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過了幾條街,來到城中最熱鬧的大街,處處旗幟蔽天,茶肆飯館隨風(fēng)逸出香氣,再往前一點(diǎn),販子列街?jǐn)[攤,吆喝聲不斷。
“好俊的爺,配著天仙似的嬌妻,兩人可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爺,要不要買點(diǎn)首飾送給娘子?”
吆喝聲朝他們大喊,閻夕央笑著,趕緊解釋,“不是的,我們是兄妹!
不過,這販子眼光真好,嘴巴真甜。她的占夜哥哥今天一襲銀繡月牙白夏衫,腰柬革帶,濃眉朗目。雖然神情偏冷了點(diǎn),卻壓根無損他爽颯豐采。
“兄妹?”販子愣了下,打量著閻占夜緊握她的手!肮媚,你們兄妹感情真好!
“是啊,哥哥最疼我了!
“那么,這位爺,要不要買樣飾品送給妹子,還是送給心上人?”
“哥哥沒有心上人!彼卮鸬美硭(dāng)然,挑了樣雕工頗精細(xì)的銀手環(huán),回頭問:“哥哥,可以送我這個嗎?”
“可以!遍愓家瓜蚯,再挑了塊晶瑩白玉,審視了一會,問:“這塊玉值多少?”
“爺兒真是好眼光,這塊玉雖說雕飾簡單,卻是十多年前的大內(nèi)珍品,出自名匠之手,價值不菲,要跟爺多說了價錢,像是我在坑爺。但要是少說了價錢,又像是我賤賣了大師之作,所以這價錢——”
閻占夜自懷里掏出一錠銀,讓還未開口的小販立即瞪大眼,好半晌說不出話。
“走吧。”
閻夕央邊走,邊瞧著他小心收到腰間暗袋的玉石,澄澈瞳眸輕轉(zhuǎn)了圈,狀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哥哥很喜歡那塊玉?”
“嗯!
“要送誰的?”
“送我的心上人。”
她驀地停下腳步,腦袋里像是有雷轟爆著。閻占夜察覺她的異狀,也停下腳步看著她。 “怎么了?”
“……占夜哥哥什么時候有心上人了?”為何她從未聽他提起過?她天天在錢莊走動,怎么沒見過他和其他姑娘有互動?況且,盡哥哥和風(fēng)行哥哥也沒提過,怎會突地蹦出了個心上人?
沒來由的,占夜哥哥的心上人,這詞讓她打從心底厭惡。可她找不出厭惡的理由,只能想,八成是因?yàn)楦绺鐐儾m著她所致吧。
“你不想要個嫂子?”閻占夜細(xì)審著她的神情。
“嫂子?”她倒抽口氣,頭莫名發(fā)痛。
她想都沒想過這個問題。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和占夜哥哥,難以想象他們中間竟然還要再夾個女人……怎么辦?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可要是她說不喜歡,哥哥一定會為難吧。
想了想,她抿了抿唇,昧著良心,說出違心之論!跋氚,有個嫂子很好、很好。”
閻占夜揚(yáng)眉,撇嘴!笆菃?”隨即邁步前進(jìn)。
瞧他徑自往前走,不再牽著她的手,閻夕央不禁懷疑是不是她掩飾得不夠好,被向來眼尖的哥哥察覺她言不由衷,所以不開心了。
她趕緊小碎步跟上,看著他淡漠的側(cè)臉,心里發(fā)痛著。占夜哥哥不說話時,總沉默得讓她害怕,不笑的時候,總是冷漠得讓她心慌。哥哥很少這樣對她,一旦如此,那肯定是她惹他生氣了。
她撇了撇嘴,忍痛把心一橫。決定了!只要哥哥開心就好,多個嫂子就多個嫂子嘛,他們還是跟以前一樣好。
她伸出小手試探性地輕揪住他的袖子,小臉流露出無比真誠的可憐和討好。
閻占夜垂看一眼,黑眸閃爍了下,唇角抿住笑意,不想這么輕易放過她,然而大手還是溫柔地包覆住她的。
哥哥牽她的手了!閻夕央暗松口氣,討好地笑問:“哥哥,京城你來過那么多回,知不道哪兒有好玩好吃的?”
“你不是說要早點(diǎn)歇息,明天要早起趕著到舉行品玩賞的清水園勘查?”
“唉,那事不急,反正風(fēng)行哥哥會幫忙!彼F(xiàn)在只想趕緊多攢點(diǎn)時間將功贖罪,討他歡心。
“要去玩,也得先到客棧梳洗休息后再說!闭f著,他牽她走進(jìn)十字街轉(zhuǎn)角處的客棧。
客棧一樓是間食堂,占地不小,里頭早已坐無虛席,就連二樓的雅座也高朋滿座。
“請問爺兒是要住宿還是用膳?”客棧里頭迎面而來的是一抹鵝黃色的倩影,然而就在她走到閻占夜跟前的瞬間,滿面笑意頓時凍結(jié),“占夜?”
這種玉容白面、俊美偏邪的男人不多見,她從小到大,也只認(rèn)識那么一個。
閻占夜瞥她一眼,玉容波瀾不興地道:“好久不見了,桃花!
桃花?
