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上電話,白緒忠向萬能事務所的社長夏爾治告假,說是有要事必須處理。
夏爾治打量了他好一會,他的神情很嚴肅認真,可以確定他不是偷懶想回家睡覺,于是便批準了他的假!稗k完事要記得回來上班!”
知道他富家大少的身份后,夏爾治就很擔心他辭職不干,回家當他的大少爺,讓原本只有幾個人的事務所更加冷清、生意更少。
辦公室內另兩名員工,也暗中傾耳聆聽,等待他的答案。
“這是請求嗎?”白緒忠與社長對視,故意傲慢的說。
“是命令!好歹我也算是你的……”夏爾治端出身為社長的氣勢,并想提醒關于自己錄取他的恩情,試圖施壓。
沒讓他把話講完,白緒忠便貿然打斷!笆虑樘幚砗,我會回來。”他的笑容很淺很淡,語氣卻很肯定。
他已經考慮得很清楚,該舍棄哪些、擁有哪些,他早就有了明確的方向,接下來他會一項一項執行。
在夏爾治吁出一口氣的同時,他慢條斯理的補充道:“可能是回來收拾東西也說不定!
話一出,夏爾治當場把吐出來的氣又倒吸回去!澳愀议_玩笑的吧?”他放低姿態,只差沒有搖尾乞憐。
“你知道的,我向來沒什么幽默感,不大會開玩笑!卑拙w忠自我剖析。
夏爾治怔住,片刻,他縱聲干笑!肮阏嬗腥!彼百澝馈钡。
白緒忠哂然一笑!拔易吡。”
“絕對要回來,你簽下的合約還沒滿!”夏爾治朝他的背影大喊。
人走了,辦公室頓時無比寂靜,剩下的三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著遺憾,彌漫心頭。
白緒忠出了事務所,驅車來到一間征信社,該征信社的特別之處在于社內聘用的職員清一色全是年輕女性,在業界享有“美女征信社”的美譽,業績成效相當出色。
今日親眼證實,果真名不虛傳,而且社內規模不小,辦公空間足足有萬能事務所的兩倍大,裝滿高級奢華,簡直讓人誤以為來到五星級飯店。
而該社社長也姓夏——夏爾怡,是個外表美麗、氣質干練的女性,一看就知道受過良好教育,懂應對、交際手腕極高女強人模樣。
社長夏爾怡出面打過招呼后,對他說:“接下來由社內業績第一名的員工,為白先生說明案情!
白緒忠點了點頭,覺得她笑起來跟某人好相似……隨后,一名穿著米白色套裝的女人站到他面前,露出合宜的笑容。“白先生您好,敝姓林,由我來解說您委托的案子。”
他們在一間簡潔明亮的會客室里談話,林小姐從紙袋里取出一疊清晰的照片,那是一對男女親密互動的連環照,摟腰、擁抱、激吻,一眼即可看穿男女之間的關系非比尋常。
“如您所見,照片中的女性,是您委托調查的對象孫若潔小姐,旁邊的男人,則是萬祥企業小開張志翔,根據調查,雙方五年前開始往來,之后一直保持密切聯系與男女關系,期間女方懷了男方的孩子,但后來女方流產,男方為了討她歡心,經常大手筆贈送昂貴禮物!绷中〗阋豢跉庹f了一大串。
白緒忠接過照片瀏覽,心里一陣刺痛,心痛中夾雜著震驚、羞辱與不堪,更讓他認清自己的心意。
他難過的 不是映入眼底的證據,而是得知在他和孫若潔交往前,她就已經有了要好的男人,他竟是她劈腿的對象,甚至在和他訂婚后,她仍持續和該男子藕斷絲連。
雖然知道她背叛了自己,卻不知道她一開始就已不忠,同時周旋在兩個男人之中,直到現在。
林小姐停頓下來,給委托人緩和沖擊情緒的時間。
白緒忠將照片扔向桌面,面色凝重!袄^續說!
