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熟悉又溫柔的手。
在一陣陣的疼痛中,有一雙撫慰著她的手,那么親昵又溫柔,仿佛,她還聽見了嘆息聲……
莫斯歡掙扎著想醒過來,終于,她醒過來了,看見了一室的白,卻沒看見陶一飛。
這里是醫院?
所以,她之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夢嗎?全都是夢嗎?那雙溫柔的手,那陣陣溫柔的呼喚……都是夢?
哈,莫斯歡失笑,不想讓自己被那濃濃的失落感給擊敗,她望向一旁頭低低的李小菟,吸著鼻涕像在哭,手里抓著的應該是衛生紙。
「誰欺負你了?叫他放馬過來,讓我好好教訓一頓。」聲音氣若游絲,莫斯歡的用詞卻很有氣勢。
好像聽到熟悉的聲音,李小菟愣了一下,回頭,看見她醒了,開心地朝她撲抱過去——
「你終于醒了,總監!」害她好擔心好擔心!肝衣犕裘貢f他們在樓梯間發現你時你好慘,全身像火燒的燙,卻又濕得像是剛剛從海里撈起來,嚇死我了!」
莫斯歡好笑的勾勾唇!改阍诳,該不會是因為我吧?怎樣,怕我死了沒人可以靠?」
「呸呸呸,才剛醒來,說話不要那么不吉利!」李小菟退開來,比手畫腳的在她頭上、臉上、腳上點了點。「你的額頭、臉頰和腳踝都摔到瘀血了,腳也有好幾天不能動,這樣就算了,你發燒差點燒壞腦子,知不知道嚴重性啊你?」
「發燒不會燒壞腦子,細菌感染才會!鼓箽g糾正她。
「厚,管你那么多,反正我越想就越氣,都是那個陶一飛,什么完美先生,你就是因為他才弄成這副德行——」
莫斯歡淡淡的打斷她!父麤]關系。」
「怎么沒關系?你跑到S集團去不是為了找他嗎?結果他卻只顧著昏倒的玫瑰小姐不理你,你才會傷心的一個人跑去樓梯間躲起來,也才會昏倒沒人發現——」
「如果沒人發現,我又是怎么到醫院來的?」她實在不想再憶起那份痛。
「那是因為陶——」李小菟不想說,看著莫斯歡那雙沉靜的眼,卻還是憋不住!赴【吞找伙w告訴汪秘書,叫她到樓梯間去找啊,說來也真神,他怎么會知道你在那里?」
那是因為,他了解她,知道她傷心難過時總會躲到那里去。
莫斯歡閉上眼,胸口像堵了一塊石,沉甸甸又悶得厲害,讓她呼吸變得好困難。
「玫瑰小姐怎么樣了?」莫斯歡開口問。
「你都自身難保了,還管人家怎么樣?人家有陶一飛照顧著……」厚,李小菟看了蒼白的莫斯歡一眼,她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真是該掌嘴!「反正,死不了啦!你不要擔心她!」
陶一飛叫汪瑄瑄把她call來醫院照顧莫斯歡,自己卻守在玫瑰小姐的床邊,怎么想都來氣……搞不懂這三個人究竟戲是怎么演的,讓她看得一整個頭昏昏眼花花。
「現在怎么辦?S集團的案子恐怕得靠你一個人搞定了!共幌朐偬崽找伙w,莫斯歡轉移了話題。
「什么怎么辦?就算天塌下來也要等你出院再說……」她李小菟如果有本事一個人搞定那么大的案子,那她就不是李小菟,而要改名李大菟了……
莫斯歡只在醫院待了一天,隔日便請李小菟去辦理出院,這期間,她一次也沒有見到陶一飛過,未料,就在她辦完出院,正要下床出門搭車時,這個她盼了一天的男人竟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她看著他,淡淡的別開眼,一句話也沒有說。
陶一飛神情疲憊,對于她的冷淡以對沒說什么,逕自上前出乎她意料地將她整個人抱起來——
「你干什么?」
莫斯歡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圈住他的脖子。
「送你回家!
