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門邊的風鈴叮當一響,夏承斌側目望去,看見廖淳又風塵仆仆的走進來。
真是的,即便只隔了幾條街,但總這樣跑也是很累的好不好……為什么有話不能當面說,轟人不能當面轟,偏偏要讓他做這個累人的信差?廖淳委屈的腹誹了好大一段話,然后在走到夏承斌眼前時,只剩了一句,“老大,她不走!
夏承斌質問:“不是讓你綁了她?”
廖淳一癟嘴,又說綁她,又說不能傷她,這活怎么干嘛!他苦著一張臉,“我們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她身手矯健、言語犀利、一碰就哭、一哭就嚎,吵得整條街都不安寧,我怕會引來員警,也怕招人耳目,所以就……放棄了。”
廖淳拿出了說書的本事,繪聲繪色的描述了擒住藍覓的不容易,最終委婉的表達了失敗的結果。
夏承斌閉上眼,深呼吸了幾次,再睜眼時,一股寒氣迸出。
廖淳頭皮發麻,下意識的后退一步,“不過她說了,要再見你一次才肯走!
夏承斌怎么會不知道這是她的拖延戰術,可她這樣硬是不走,自己的那幫手下也確實拿她沒轍,本來方法有的是,可他那條不準傷她的死命令就令他們徹底沒辦法了。
無奈之下,夏承斌只好跟著廖淳回了公寓,剛到門口就聽見藍覓的尖叫聲,“我不走,就是不走!我要見夏承斌,你們誰說都沒有用!都走開啦!”
夏承斌緩和了一下情緒,推門進去。
看見老大歸來,男人們齊刷刷的撲過來站到他身后,每人苦惱地就差沒掛上兩行清淚了,剛剛站在樓梯上跳腳的藍覓也停了下來,她小臉微紅、眼眶濡濕,一臉的怒意。
夏承斌看了她一眼,輕嘆了口氣,一抬手對著手下們做了個滾蛋的手勢,男人們如獲大赦,瞬間消失在了客廳里,其中一個還貼心的拐走了顫巍巍的傭人并且順便關上了大門。
剛才還雞飛狗跳的客廳終于變得安靜下來。
夏承斌站在樓梯下,微微仰首,“覓覓,你要聽話。”
藍覓對他怒目相視,沒頭沒尾的問:“你是不是結婚了?”
夏承斌被問得一懵,“沒有。”
藍覓又問:“那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夏承斌更糊涂了,“也沒有,怎么這么問?”
藍覓一跺腳,“那你為什么鐵了心要趕我走?”
夏承斌耐心的解釋說:“我說過了,你在我這里……”
藍覓打斷他,“不要再說危險不危險了!既然你可以把我從那個頭目手里帶出來,就證明你有保護我的能力,既然有這個能力,你又為什么不肯收留我?又沒結婚、又沒女朋友,那唯一的解釋就是你嫌我麻煩……你不想管我!
夏承斌頭疼起來,“我不是這個意思……”
藍覓委屈的撇嘴,“你就是這個意思!大家都不想要我了,現在連你也要趕我走……”
夏承斌看她要哭的表情,心頭有些發緊,“我不是要趕你走……”
藍覓忍著淚水反駁,“那是為什么?阿承哥,你就是變了,你原來絕不會這樣子的。”
夏承斌有些無奈,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和這個任性的女孩解釋。
而此時此刻,公寓的大門外正貼著十幾個好奇的大臉在偷聽,天吶天吶,老大居然被人打斷了三次還沒有發火,聽著平時宛若羅剎的夏承斌被一個小女孩堵得無話可說,他們真是要感慨這世上真有一物降一物這么一說。
廖淳爽到內傷,忍不住對著兄弟們小聲模仿著夏承斌無奈的語氣,“啊,覓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黑衣男人們開始竊笑,卻又不敢大聲,于是憋得好痛苦。
廖淳玩上了癮,“你要乖乖的,阿承哥怎么會不要你呢,我……”
在他們拿夏承斌揶揄的時候,門里面的戰局仍沒有結束。
藍覓越說越委屈,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你居然還讓他們綁我……為什么要綁我,我又沒有做壞事,為什么兩天之內被綁了這么多次?現在我手腕、腳踝都好痛,臉上也被膠帶貼得過敏了……你不關心我,還讓人把我的行李都丟了出去。”嗚嗚,他好狠心啊!
夏承斌趕緊解釋道:“我沒讓人丟你行李!
藍覓根本就不聽,“如果你真這么討厭我,我走就是了。”她抹了抹眼,轉身跑上了樓。
夏承斌站在一樓,幾分鐘后聽見樓上傳來憤怒的關門聲,他揉了揉額角,郁悶的嘆出了一口氣,不管過了多少年,他都拿藍覓沒辦法。
與此同時,門外的模仿秀還在繼續,廖淳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有模有樣的蹲在門外耍寶,“覓覓,你留下來會遇到危險的……覓覓,我不想看見你受傷……覓覓,你要理解我……”
說到一半,他背脊上的倚靠物忽然消失。
大門被打開,緊接著廖淳覺得太陽穴一涼,他渾身一僵,捂住了嘴。
夏承斌陰惻惻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和剛才的他判若兩人,“很有意思,嗯?”
