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親王府的華貴雷持音總算是見識到了,光是主屋這兒,擺設的物件全都是上等的寶貝,尤其是擺在床邊花架上的那盆火紅珊瑚,教她瞧得目不轉睛。
「你喜歡珊瑚?」易承雍更衣后走來,就見她不住地打量那盆珊瑚。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只是沒見過好奇罷了!顾谧考液屠准仪埔姷拇蟮质歉鞣N玉石,如果要問她關于玉石的知識,她可以說個三天三夜,不過珊瑚這東西她只在書上瞧過。
「庫房里這類東西很多,你要是想瞧的話,我將對牌給你,你可以和童敬去瞧瞧!拐f著,他走到一旁的五斗柜拿對牌。
「不用了!估壮忠暨B忙推拒,她是什么人物,哪里能隨意進王府庫房。
「你是這府里的當家主母,這府里沒有一處是你不能去的。」他說著,將一串牌子交給她!高@里頭不只有庫房的對牌,還有城里和外地幾家鋪子的,收放地契的小庫房則是……」
雷持音打斷他未竟的話,「王爺,我不是當家主母,你不用急著把這些東西交給我!
「護國公嫡女的事這兩天待我面圣后,我自會處理。」
「處理什么?難不成你要當個忘恩負義之輩?」雷持音瞪他一眼。「千萬別做那種人,我會瞧不起你!
「想哪去了。」易承雍一把將她拉到床上。「不是累了,睡一下吧!
這話聽得雷持音面紅耳赤。不知情的人聽見還以為兩人是老夫老妻呢,可兩人根本是有現在沒將來……她該提醒他這件事,偏偏她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說。
唉,他不知道她是多么不愿意鳩占鵲巢。 ?????
也許正因為她的還陽會傷害其他人,所以鬼差才急著要將她給收回陰間,而她老是這樣逃避鬼差也不是辦法,畢竟他能護她一時,也無法護她一世,對不?
無聲嘆了口氣,她轉了個話題,「明兒個你要面圣,可知道皇上會怎么對你?」
「他還能如何?」
雷持音皺著眉,心想,皇帝老子能做的事可多了咧,他真以為自己頂著親王頭銜,皇上就不敢動他了?
「王爺,你該不會對宮里那把椅子有興趣吧?」她問得夠直白了。
「你想當皇后?」他詫問。
雷持音一把搗住他的嘴,「你不要亂說!我是什么身分,哪敢奢望那個位置?你別害我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他有本事說,她還沒膽子聽,更不想提早見鬼差。
易承雍熠亮的眸直睇著她,突地親吻她的掌心,嚇得她險些尖叫,抽回手的瞬間,直覺得手心又燙又酥麻。
這人……心思越發邪惡了!
「你想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但前提是,我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這是他的承諾,而且他知道他一定做得到。
「……易承雍,一直以來,欺負我的人都是你。」敢情是只允許他萬般欺凌她,卻不允許旁人動她半分?
「若是旁人喊我名諱,一個大不敬的罪名就能杖責至死!
「不用杖責我,只要夜半把我丟到門外就成了,何必大費周章,還要旁人背上殺人的罪孽?」
易承雍被她這張利嘴氣笑,強硬地將她摟進懷里,「瞇一下吧,明兒個進宮沒事的!
盡管還有滿心疑惑,但她還是乖乖地閉上嘴。
走了千里路回到京城,她已經累得慌,自然也希望他能養足精神,畢竟明日面圣可不是好玩的。
翌日醒時,房里早已不見易承雍的身影,就連他是什么時候離開的,雷持音一點感覺都沒有。
「姑娘醒了?」
外頭傳來聲響,她愣怔了下,趕忙應了聲,才剛掀開床幔,陸嬤嬤已經領著三個丫鬟進房。
「王爺差人給姑娘備了幾套衣裳,是在春水坊買的,您瞧瞧要穿哪套,要是不合身再立刻修改。」
其中兩個丫鬟擱下箱籠,一打開,里頭是五顏六色的衣衫和各式裙子,質料上等,繡工精巧。
春水坊里的衣裳可不是一般人家買得起的,至少雷持音沒買過,不是買不起,而是買不下手,一套衣裳要價幾十兩到數百兩銀子,她寧可拿去買食材。
見屋里幾人都盯著自己,她便挑了套粉桃色的交領短衫搭月白色的八幅裙,裙擺處繡滿了纏枝花紋,看似不起眼,但這可不是尋常人能穿的紋飾。
挑好后,不等她吩咐,幾個丫鬟便上前伺候她更衣挽發,陸嬤嬤也不知道從哪取來一只木匣,里頭是琳瑯滿目的首飾。
正以為這樣就完事了,誰知道陸嬤嬤親自動手替她上妝,她不禁問:「王爺可說了我能到府外走走?」
陸嬤嬤手上動作未停,「王爺一個時辰前進宮了,吩咐不可怠慢姑娘,還要姑娘在府里靜心候著,姑娘要是想在府里走動,老奴可以領著姑娘!
