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巴掌打得金寧眼冒金星,腦袋,陣混亂,卻還是死命掙扎,她知道要是不反抗,等待她的便是地獄。
然而她一人的力氣自是比不過四、五個男子,沒多久便被制伏,就在她絕望之際,耳邊突然傳來極為細微的馬蹄聲,她驀地仰頭,看見遠處馳騁而來的一抹黑點,圓眸倏地一亮,想也未想,她揚起嗓子便喊,“救命!救命!有人綁……”她還未喊完,便感到后腦一痛,緊接著視線逐漸模糊,在倒地之前,她只記得耳邊傳來-聲低咒——
“該死!是安府的人……”
接下來的事她便記不得了,只知再次張眼,她人已在馬車上,看見了同在馬車上的安規她怎么也沒想到她救了他一命,不求他回報,他卻反救了她,這下倒變成是她欠了他。
金寧虛弱的揚起一抹笑,卻發覺只是這么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能扯到腫漲的后腦,疼得她雙眉直擰,伸起手,她本想摸摸腫包,卻突然想起安颯宇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他不帶任何感情的嗓音似是還回蕩在馬車內,讓她又默默縮回了手,靠著軟榻,昏昏沉沉的瞇起雙眸,在墜入夢鄉之際,她腦海浮現了一幅景象,一個似夢卻真的畫面——一個男人騎著一匹渾身通墨的駿馬,身穿月牙色勁裝,縱馬來到她身旁,他伸手輕輕一拉,將她帶上馬,原本昏沉而閉著雙眼的她,掙扎著微微睜開雙眼,看見了一張冷漠卻俊美無儔的臉龐。
再次醒來,金寧發覺自己已不在馬車上,而是在一張舒適柔軟的床榻上,身上蓋著細軟絲被,榻旁罩著用流云絲線交織而成的紗帳,她忍著昏沉不適,努力坐起身來,還未看清屋內,一旁靜候的小丫頭已來到她身旁。
“金姑娘你醒了?奴婢名喚紅葉,是主爺派來照顧你的。”紅葉見她有些茫然的視線轉向自己,才又續道:“姑娘昏迷了兩天,剛醒來不宜吃硬食,奴婢這就去吩咐蔚房替姑娘煮些清淡的食物,請問姑娘想用點粥還是面食?”金寧看著紅葉,年約十六、七歲,感覺挺伶俐的,想必平日訓練有素。
她本想說不用,可剛要開口,便感到一陣口干舌燥,渾身虛弱不堪,又聽紅葉說她昏了兩日,這才不好意思的道:“給我碗清粥就行了,麻煩你了!
“這是奴婢該做的,請姑娘稍候,奴婢這就去吩咐。
”不用一盞茶的時間,金寧便聽到腳步聲,原以為是紅葉去而復返,沒想到來的人竟是安颯宇,她不禁怔愣,好一會兒后才低聲的道:“安公子的大恩大德,金寧無以回報!卑诧S宇直直走到榻旁那只紫檀木圓椅,落了坐后才淡淡地道:“你已經道過謝了。”
“不夠……”她垂下眼眸,咬著干裂的唇又道:“若不是有你,我恐怕已淪落青樓,這份恩,是我欠你的,但我沒辦法任你開條件……”她一窮二白,到底能用什么報答他?
見她一臉認真的思索,似乎非得要還報恩情不可,那模樣讓他幾不可微的揚了揚唇,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他話鋒一轉,“金老先生我已安頓好,并派人替他治病,等你好一點,我再讓人帶你去見他!甭勓裕緦W⒊两谧约核季w中的金寧頓時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雙眸看向他。
“你還找人替我爺爺治?這……”這怎么成?這份恩情她拿什么來還?
沒等她驚訝完,安颯宇已接著道:“至于你的二娘及弟弟……”一提起那兩人,金寧原本驚喜的臉色瞬間一冷。
“我替他們付了那三百兩的欠債。”
“什么?!”她猛地瞠大雙眼,腦中一片混亂,過了許久,她才仿佛回過神來,起身便要下榻。
“你做什么?”他微擰眉,不知為何,看著她明明虛弱不已卻硬要起身,心頭隱隱有些不舒坦。
金寧強忍著身子的不適下了榻,二話不說便要跪下。
察覺到她的意圖,安颯宇動作極快,穩穩抓住她的手臂,卻因那像是他稍一用力便會斷裂的纖細手感,讓他的濃眉擰得更緊。
“不許跪!彼溆驳拿。
緊咬著唇,她對他擅自替陳氏母子倆還債有些不悅,但她心底明白,若非是他,那些人也不會輕易放過她,對于他給的恩情,她不豫,卻有著更多感激在他強硬的堅持下,她只好坐回榻旁,沉默了許久,才幽幽道:“我并不想救他們!币窍刖,一開始她就不會阻止陳氏向他要報酬,也不必弄到這步田地,甚至逼得那對可恨的母子將她賣了。
但不救能嗎?她清楚的知道,在外人面前,她和爺爺早與陳氏母子緊緊系在一塊兒,找他們要不到銀子,矛頭一轉,可不就會找上她和爺爺。她不甘不愿,氣憤又懊惱,卻不得不承認安颯宇確實幫了她一個大忙,欠他的,她總會想辦法還清,但陳氏和金玉寶欠她、欠爺爺、欠金家的,何時才能還清?還是說,她和爺爺真的要受他們拖累一輩子?
