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霽失笑,她越來越大膽了,連太妃都敢批評,不過,他喜歡。
小優說的對,他大可不必理會。
蕭□已死,昔日的皇太后手段用罄,到最后兩個兒子以自相殘殺做結局。而蕭□的幾個兒子,死的死、殘的殘,所剩的唯有蕭雨一人,那人是扶不起的阿斗,成天斗蟋蟀玩鳥,大字識不了幾個。
他繼位之后,將蕭□的皇后及母后貶為庶民,遣至寺院修行悔過,尊昔日皇太后的表妹太妃為尊,留下她、善待她,不過是為了博一個慈孝名聲,倘若她敢干涉太過,那點名聲,不要也罷。
他突然想起賀心秧上回提的事,轉身對張和說:“張和,你去挑兩個宮女送到賀姑娘那里,記得,挑伶俐聰明、嘴巴嚴謹些的,我可不要聽見什么胡言亂語傳到賀姑娘耳里!
“是,奴才馬上去辦!
張和本是蕭□身邊的大太監,是個懂得忖度時勢、見風轉舵之人,當初見蕭霽勢力已成,而蕭雨又是無能之人,便順水推舟,將蕭霽拱上帝位。
如今證明,他是對的,這個小皇帝不但勤政精明,且性格寬厚平和,不像先帝動輒暴怒奪人性命,跟著這個主子,比之前要輕松得多。
他很清楚,皇帝對采莘公主與賀姑娘有一份特殊的感情,那是源自于流落民間時所建立起的親情。
整個后宮,看來看去,皇帝最看重的也就她們兩人了,因此遇上兩位姑娘的事,他無不親自去辦,務必辦得穩穩妥妥才是。
張和離開后,蕭霽問小優,“蘋果的身子怎樣?好些了嗎?”
“有王爺送來的藥材,再多吃幾副藥就沒問題了,只是……心病難醫,你明白的!
她自蕭霽口中明白賀心秧和王爺之間的關系后,別人眼中充滿質疑的感情,在她心里成了可歌可泣,她同情賀心秧,也心疼王爺,偏偏又挑不出關倩的錯處,讓王爺不娶。
“你說的對,心病難醫,不過蘋果很勇敢,我想她會慢慢想清楚。”
“最近幾日,我見蘋果姊姊似乎不討厭王爺去看她。”
蕭霽苦笑,小優不明白,在未來的世界里,不管是分手或離婚,都不會真正切斷女人與男人之間的關系,他們會以另外一種形式相處。
只是蘋果的愛情尚未真正放下之前,傷心難免,何況剩下兩個月了,到時候六皇兄娶關倩進門,她不知道還要怎樣天翻地覆的痛上一回。
“有空,你多去陪陪蘋果吧!彼粗菑埾癜子褚粯庸獠释笣櫟哪槪α。
“還說呢,蘋果姊姊可忙的呢,好幾次過去,她都沒時間理我!
“她有什么好忙的?”
“忙著帶愿愿、望望啊,他們兩個可愛極了。愿愿像個小大人,老是用懷疑的眼光看大家,蘋果姊姊說他有被害妄想癥;望望卻是人人都好,誰來都要抱抱、親親,晴姊姊卻罵她,哪天被賣掉,還會幫人家數銀票。
“紫屏姊姊說,要是望望真會數銀票,那可就是天上星宿降生了,蘋果姊姊跟著起哄,真拿出一迭銀票放在她面前,望望也不知道是真懂還是假懂,竟把銀票全拽在懷里,一張都不肯落下!
“這個見錢眼開的小丫頭,銀票太臟了,下回拿一斛珍珠讓她數。”
“才不要,若是吞下去可怎么得了。不過,姊姊說見錢眼開沒什么不好。”
“那個市儈的家伙居然這樣教你?別聽她的,會學壞!
“可金錢的確是好東西啊,蘋果姊姊說,許多人明明心底愛著呢,卻還要裝清高,嫌銀子污穢骯臟!比绻泻芏嚆y子,就可買一堆藥材制新藥,不必被人限制東限制西的。
“我沒說金錢不是好東西,只是有更多的東西是金錢買不到的!
“有嗎?”
“金錢能買來藥材,卻買不來健康;能買到書籍,卻買不到知識;能買來金銀珠寶,卻買不了愛情;能買來賀卡,卻買不到友誼。所以與其看重金錢,不如看重真心待你好的人!彼诎凳,多看重看重身邊的這個男生。
小優還是不懂,偏過頭,反復咀嚼他的話,越咀嚼越覺得滋味無窮。
“有道理,害我昨兒個還跑去蘋果姊姊的書鋪呢!彼肟纯,怎么寫幾本艷本就能掙進大筆大筆銀子,不像大夫,辛辛苦苦從早到晚看病人,還是過得苦哈哈的。
“你一個丫頭去那種地方?不怕被你爹知道,禁足在家里?”