既然沒要她出府,打扮成這樣是要做什么?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乖乖地任人處置,等易承雍回來后,再跟他詢問這是怎么回事。
就在陸嬤嬤替她上好妝后,她心想終于能動時,卻見陸嬤嬤盯著自己出神,她不由得微揚眉問:「怎么了?」
陸嬤嬤冋神,朝她微福身,「老奴失禮了,老奴覺得姑娘有些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雷持音心一跳,心想她該不會是見過原主吧。
記得陸嬤嬤是從宮中隨易承雍開府的老人,肯定有許多機會接觸世家貴女,那么她現在是該鼓勵她努力回想,還是不讓她繼續深想?
「王爺可有說回府用膳?」她選擇轉移話題,決定等易承雍回來再跟他商議。
陸嬤嬤收斂心神,恭敬回答,「王爺交代了,今日回府的時間會較晚,但應該趕得及回來用午膳!惯@是王爺特別叮囑跟姑娘說的,可以想見她在王爺心里的分量。
雷持音輕點著頭,心想要替他準備什么菜色,又聽陸嬤嬤道:「姑娘要在哪兒擺膳?」
她想了下,便指著外頭,「那里有座亭子,就那兒吧。」本是想在房里用膳,但一想到會被這三四個人盯著,她就覺得沒什么胃口,倒不如到外頭賞賞風景,打發一點時間。
順便……等他回來。
朝堂上,氣氛僵凝,皇帝易珞臉色鐵青地瞪著殿上之人,目光掃過擱在殿上的兩口棺。
「睿親王此舉所為何事?」易珞沉聲問道。
「此舉自然是為了說明趙巡撫之死!挂壮杏簲[了擺手,站在后頭的易玦立刻差人開棺。
這棺蓋一開,一股腐尸的味道便竄了出來,一些看慣生死的武官微皺著眉,偏過了臉,只覺得晦氣,一些沒見過腐尸的文官卻是被這股味兒嚇得臉色蒼白,有人更是上前喊道——
「皇上,在朝堂上開棺之事史無前例,睿親王此舉是大大不妥。」
「右都御史別急著喊不妥,待他日你死后,要是有冤,本王也會為你開棺驗尸。」易承雍皮笑肉不笑地睨他一眼。
「睿親王到底要如何說明趙巡撫之死,趕緊說吧!挂诅笠粡埬樅诹耍@腐味教他想起當年宮變時,宮里連連刷洗了三日也洗不掉的血腥味。
「皇上要本王前往通陽查清前去賑災的趙巡撫之死,本王到通陽后第一尋找護送趙巡撫前往的禁衛,卻沒找到半個,后來好不容易得到線索,得知當時率領護衛首領楚寧下落,豈料尋到人時已是遲了一步,本王不死心地追著兇手而去,在亂葬崗上尋到了楚寧的尸體。」說著,他指著其中一口棺。
「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睿親王何必帶上殿?」易珞努力地掩飾作嘔的沖動,恨不得能趕緊退朝。
「皇上,他并非無關緊要,反而是本案的關鍵人物。」
易承雍話落,站在武官首位的萬利建嘴角隱隱浮現笑意,相對于站在文官那列的楚尚書,顯得氣定神閑多了。
「那睿親王趕緊說吧。」易珞已經忍不住用寬袖掩住口鼻。
易承雍似笑非笑地瞅他一眼,慢條斯理地走到棺前,道:「皇上不覺得奇怪嗎?趙進都死了,為何身為護衛行領的楚寧卻還活著?而其他禁衛為何不見蹤影,就算適死,也得要見尸,不是嗎?」
一旁的楚尚書斂眸垂首,腦袋里已經尋思出應對之法。
「本王懷疑趙進之死是出自楚寧之手,而楚寧身為禁衛,亦是楚尚書的族人子弟,說白一點,便是楚尚書隔房侄兒。」
易珞聞言瞪向了楚尚書,楚尚書立刻跨出文官隊列一步,雙膝跪下,凝肅沉重地道:「楚氏族人出此不肖子弟,還請皇上將此人的尸首棄于亂葬崗,就當楚氏沒有這等兒孫!挂壮杏何P眉,打算就這樣把事揭過,真是太小看他了。
「要將楚寧丟去哪本王不在意,可楚尚書說出這番話,是承認了楚寧的罪行吧,那么楚尚書認為他是為了什么殺了趙進?」
「睿親王,下官為楚氏出了不肖兒孫感到汗顏,并不代表下官認定了楚寧有罪,楚寧有無罪責在身,并不是我等能論定!钩袝簧韯C凜正氣,聲色倶厲地道。
「楚尚書所言甚是,睿親王得拿出證據才能說幾分話!挂诅蟪谅暤馈
「確實是不是本王能論定,而是證據能說話;噬,姑且不論到底是不是楚寧殺了趙進,重要的是楚寧被殺,要說是被人滅口倒也合理得很,而殺他之人就在這兒,他的身分是通陽總管府里的礦官周瑞和!拐f著,他又指了另一口棺。
萬利建聞言臉色變了變,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是一派輕松的模樣。
「一個礦官怎會有此能耐?睿親王不會是想隨意找個人搪塞了事吧!挂诅笥f愈惱,這殺死趙進明明就是一個一石二鳥的好法子,能夠栽贓肅王,又能趁機除去睿親王,怎么他倆卻都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皇上,只因這人的身上烙有萬都督手下護衛的徽章!