清麗卻蒼白的小臉有著絕望,卻也有著不認命的倔強。
就是那份倔強,讓安颯宇對她另眼相看。
那日,他秘密送令牌給前來接應的六皇子內侍一事,不知被誰給知曉,前來截殺,他為了保住那名內侍而受傷,所幸那名內侍順利離開,沒被人發現身分,但他卻被追殺直到蔭林深處。
好在他在最后一刻殺了對方,卻也身中瘴毒,在命危那一刻,他遇見了眼前看似嬌柔卻十分堅定的小姑娘。
第一眼見到金寧,她活力十足,似是個不懂人世險惡的小姑娘,獨立、膽大,甚至心細如發。
不但不怕對人一貫冷漠、讓人退避三舍的他,就連他掐著她的脖子,要置她死也不怕,甚至敢直視他的雙眼、與他對辯,毫不畏懼的替他包扎著血肉模糊的傷口,這樣的膽色,比她高壯的男子都不見得有。
因此,他將隨身佩帶的玉佩給她,還允她可以拿著玉佩上門,向他索求任何條件。
然而這一別,便是一個多月,就在他漸漸忘卻此事時,終于有人找上門來,但卻是她的二娘與弟弟。
那對貪得無厭的母子一上門便是獅子大開口,但他安颯宇一言九鼎,自是不可能自打嘴巴。
沒多久,她也來了,一開口似乎是在嫌不足。
他自詡閱人無數,視人精銳,還以為這份特長就要栽在她身上,不料她再次令他刮目相她不要他一分錢,甚至什么都不要。
這份倔氣,讓他欣賞。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讓他的左右手白蔚然去調查她,更不會知道她竟是名醫輩出的金家之女。她的爺爺是前朝御醫金政德,父親是有著清流名醫美名的金盛華,祖上更是一個個具有德名的名醫,他們皆有個特點,便是十分清廉,在這樣的生長環境下,怪不得她會不屑錢財。
令人欷吁的是,金家竟敗落頹喪至這般田地,還出了陳氏與金玉寶這兩個貪婪之輩。
原以為她是個活潑開朗、不愁疾苦的小丫頭,卻忘了若不是生活困苦,她何必至如此危險的蔭林采藥?查得她的家世后才知,她竟被生活逼得喘不過氣。
明明欠下一大筆錢財,她卻不要他的錢,且不說她這么做是愚蠢還是清高,但他知道他對這丫頭上了心。
兩次見面,她皆在他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象,從他有記憶以來,似乎還沒有一個女子能有這能耐。
想起這陣子壓在心頭那令人厭煩不已的事,他對她有了不一樣的心思,心中有了計較。
于是他讓白蔚然派人跟著她,誰知這般湊巧,他派去的人還未行動,她便讓正巧要出城的他給救了回來。
微勾起笑,他不得不說,老天爺安排這樣的緣分,還真是巧。
金寧略抬眸,正巧對上他揚起的笑容,一時間竟忘了心頭的感傷,被他俊美懾人的淺笑給深深吸引,好半天回不了神。
直到他詢問的目光投射過來,她才有些尷尬的垂下螓首。
安颯宇也沒多問,淡淡的道:“他們并不知道我付了那三百兩銀子。”金寧驀地抬起頭,看著他的目光充滿濃濃的不解。
看出她的疑惑,他主動解釋道:“醉香樓的事己經解決,現在追著你二娘和弟弟的人,是我派去的。”
“。俊彼泽@的瞪大圓眸,好一會兒才聽懂他的意思,“你是說……他們是被你派去的人追債?”安颯宇點頭。
“只有這樣,他們才不會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但就算如此,你暫時也不適合回家!倍宜瑢λ碛邪才拧
凝著他俊逸的側臉,金寧鼻頭微酸,有股想哭的沖動,吸吸俏鼻,她掩飾心里的感動,就要開口道謝,卻被安颯宇阻止。
“別道謝,我不喜歡。”他不喜歡她一開口便是向他道謝,這樣會讓他覺得他們之間很生疏。
“但是我……”除了道謝,她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不等她說完,安颯宇已站起身,吩咐站在外頭、已將粥換過三盅的紅葉進屋!胺探鸸媚镉貌停蒙藕颉!
“是!奔t葉連忙應聲,快步進入房內。
說罷,他不等金寧反應,便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