他抱著她往病房門外走,差點跟收好東西進來的李小菟撞上。
「你……你要帶我們家總監去哪里?」李小菟手伸長長地擋在他面前,人小氣勢倒是不小。
「她傷了腳踝,我抱她比她坐輪椅出去快,把東西拿好跟上來就是,我開車送你們回去!拐f完,陶一飛也沒等她,逕自抱著懷中的女人往前走,他的車就停在醫院門口幾步路的距離,很快便將莫斯歡抱上車,坐在駕駛座旁邊的空位上。
彎下身將她放在座位上時,陶一飛沒有馬上離開,一雙黑眸定定地落在她蒼白不已的臉龐上,還有她額上、頰上的瘀傷。
兩人之間距離這么近,莫斯歡依稀還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吹拂在臉上的搔癢,心,輕輕地悸動著,是一種麻麻慌慌的感覺。
「對不起,斯歡!顾p聲道歉。
她的臉熱熱的,因為他的道歉,一股莫名的委屈忍不住沖上了眼眶,讓她驀地紅了眼。
他向她道歉,是因為他決定不要她,而選擇玫瑰小姐了?
他向她道歉,是因為他決定不再愛她這個不值得他愛的笨女人了,是嗎?
當年王雪香的死,她沒聽他說過一聲抱歉,他卻選在此時此刻向她道歉,為什么?因為昨天晚上他選擇了另一個女人而不是她嗎?
她的手指緊緊交扣著,下意識地又用指甲去刺自己的掌心。
一只大手按住了它們——
她愕然抬眸,對上陶一飛了然卻又心疼的眼!覆灰@樣,改掉這個一緊張就刺傷自己的習慣吧,會痛的!
他說,會痛的。
她痛,他會心疼嗎?還會像以前那樣執著的愛她一人,就算可能背負所有的罪,也堅定的只要她一個嗎?可以嗎?
如果,她現在緊緊緊緊地拉住他,不讓他走,他是不是就會留下來,不再回到那女人身邊去呢?
她好想這么做,好想好想這么做。
莫斯歡突然掉下淚來,一顆接著一顆,像撒落的珍珠。
陶一飛心一凜,她的淚緊緊揪扯著他的心,他伸手替她抹去,她卻突然攬下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紅唇——
她粗蠻地吻住他,動作笨拙又魯莽,讓她的唇碰撞上他的齒,疼痛之間還嘗著一絲血腥,她卻半點也不在乎……
「歡兒……不要這樣!顾滤獋约,將她輕輕推離。
她淚汪汪地瞅著他,就算他推開她的舉止甚是輕柔,可是她的心卻像是被人狠狠踩了一下又一下,狼狽不堪又無地自容。
她第一次主動吻他。
他卻把她推開了。
莫斯歡笑了,眼淚全吞進泛著血絲的嘴里,又咸又澀又苦!高@是我的告別式,陶一飛!
告別他與她的過去……的告別式。
這是她唯一可以維護自尊的方式。
陶一飛斂了眸,深沉地看著她。
她說……告別式?
這就是那晚她來找他時想對他說的話?
不,如果王雪香的母親沒打電話告訴他——她去過南部,也看了王雪香的日記,他或許會那么以為,但此刻,他知道她之所以這么說,全是因為害怕受傷,而不敢再愛……
告別式?
他不能容許這樣……
「斯歡……」他輕喚著她。
「什么都不要說了,就這樣吧,我累了,好累,什么都不想再說,也不想再聽!顾仙涎,不再跟他說話,不想再看他。
這天,他送她回家,車后座坐著后來趕上的李小菟,一路無話地到了她家,他依然溫柔地彎下身抱她進屋,她卻始終閉眼裝睡,連再見也不愿意說。
胸口悶得苦、氣得慌,院外的那扇門被關起的剎那,她的淚瞬間竄出,從她捂住唇的指縫間迸出嗚咽聲,再也藏不住……
「你這又是何苦呢?」
李小菟伸出手拍拍她,看到她哭,害她也好想哭,鼻子和眼眶都酸得不得了。
「不要為那樣的男人哭啦,不屬于你的,再怎么傷心難過都叫浪費……」
浪費嗎?