“萬祥企業從去年便傳出財務危機,需要一筆資金拯救公司,于是張先生向孫小姐開口,慫恿她盡快和您結婚,方便運用自家資產,為萬祥解決問題!笔聦嵑軞埧幔中〗懵氊熕,仍得把話說完!皩е滤_始找尋你的下落,催促你結婚!
聽完前因后果,白緒忠幾乎無法動彈。
難過嗎?好像有一點,但那也都被胸口熾烈的怒火焚燒殆盡了。那么多年,他的付出只換來一場惡意欺騙,孫若潔甚至打算瞞騙他一輩子,拿他的錢去解救另一個男人,完全不顧他的尊嚴、他的感受。
若事實演變成那樣,那他白緒忠的人生才真的是徹底失!順利接管家業,掌控大權又如何?也不過是個被女人玩弄于股掌間的大輸家、大笨蛋。
一個滿腦子金錢利益,踐踏別人真心的女人,比妖魔鬼怪還要可怕數倍,更教人膽顫心驚,背脊發涼。
他知道得不算太晚,這場驚悚的惡夢,將由他親手終結了斷。
然后,他才能無牽無掛放手追求新感情。
也許就是這樣的感情潔癖,他才更無法忍受出軌的未婚妻,就算他還深愛她,也絕對會忍痛斬斷情絲。
何況,他的心里已經有一個還沒一起同甘,便已先一起共苦過的女人,悄然進駐,之所以遲遲沒采取行動,就是等征信社搜羅孫若潔偷情的證明。
現在證據確鑿,他手中握有揭開孫若潔虛偽面具的王牌。
收下照片,白緒忠支付一筆為數不少的委托費用,隨后,回到久違的白家,公開與孫若潔解除婚約一事。
事情處理完畢,白緒忠一早便打了通電話到翎淑的辦公室,希望能和她約個時間見面。
自從她到事務所找他、還了他錢離開的那天之后到今天,中間兩人僅僅搭上一次電話,而且她隨便敷衍了兩句就宣稱有事要忙,匆忙掛斷他的電話。
他也曾利用外出工作的機會,到她上班的地點,試圖見她一面,卻被告知她請了一星期的休假,并沒有特別交代去向,于是他也只能繼續當一名等待者。
一個禮拜之中,他解決了懸宕許久的棘手問題,退掉了孫若潔的婚事,揭穿了她虛偽的面具與不忠的背叛,這件事引起自家眾人震驚,孫若潔的惡行被公開,自然也沒臉再待下去,只得狼狽逃離。
也許是同自于補償心理,他的父親白正洋首度表態,要他退掉外頭租的房子,搬回家住,然后回到自家公司效力,但都被他一口婉拒。
至少,現階段他很喜歡目前的生活,想在外頭多闖蕩,體驗更多生活面貌。
電話接通后,他卻得到她正前往機場,準備飛往日本出差的答案。
又出差?白緒忠忍不住翻白眼。
這女人除了喜歡研究妖怪,還喜歡當空中飛人,一天到晚往國外跑,讓他疲于奔命。
他問了她所搭乘的航空班機,看了看時間,現在出發應該可以趕得及在她登機前見上她一面。
掛上電話,白緒忠沒有半點遲疑,驅車前往桃園機場,明明是非假日,高速公路上的車流卻超乎他想像的多,他縱然心急也莫可奈何。其實行駛車速并不算慢,是他的心情太過焦躁,造成速度不快的錯覺。
好不容易抵達目的地,比他預估的時間慢了半個多鐘頭,幸好離飛機起飛尚有一些空檔。
機場航廈占地廣闊,要找一個人并不簡單,白緒忠沒有考慮太久,直接走向服務柜臺。
沒多久,整個空間里都回蕩著廣播的聲響。
“搭乘皇宇航空第1308班機的乘客,馬翎淑小姐,請迅速至皇宇航空服務臺,有要事找您!