她到底是誰?為什么占夜哥哥要和她私下聊天?為什么要挑在客棧的后花園里聊?為什么要搞得這么神神秘秘?
“桃花是爺無緣的未婚妻,她找爺,八成就是要聊當(dāng)年解除婚約的事,挑在后花園才可以說個盡興,不搞神秘一點(diǎn),難不成要到客棧食堂,說給大伙聽?”后頭是厲風(fēng)行平淡的嗓調(diào),說完還不忘嗤了聲。
崔家當(dāng)年挑閻門出事時解除婚約,道義上完全說不過去,現(xiàn)在再想解釋什么,他壓根不想知道。
聽到厲風(fēng)行詳盡地解答完她心中的疑問,躲在樹后的閻夕央有些驚訝地回頭,“我問了嗎?”她閃神得這么嚴(yán)重?居然不自覺地把問題問出口?
“我答了,不是嗎?”她沒問,他干嗎答?
“可,這話有什么不能讓我聽到的嗎?占夜哥哥為什么不讓我跟?”想起用過晚膳之后,占夜哥哥跟那個叫桃花的客棧掌柜走了,她心就發(fā)悶,不禁偷偷跟在他們身后。
再見到他們坐在亭子里,毫不避嫌地坐那么近,她的心更是隱隱作痛,痛得好怪,好沒道理。她不由得聯(lián)想到,占夜哥哥來過京城數(shù)回,說不定早知道那個桃花就在這里,所以買了玉,說不定是專程耍送給桃花的?可是,他明明說過玉是不能亂送的……
不得已也跟著躲在樹后的東方盡嘆了口氣。“畢竟是私事!
小臉垂得更沉了。 “在哥哥眼里,我是外人嗎?”
“怎么可能?”厲風(fēng)行小聲接了話!澳闶巧盗耍繝斶@么疼你,你沒長眼,沒瞧見?”
閻夕央撇嘴。占夜哥哥疼她、寵她,她當(dāng)然感覺得到,可是一聽見他說有心上人,她渾身都不對勁了……啊啊,好煩哪!她為什么要為了這種事心煩?
思緒雜亂,她無法打理,正打算轉(zhuǎn)身回房,總算聽見細(xì)微的交談聲傳來,讓她停住了正要挪動的腳。
“唉,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在鬼扯,但請你一定要相信,畢竟這件事,早在出事之前,世伯、世伯母便已經(jīng)和我爹娘說好,婚約要解除!贝尢一ㄕf著,嘆聲連連。
身側(cè)的閻占夜淺啜著毛尖兒,瞧也不瞧她一眼,心思深沉得讓人難以窺探。
“占夜,記不記得,你十五歲,我十歲那年,就在出事之前,咱們的爹娘帶著咱們上廟許愿,要離開時,在廟外遇見了一個鐵口直斷的術(shù)士?”瞧他一副聽而不聞的模樣,崔桃花也不在意,繼續(xù)道:“后來,我娘告訴我,那術(shù)士說,你命犯桃花劫!
二十多年前,崔閻兩家是世交,一同從事私海交易,然而約二十年前,崔家人退出閻門底下,轉(zhuǎn)而來到京城另拓一片天地,但依舊常有往來。崔桃花和閻占夜可算是青梅竹馬,她也早習(xí)慣他的天生冷性。壓根不以為忤。
聞畝,閻占夜有了些許反應(yīng),卻是垂眸低笑。
“嘿。你不要不信邪,那術(shù)士說你命犯桃花劫,注定要死在女人手中,所以你最好是別有姻緣,免得喜慶成喪。”
他聽完的反應(yīng),竟是笑開。
“我說真的!我發(fā)誓!”崔桃花抽動眼皮子。“你知道我爹娘有多緊張嗎?你犯桃花劫,我又該死地叫桃花,多怕你是死在我的手中啊!
拜托,閻門碩果僅存的單脈單傳,要是死在她手中……她做鬼也不得安寧。
“照你這么說,我不就準(zhǔn)備孤身老死?”他笑得戲謔。
崔桃花抿了抿唇!鞍Γ粢粭l命在總是好的嘛,反正你就記得,別去拼那生死關(guān)!卑Γ皇嵌嗄昵耙?yàn)樾g(shù)士一讖,她早就嫁給他了。他性子是偏冷,但總是賞心悅目的男人,擺在身邊天天看,也覺得心情愉悅。
“生死關(guān)?”他哼著,似乎不信邪。
“別不信邪,那術(shù)士也斷出了世伯、世伯母有一死劫,真是靈驗(yàn)了。”說完,她瞅著亭內(nèi)的青石地板,不敢看向他。
躲在樹后的閻夕央聽得一愣一愣,突然覺得身子被拉了下,回頭一看,是東方盡搖搖頭,示意她別再往下聽。
她想了下,跟著先行離去。
半晌,閻占夜將玉瓷杯一擱,淡聲道:“與其要說是命中注定死劫,倒不如說有人在背后搞鬼!
崔桃花看向他!澳悴槌鼍索了?”
“也許吧!
“也許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都與你無關(guān)!彼鹕,撣了撣衣衫。負(fù)手離去,束起的檀發(fā)在月色底下如緞綻亮。桃花看向他的背影,頹然垂下臉!鞍Α,F(xiàn)在解釋再多也是無濟(jì)于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