廖淳捂著嘴搖了搖頭。
夏承斌用槍敲了敲他的頭,“既然一直在偷聽,那我就直接問你,行李誰丟的?”
廖淳捂著嘴不動了,冷汗涔涔。
夏承斌彎下腰,用槍挑起廖淳的下巴,“給你五分鐘,還原她的行李,再用五分鐘,買來一箱可樂,最后,你模仿的技術真是太糟糕了,如果不是你哥讓我留著你,我真想把你的舌頭拔下來……你是相信我的對吧?我這個人不會說謊,但也不太守信!彼[起眼睛,湊近了幾寸,“說不定什么時候我的耐心用光了,就不會履行對你哥的承諾了。”
說完最后一句之后,夏承斌回到公寓,“砰”的關上了門。
廖淳松開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欲哭無淚,她任性又愛頂嘴,得到的就是千依百順的誘哄;他不過就是話多了點,得到的卻總是冷冰冰的槍口和威脅,怎么這樣嘛,他和藍覓明明都是臺灣的合法公民,是不可或缺的一分子,為什么差距這么大?
從二十六歲到三十二歲這六年之間,夏承斌給人的印象是一貫的。
他不太愛笑,但笑起來總給人一種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感覺,因為他的目光太冷,冰到極點,像是一陣黏膩濕滑的風鉆到骨子里,冷得令人心寒。
再說這個人的手腕陰狠果決,不至于兇惡殘忍,但卻也從不給敵人留任何的退路。
此外他沒有任何背景和關系,完全是靠自己的一雙手,在暗潮洶涌的黑道組織中,爬到了現在的位置。
他不拉幫結派、不阿諛奉承,是一個孤膽惡魔。
然而在這個叫藍覓的二十歲女孩出現之后,夏承斌就出現了疑似人格分裂的癥狀。
人格分裂癥狀之一,他前腳下了必須將藍覓送走的死命令,后腳就在藍覓的眼淚中改變了主意,決定先暫時把她留下,安撫小女生受傷的心靈。
人格分裂癥狀之二,他半個小時之前才用槍口抵著廖淳的腦袋讓他整理好藍覓的行李,可現在卻又改變了主意,一腳把廖淳踹出了公寓,讓他買可樂去。
廖淳揉著屁股抱怨,“真是的,差別待遇、喜怒無!
夏承斌來到三樓,第六次敲響藍覓所在房間的門。
對方顯然還在生氣,沒來替他開門,夏承斌也不惱,插著口袋走到隔壁房間,那里面放著藍覓的行李箱。
藍覓身為一個女孩子,行李箱里肯定少不了內衣等私人物品,夏承斌真是腦袋秀逗了才會想到讓廖淳幫她整理,不過幸好他及時反應了過來,沒有讓那個臭小子一飽眼福,至于他自己,他比藍覓大十二歲,如兄如父,整理個行李也不過分吧。
于是夏承斌將藍覓被碰壞的行李箱打開,將她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
藍覓是個典型的小女生,愛美又細心,她所有的衣服都分門別類的疊放在箱子里,疊得棱角分明,而色系則以海藍色為主,圖案也都是小女生喜歡的。
而在衣服的最上面,是一個棕色的熊玩偶,夏承斌打開客房里空蕩蕩的衣柜,將她的衣服都擺進去,按照她自己的分類放好,然后拉開抽屜,將內衣原封不動的也放進去,最后他拿起熊玩偶,與它對視了幾秒,接著將它放到了床頭柜上。
大功告成后,廖淳回來了。
他抱著一箱可樂擺到茶幾上,然后等待著夏承斌訓示。
夏承斌整理完行李后走下樓,看了廖淳一眼,“拿出十瓶來,轉開瓶蓋,把氣放盡!
廖淳“啊”了一聲,又放松了舌頭,“為什么放氣?可樂喝的不就是氣嗎?”
夏承斌臉一沉,“叫你放氣,沒叫你放屁!
廖淳抿上嘴,乖乖的開瓶放氣。
夏承斌走下樓梯,拐彎進了開放式廚房,他翻出一個玻璃杯,打開冰箱拿出冰水倒進杯里,然后拉開冰箱里的抽屜,目光在那排放整齊的檸檬片上一掃,隨意挑了一片丟進杯里,等他端著杯子慢悠悠的踱出廚房之后,正看見在拿著一瓶可樂、目瞪口呆的站在廚房門口的廖淳。
“干什么?”
“老大……”廖淳吞了吞口水,唇瓣顫抖,“你背上有襪子。”
夏承斌臉色一僵。
“還是女式的!绷未镜念澏督^對是憋笑憋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