這樣的廣播內容,重復放送了三次才停歇。
在書店里翻書的翎淑,自然也聽得一清二楚,她又看到四周的人聽見她名字后忍不住發笑的模樣。
她不禁一邊暗暗咬牙,一邊揣想著是怎樣的突發狀態,需要透過廣播找她。
忽然間,這樣的場景使她想起曾有個男人,也是透過這個偷吃步的方式找她,進而得知她刻意保密的名字。
不過,這回不可能是他了,她只能猜測大概是有什么登機方面的問題,需要她當面核對之類的,雖然她自認為登機程序都已經很完善,為了避免節外生枝,還是決定跑一趟,把事情弄清楚。
放下閱讀中的書本,翎淑帶著疑惑往柜臺移動。
走近柜臺,她赫然驚見一道頎長的男性身影佇立在航空柜臺前面,明顯是在等人。
透過廣播找她的人,是他嗎?翎淑放慢腳步,在離他幾步之遙前停了下來,存心觀望,腦海中同時浮現無數個問號,心亂如麻。
仿佛感應到她的存在,白緒忠朝她所站的方向望了過來,然后朝她走來。
翎淑不禁屏息,望著他的眼神充滿困惑,心跳瘋狂鼓動著,神經緊繃。見到他很高興,但也很心痛,復雜的滋味切割著她的心,無法完整。
她休息了一個星期,做了一趟療傷之旅,可顯然沒有任何作用!靶液泌s上了!痹谒媲罢径,他輕場地說,嘴角微揚,松了一口氣。
他的笑容依舊迷人,看在她眼里,卻很傷人。
半晌,翎淑才故作鎮定,開口問他:“找我的是你?”她的語氣很疏離,這是她掙扎后決定面對他的態度。
“我來送機!卑拙w忠答非所問,目光一直牢牢的盯著她。
“送機是借口吧?”翎淑裝出無動于衷的樣子,調侃道。
整理了下思緒,他徐緩道:“的確是想借著送機多看你一眼!
聞言,她的眼底閃過愕然,怔愣了好幾秒,才回神道:“白先生,都這個節骨眼了,你還開這種玩笑,實在很殘忍!彼悬c生氣,氣他我行我素、為所欲為,不顧他人感受。
白緒忠皺了下眉頭又旋即松開,認真澄清!拔覜]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鳖D了下,他糾正道:“還有,不要叫我白先生!
“不叫你白先生,要叫你什么?難道你結婚后改姓孫了?”翎淑用力睨住他,字字句句都透著酸意,她自己也意識到了,便已無法收回,清了清喉嚨,她連忙轉移話鋒,化解尷尬處境!皝矶嗫次乙谎塾衷鯓樱宽槺阍E別嗎?”
“結婚?”白緒忠低語,恍然明白了她敵視他的原因!拔乙Y婚了,所以你很生氣嗎?還拼命躲著我?”他直搗問題核心。
心口的痛楚被狠狠挑起,翎淑輕抹脂粉的嬌顏又氣又窘,無言以對。
這時,皇宇航空往名古屋的班機已催促旅客登機。
“等你回來,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說!卑拙w忠投給她一記溫和的微笑,心里有了譜。
他想,既然沒時間好好說明,干脆等她回臺灣再把前因后果說給她聽,就讓她多誤會幾天,往后,他會好好彌補她。
翎淑根本不知道,他沒有和孫若潔復合,反而是向對方劃清界線,不相往來。因此已打定主意,要與他斷絕往來,不讓自己有機會越陷越深。
沉默過后,她幽幽開口:“有什么事不能現在講嗎?”她還是無法對他完全不聞不問,說出口后,她兀自氣惱自己不夠爭氣。
“等你回來再說!彼首魃衩,并且臨時提出唐突的請求。“對了,你可以把婆婆送的玉石給我嗎?”
