼妹妹的,那她也要一個哥哥疼她!
那天晚上,她揪著阿爹的胳膊問:“阿爹,小狗子說,哥哥本來就要疼妹妹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耿一風笑答。
“那我要一個哥哥!丹菲要一個會疼人的哥哥,我要我要我要……”她使出無所不用其極的纏功。
“傻丫頭,你娘都不在了,怎么給你生哥哥?”他揉揉女兒的發心,打趣說。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是要哥哥。阿爹,娘為什么要那么早走?我要哥哥,我就是要哥哥啦!娘壞壞。”耿丹菲聲嘶力竭的大哭,總覺得一切都是娘的錯,也是爹的錯,她氣娘走得早,也氣阿爹沒留住娘。
“這……”
明明已經哭得一臉涕淚,可她看得好清楚,那時,阿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滿臉都是惆悵寂寥,眼睛濕潤潤的,閃著光,大掌一邊摸著她的發心,一邊無奈嘆氣。
好久之后,她才明白,是她錯怪娘了,也錯怪阿爹了,因為,就算娘那時候還在,也生不了一個像小狗子那樣的哥哥來疼她,再說,就算阿爹想要娘,那也是留不住的,就像她留不住阿爹是一樣的道理。
突然想起這件往事,耿丹菲頓覺感慨萬千,看向面前寒森森的陌生姊姊,她的心中突生一個念頭——
唉唷我的嗎呀,誰來告訴她,現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會從天上掉下來一個姊姊?
她抿著嘴,左手右手幾乎扭成麻花卷,翦水雙瞳無辜又不安地瞅著梁乃楠,暗忖,他該不會以為弄點小把戲嚇嚇她,她就會鼻子摸一摸,乖乖回一風堂去吧?
可不對呀,他嚇她做啥,她可是他的有緣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