那可是賣艷本的地方,來來往往的全是男人,她混在當中怎么成?心一急,他扯了她的手,擺臭臉給她看。
小優吐了吐舌頭,害羞笑道:“我又沒進去,只不過好奇嘛,就想看看人家說的盛況空前是怎么回事。天吶,還真是滿滿的一屋子人,果果哥哥,你知不知道艷本里面到底是寫些什么?”
小優的問題讓蕭霽臉色迅速翻紅,他下意識想起偷看小說的后遺癥,這里……可沒有能夠鎮壓荷爾蒙過度分泌的冰淇淋。
“干嘛好奇?”
“人家就是想知道嘛,里面到底寫些什么,怎么男人都愛成那樣?”
“不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好奇心會殺死貓的。”真是的,不管哪個時代的小優都是好奇寶寶。
“放心,我不屬貓,多一點好奇無妨。”舅舅才說她的好奇心和追根究底的精神是學醫最重要的特質,還要她好好保持呢!罢f嘛、說嘛,果果哥哥,你給我講講嘛。”
“反正不是女孩子該看的書!
“既然不是女孩子該看的書,為什么蘋果姊姊能寫?你誆我的哦,或者……哦哦,你也沒看過?”
她閃閃發亮的眼睛在他面前眨啊眨的,可愛清靈的模樣讓他忍不住臉紅,她到底有沒有自覺啊,怎么可以靠男子靠得那么近?
“夠了哦,再問下去我要翻臉了!
“為什么翻臉呢?是因為沒看過,怕被我問出了底,還是嘴巴說不可以看,可是早就偷偷看了?”
蕭霽大叫一聲,“李小優!”
小優轉過臉,巧笑倩兮,身子一扭跑開。
蕭霽忘記端莊、忘記穩重,他恢復到十二歲小孩該有的性情,提起腳步,飛快追向小優……
園子里,柳樹舒展了黃綠嫩葉的枝條,隨著春風吹拂、輕柔擺動,盆子里的植栽有的花蕾滿枝,有的含苞初綻,有的昂首怒放,白得如玉的月季花競相開放,散發出一陣陣沁人心肺的花香。
蝴蝶被吸引來了,它們舞動繽紛雙翼,伴著男孩女孩清脆的笑聲,領著春天,走向一季熱鬧。
一路上,關倩低著頭不說半句話,只是緊緊地抿著下唇,抿出一臉蒼白,陳姑姑凝著冷肅表情,一樣斂眉不語。
她們去了懷寧宮,賀心秧不在,連宮晴、風喻、小四、丫發和孩子也都不在,問了里面的宮女,她們說,明兒個休沐,王爺他們一家人去踏青了,今晚不回來。
一家人?還沒進門呢,他們就成了一家人?這讓關倩的顏面往哪里擺?如今在后宮,賀心秧都敢這樣囂張大膽,日后真進了王府,關倩還有容身處?
她們寒著臉往平和宮回轉,半路遇見皇上身邊的太監張和,他正要去辦蕭霽交代的事。
張和是何等精明的人,他很清楚蕭霽之所以能成為皇帝,端望蕭瑛的支持與謀計,眼前的陳姑姑曾為賢妃所倚仗,而關倩是未來的蜀王妃,此刻不巴結,更待何時?
因此當陳姑姑攔下他,問他要往哪里去時,他便提了小皇帝的命令。
陳姑姑聽了面露笑意,她正愁沒法子滲透懷寧宮呢,這會兒機會就在眼前。
她眉開眼笑的說:“張公公,求你幫個忙,我有兩個侄女,本想待王爺成親后送進王府伺候,眼下恰好有這個機會,就讓她們先跟在賀姑娘身邊熟悉吧,賀姑娘日后是主子,能夠早點摸透性情,也是好的!