翎淑眉心緊蹙,臉色更差。上回跟他索討,他想也不想的拒絕,現在居然還好意思反過來跟她要真是個小氣自私的男人!她看走眼了!這種男人不愛也罷!免得早晚有一天被氣死!她在心里大聲怒吼咆哮。
沒等她回答,白緒忠接著說:“有個我很重視的人,她好像很喜歡那塊玉石,所以想拿去做成特別一點的形式送給她!彼馕渡铋L的凝視她。
“白緒忠,你沒聽過君子不奪人所好嗎?明明知道我很喜歡玉石,還妄想拿去送給別人?過分!”翎淑氣急敗壞,連名帶姓的喊他,不禁氣紅了眼眶,受到二度傷害。
“我知道我很過分,但還是希望你能割愛!币娝杭t的眼睛,白緒忠心里一陣憐惜,有點后悔自己似乎出了個餿主意,弄巧成拙,不過說都說了,只能硬著頭皮把玉石要到手,盡管困難度很高。
“休、想!”翎淑奉送他一記硬邦邦的釘子,轉身便要前去登機,然而淚水氤氳了她的視線,延遲了她的步履。
“翎淑。”白緒忠站在她身后,低喚她的名,不具絲毫戲謔,而是飽富感情的溫柔嗓音。
她的心猛然一顫,心頭一軟。
“對不起!彼麨樽约旱谋孔荆簧帽磉_而道歉!奥飞闲⌒!
再普通平凡的不過的一句話,翎淑卻格外感到沉重。
“我等你回來!卑拙w忠的眸光堅定,承諾道。
翎淑牙一咬心一橫,疾步走開,走沒幾步,她霍然而止,停頓了幾秒鐘,回身直朝他而去,從隨身提包中取出玉石交到他手里。“祝你幸!边@是她最后能為他做的事了。
白緒忠在她抽手前,及時扣住她的皓腕,低啞道:“這是最后一次讓你獨自飛走!
翎淑不敢回頭看他深邃墨黑的眼睛,雖然清楚聽見了他的話,卻沒能細想個中涵義!拔以撟吡。”她奮力脫離他的掌控,幾乎是落荒而逃。
白緒忠緊握著她忍痛退讓的玉石,胸口漲滿感動,此刻手握得有多牢,他就有多不想放開她。
在她出差回來前,他有很多事得忙……白緒忠一直等到翎淑搭乘的飛機起飛,才開車回萬能事務所。
這幾天來,只要有空,白緒忠就捧著厚厚一本妖怪圖監猛翻,要不就讀著各種妖怪相關的書籍、報導和電影,從原本的不信與排斥,慢慢的倒也逐漸投入起來,感到興味盎然。
其實從小,我們就開始接觸妖怪;像是西游記或桃太郎,故事精彩有趣,童稚的心靈深信妖怪真實存在,因為害怕它們,所以會收斂自己的行為;長大成人以后,知道妖魔鬼怪不過是杜撰編造的,少了畏懼之心,反而失去約束力,更容易做出傷害他人的事。
仔細想想,熱愛妖怪、認定它們實際存在過的那個女人,代表著她有一顆純凈的心,也更懂得是非善惡……反觀自己,既不相信又心懷恐懼,心早已扭曲變形。
白緒忠的書讀到一半,突然被用力抽走。
“有你的包裹!笔聞账某蓡T之一,薛楚衛指了指擱在置物柜上的東西。
“幫我拿一下會怎樣?”白緒忠似指責又像質問。既然有心告訴他,直接拿給他不就得了……真難相處。
薛楚衛淡淡的瞟了他一眼,隨后悶不吭聲的走開,置之不理。
“喂!”
沒多久,他的包裹伴隨著一聲沉喝,準確無誤的被拋往他的方向。
白緒忠反應不及,只能用他的俊臉去接……“噢!”他悶哼一聲。“要幫忙就甘愿一點!
薛楚衛不以為忤。
另一名員工關有承搔了搔耳朵,眼睛仍盯著股票指婁和,置身事外。
感情差到連架都吵不起來……其實,他們能斗上兩句話,就表示接受彼此的存在,而不再完全無視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