易承雍話一出口,萬利建立刻上前直指著他,「睿親王這是含血噴人!」
「那么萬都督敢說身邊的護衛身上并無烙印?」易承雍一句話就堵死他,「這樣吧,萬都督行事向來謹慎,身邊護衛不少,想必今日亦有跟隨著進宮,請皇上派人請來萬都督的護衛,看看身上有無和周瑞和身上同樣的烙印,便可知誰是誰非!
易珞臉色冷肅,死死地瞪著萬利建,萬利建像是瞬間亂了心神,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只能漲紅臉說不出話。
他的護衛身上確實有烙印,可問題是周瑞和身上并沒有!
周瑞和是他的手下沒錯,他給了他一個涼缺待在通陽當眼線,一知道他被盯上,其他眼線便立刻將他除去,沒想到易承雍竟會將他的尸首帶回,還假造了烙印,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易珞不禁暗罵萬利建愚蠢,想要坐收漁翁之利不成,反把自己陷了下去,眼前這難題丟回他身上,他要是不辦,就是包庇,要是辦了,豈不是自斷臂膀?
眼前他必須靠萬家和楚家替他鞏固權勢,借兩家之力除去睿親王和肅王……
罷了,暫時先舍下萬家,橫豎萬家手握地方兵權,這些兵權遲早也是要拿回的,倒不如現在就拿回。
「來人,傳喚五軍都督的護衛進殿,與死者比對烙印。」
易珞的下令教萬利建傻眼極了,作夢也沒想到皇上竟然舍棄自己。
他知道楚家為討皇上歡心,所以讓楚寧殺了趙進和其他禁衛,為的是要栽贓肅王,而他讓周瑞和殺了楚寧,是要讓易承雍認定楚家殺人滅口,好由易承雍替他除去礙眼的楚家,豈料他機關算盡,竟是成了皇上手中的棄子。
「皇上,本王尚有另一事要稟報!
「說!
「皇上該是知曉本王在通陽遭到剌殺,肩傷雖愈,可多少傷及筋骨,至今還是隱隱作痛,而那賊人本王已經逮著!顾粡椫福尶諠⑽涔Ρ粡U又被毒啞的空澧拖進殿內。易珞微瞇起眼,道:「這人不是睿親王你手下的空武衛?」
萬利建一見到空澧,冷汗都冒出來了。
「他本該是,可惜遭人收買,是個背主的奴才!
「既是你的奴才就該由你處置,沒必要特地帶到殿上!
「皇上,本王說了,他是個遭人收買、背主的奴才,難道皇上不想知道這朝堂上誰有如此通天本事收買本王的空武衛?要是連空武衛都能收買,宮中還有收買不了的禁衛嗎?」易珞聞言疑心頓起,睿親王說的不錯,空武衛是直屬睿親王的暗衛,更是太祖皇帝留給睿親王的,就連身為皇上的他都指揮不了空武衛,又有誰這般本事的竟能收買?
要是連空武衛都能收買,想要收買他身邊的人還難嗎?
易承雍瞧著他,像是往他的心坎里看了進去,好半晌才從懷里取出一面令牌,「還請皇上過目,這令牌是從空澧身上搜出的,而且楚寧身上也有,還系在他身上,皇上可派人驗證!
易珞一個眼神,身邊的太監立刻上前取了令牌,易珞接過一瞧,隨即瞪向楚尚書,這一瞪不只楚尚書一頭霧水,就連萬利建也摸不著頭緒。
易珞再將令牌交給太監,示意他到棺邊驗證。
太監只能硬著頭皮,搗著口鼻走到棺邊,快速地將令牌比對過后,快步回到易珞身邊,細聲道:「皇上,確實是同一種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