那個男人曾經深深愛過她呵,是她笨,不相信他、不懂得珍惜,要不然不會錯過……
卻回不去了。
莫斯歡在床上整整躺了五天,也睡了五天,平日極淺眠的她拜醫院開給她治療腳傷發炎及感冒傷寒藥物之賜,幾乎整日都是昏昏沉沉。
好在她住的地方離廣告公司很近,李小菟根本就是照三餐來探望她,而且很難得又很有心,每次都帶來她愛吃的菜色,不油不膩又很好吃,甚至還燉了雞湯,讓疲憊無力的她吃得比平常更好……唉,要不是李小菟,她可能餓死也沒人知道吧?
今天,或許是感冒好了,也或許是藥性過了,莫斯歡覺得精神滿好的,腳也不那么疼,她起身下床,披上一件毛衣外套,一跳一跳的跳進廚房想倒杯熱水來喝,門鈴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李小菟有鑰匙可以自己開門進來,那按門鈴的人會是誰?是陶一飛嗎?莫斯歡的心一下子突然跳得好快好快。
這幾天他沒打電話來,也沒再來看她,她不想承認自己其實很想他,但她都已經跟他告別了,他就這樣從此消失也不奇怪……
她不該再期待的,但……現在該怎么辦?
她該去開門嗎?還是假裝不在家?或是根本不要理會,讓外面的人自討沒趣地走開?
門鈴一直響,按鈴的人似乎篤定她一定在家,完全沒有放棄的打算。
鈴聲之后,換陣陣的拍門聲,老舊的公寓房子木門被拍得砰砰作響,再這么拍下去,她可能要賠房東一扇門了。
莫斯歡有點氣悶地慢慢跳出去,穿過院子開門想罵人,卻看見一個高頭大馬像是保鑣的男人,她下意識地要關上門,卻被人一手擋住——
「不好意思,莫小姐,我們總裁想見你一面。」高頭大馬的保鑣說完,往旁邊一讓,出現在莫斯歡眼前的正是S集團的總裁玫瑰小姐。
莫斯歡意外地看著來人,來人也微笑地看著她。
「可以請我進去坐一下嗎?我有點話想跟你說。」玫瑰用英文問。
莫斯歡點點頭,側過身子讓出一條走道,玫瑰自己走進屋,叫保鑣在外頭等著。
「我腳傷不方便,就不請你喝茶了,玫瑰小姐有話直說吧。」莫斯歡邊說邊審視著玫瑰的神色,看起來還算有精神,不像生了什么重病的樣子,應該是沒什么大礙才是。
玫瑰一雙水藍色的眸從頭到腳打量著莫斯歡,過了一會兒才道:「我今天是來找你談判的,莫小姐,放了查爾斯……我是說陶一飛,也許你以為他還愛著你,但我必須說,他對你的愛根本就不是愛,只是一份對年輕時候的戀情未能圓滿的遺憾罷了,這次我突然心臟病發,他才發現我對他的重要性,這幾天無時無刻都守在我身邊,寸步不敢離!
原來,是心臟病。
莫斯歡不禁同情地看著玫瑰,也稍稍諒解了陶一飛那日的焦急,及丟下她連一句招呼都沒來得及打而匆匆離去的處境。
「那就好!顾恍。「我祝福你們兩位。事實上,我對陶先生并沒有放不放手的問題,也許他以前喜歡過我,但……那早就是過去的事了,我不知道這一點竟然還可以困擾玫瑰小姐,真令人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