這話張和豈有聽不明白的。
所有人都知道關倩出身不高,性子又軟,往后王爺想納誰為妾,肯定是不會有意見的,眼下陳姑姑把侄女塞進懷寧宮,為的還不是攀高枝、當鳳凰。
他看向關倩,關倩回給他一個微笑點頭,看來正牌王妃沒意見,既然如此,他有什么好反對的,自然是再次順水推舟賣個人情。
夜深人靜,男子穿著一襲夜行衣,未曾覆面,他輕功點地、輕輕巧巧地出現在關倩的閨房里。
他叫做柳棄,他的身材很高,但瘦骨嶙峋,額間膀子側青筋浮現,臉色焦黃,兩腮微陷,唯有一雙眼睛精爍,透出幾分狡猾。
關倩站在燈光下,粉鑄脂凝,嬌波流慧,一身霓裳霞裙,羅襪朱履,裊裊婷婷,細柳生姿,媚麗動人,甚惑人心。
他的兩只眼睛在她身子上上下下溜轉,心癢難當,他目光中充滿愛意,從第一次見面時,他便深深愛上她。
他最喜歡每回有求于自己,她便這般盛裝打扮起來,為這樣一個女子,誰都愿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吧。
柳棄曾經是勤王的死士,曾經他以為勤王成事,自己坐享榮華富貴,便能同關倩玉成好事。但可惜,城南蒼山一役,勤王死了,而他陷入昏迷,再清醒時人事已非,關倩失去蹤影。
直到他以為早已經死透的蕭瑛回京,身邊帶著的未婚妻竟是他心愛的女子,他才知道她是丟下他去了別的男人懷里。
幾次深夜,他聞進關倩的閨房,關倩嫌惡的眼神讓他備受傷害,但他還是想見她,一個男人可以無怨無尤為女人付出嗎?可以的,就像他這樣。
他嘴角噙著笑意,眼神未曾自她身上褪去,她……原該是自己的女人啊。
“這回你要我做什么?再去挖掘賀心秧的過去?我試過了,在花滿樓之前,沒有人見過她!彪p手橫胸,他的口氣輕佻。
“不,那些謠言沒辦法動搖什么,這回,我要徹底除掉她。”她的眸子里透出一抹狠絕。
很好,這才是他看得上眼的女人。
“怎么除?守在她門前的人是風喻,他的武功在你我之上,更何況她背后還有皇帝和蕭瑛,就算殺了她,怕是那些人掘地三尺,也要將兇手給挖出來吧,到時,你怎么還能夠安安穩穩地當蜀王妃?”他嘖嘖兩聲,看著她的失落,竟然出現一絲好心情。
“殺人并非只能明刀明槍!
“你的意思是下毒?”
“沒錯,但這里是后宮,這毒得下得神不知、鬼不覺,否則最好的御醫全在太醫院,到頭來又是空忙一場!
她已經沒有太多時間,再過不久就要大婚了,倘若賀心秧非得以王妃之姿才肯嫁入王府,那么她所有的心血就全白費了。
祈鳳皇朝的禮制,正妃亡、側妃不得扶正,得另覓良配為正妃,若她以側妃身份進入王府,那么日后便是弄死了賀心秧,她的孩子一樣是永遠的庶子,那對雙生子才有襲爵的資格。
“說來說去,你就是要我的千芒?”他嘴角噙著觸骨沁髓的笑意,扯出一道生硬曲線。
千芒是種特殊而詭異的毒,中毒者與身邊人都不易發現,只會感覺身子懶洋洋的提不起勁,且一日睡得比一日長久,直到睡眠時間超過六個時辰后,便會開始吐血,最后死因是血枯而非中毒。
“沒錯,我要千芒!”明知道與柳棄交易無疑是飲鴆止渴,但她還是篤定地點了頭。
“沒問題,我不但可以送你千芒,還可以幫你種到賀心秧身上去,保證就如同你所要的‘神不知、鬼不覺’,只是……你很清楚我要什么!
挑起一道冰涼笑意,她咬牙應下!拔抑,人肝大餐!
“很好,等你準備好時,我就會出現!
他將瓷瓶放在桌上,對她微微一笑。
關倩皺起柳眉、目露嫌惡,卻還是將瓶子拿起,收進柜子中。
她殺過許多人,再多殺幾個也不覺怎樣,可他卻心思變態,不準她只將人肝交給他便了事,非要她將肝分切入菜,燒出一桌人肝大餐。
上回為求他查出賀心秧的過往,她已親手殺死一名宮人,現在……關倩恨恨咬牙,她不得不孤注一擲!拔抑懒耍阕甙!”
“這樣就想打發我?怎么可以啊,這身隆重打扮,不就是為了勾引我嗎?我走了,你怎么辦?漫漫長夜啊,你的王爺留宿的可是懷寧宮,不是你的溫柔鄉吶。”他淫邪一笑,勾起她的臉。
關倩苦笑,他的話真可恨,可偏偏誠實得讓人避不過。山谷之中她幾次主動勾引,蕭瑛始終無動于衷,她以為自己已然失去魅力……
舌頭一勾,他將她的耳朵卷入口中,輕舔慢吮,帶出她一波波悸動。
她不怕他折騰,平和宮里的下人全讓她點了睡穴。
她轉過身,環住他的頸項,熱烈地吻上他的唇。
柳棄笑了,這女子也禁不起勾引,粗礪的手掌在她身上處處點火,他一面吻著她,一面輕聲道:“記住我的話,便是你嫁入王府,我想要你的時候,也別拒絕,因為……能滿足你的男人,只有我了!
要人肝,他可以想辦法自取,為什么非要關倩替自己做這件事?很簡單,因為他要把她和自己緊緊地綁在一起……
打橫抱起她,他快步走向床邊,俯下身,封住她的唇,一個火辣辣的熱吻幾乎攫取她的靈魂,他吻著她,手指靈活地解開她的盤扣,滑入她柔美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