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進行到了晚上十點,還是沒有結果,張之璽宣布散會。
走出辦公大樓,他疲憊地走向停車場。
“Aaron!”譚莉從暗處走出來。她已經(jīng)在這里等了一個小時,夜風吹起她的波浪長發(fā),嬌艷的臉上帶著風情萬種的笑容。
張之璽訝異地看著她!澳悴皇腔孛绹?”過年前,她來辦公室找過他之后,就沒再聽說她的消息,他以為她回美國了。
“我只是回美國處理一些事情!弊T莉靠近他,張之璽高大挺拔的身驅散發(fā)著迷人的氣息,她在心底咒罵自己,當時怎么會笨到放棄這個男人?
她挽著張之璽的手臂,像從前一樣撒嬌地說:“人家好想你,一辦完事情,就馬上回來找你!
“找我做什么?你應該待在美國和威廉在一起才是!
“不要再提威廉!他只會騙我,一點都不愛我,還在外面搞七捻三!想起那個花心大蘿卜,她的眼淚又要掉下來。
“我會盡快辦好離婚手續(xù)!彼蕾酥鴱堉t強健的臂膀,低聲下氣地問:“Aaron,你原諒我好不好?”
“你有你的選擇,我從來就沒有怪你。但是,我們之間已經(jīng)來不及——”他移開譚莉玲瓏有致的身子!白T莉,我結婚了!
“那又怎么樣?你不愛她,對不對?”譚莉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我和她之間如何,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彼粗T莉!凹热灰呀(jīng)結婚了,就不要想著離婚。譚莉,你應該想辦法解決你和威廉的問題!
“你還在氣我當時選擇威廉對不對?”譚莉搥打著張之璽的胸膛。“原來這五年的感情全是垃圾!你根本不愛我……”她像個孩子似地大哭起來。
“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彼プ∽T莉的手!澳阕∧睦?我替你叫出租車!
“你竟然要用出租車送我!”譚莉哽咽地看著他,眼神絕望!拔覀冊谝黄鹞迥!是誰陪你熬過留學生的苦生活?你現(xiàn)在竟然這樣對我!”
“譚莉,別胡鬧了!”
“我不是胡鬧,是真的很愛你!為了你,我都決定和威廉離婚了!”
“你還是一樣任性!睆堉t無奈地長嘆一口氣。“不管你和威廉如何,我再說一次,譚莉,我已經(jīng)結婚了!”
“那又怎樣?離婚就好了!”
“婚姻不是兒戲,我不會離婚的,你回去吧!”到底還要講幾次?他的耐性已經(jīng)要被磨光了。
“周穎青有什么好?莫非這是你爸的意思?一天到晚老是聽你爸的,你到底有沒有你自己?!”
她推開張之璽,哭著跑走,張之璽擔心她的沖動,追了過去,只見譚莉隨手攔下一輛出租車,便上車離去。
看著出租車快速駛離,張之璽忍不住感嘆,認識譚莉這么多年了,從來沒有看過她這么脆弱的模樣。
不知道她和威廉到底是出了什么問題……
他是個心思篤定的人,一旦離開,絕不回頭,何況他已經(jīng)和周穎青結婚了,更不可能做出荒唐事。
出租車已遠去,他掏出車子的鑰匙。還是先回家吧,這么晚了,周穎青不知道有多擔心。
一路上,他還想著新軟件測試的問題,車子駛進大樓地下室,苦思不得其解的煩躁環(huán)繞不散,他扒了扒頭發(fā),扯開領帶,走進電梯。
“回來了?”一開門,周穎青迎上前,接過他手上的領帶和公文包。
“嗯!彼c在沙發(fā)上,閉上眼睛。
“要不要先洗個澡?”見到他這么疲憊的模樣,周穎青在他身邊坐下,心疼地輕聲細語!拔野玖烁邷,吃餛飩面好不好?”
張之璽沒有回答,心里還想著如何破解程序的缺陷。他睜開眼睛,才注意到擺在茶幾上的水晶玻璃碎片。
他詫異地伸手撥開那些碎片,問道:“這是什么?”
該來的始終逃不過。周穎青雙手背在身后,囁嚅地回答:“是你在書柜上的水晶玻璃,心形的那個,我……不小心摔破了!
他想起來了,這是譚莉送給他的第一份生日禮物,他一直收著做紀念。
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你怎么會摔破它?”這水晶玻璃頗有重量,先不說碎片會傷人,要是不小心被砸到……張之璽的視線緊盯著她不放,幸好沒發(fā)現(xiàn)傷痕。
“我剛剛把書柜上的書重新整理,不小心打翻了這個,就、就摔下來了……”
他很在意嗎?上面有他和譚莉的名字……
“你為什么要整理書柜呢?你——”她工作了一整天不累嗎?回來還要替他做宵夜、整理書柜?而且書柜上層有許多厚重的經(jīng)典藏書,要是不小心弄翻了,有可能會砸傷她。
“我、我只是想整理一下而已……”周穎青一抬頭,對上他充滿懊惱的黑眸,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
“算了,摔壞就算了!彼煲凰砷_襯衫的扣子,嘆了口氣!拔易约簳視r間整理,你可以找書看,但別動我的書柜了!
“可是——”
但沒等她回答,張之璽便走進臥房,拿了換洗衣物準備去浴室洗澡。
結婚兩個月了,他還不曾對她這么不耐煩。
她想說清楚,于是奔去浴室門口。
“我以為,你會讓我在這間房子里自由自在……”
“我讓你不自在了嗎?”她今晚是怎么了?張之璽詫異地看著她!爸徊贿^是不想讓你整理書柜而已,我從來沒有限制過你別的事,也沒有管過你?”
“是沒有!彼ǘǖ乜粗,眼神卻悲傷。“或許那是因為,你并沒有那么在意我!
你在意的是譚莉——這間屋子里究竟還藏著多少你和譚莉的秘密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聲音既疲倦又清冷!拔也辉谝饽?你怎么能這么說?”
“你真正在意的不是我,是譚莉!”終于,她說出口了。
“譚莉?”他錯愕地問:“你怎么會知道……譚莉?”他從來不曾在她面前提過譚莉的名字啊。
“她打過電話來!彼谋穷^有些酸。“譚莉就是Lily,對不對?”
“她真是——算了!你別理她!弊T莉到底想做什么?他得找時間問清楚。不過此時,他選擇不多談她的事,只怕說了,反而讓周穎青想太多。
嘆口氣,他解釋:“我和譚莉已經(jīng)過去了,結婚前我就承諾過,該忘記的,我會忘記。”
“可是你也說過,五年的感情,豈是輕易說忘就忘……”
他是曾經(jīng)這么說過,可是,他以為結婚之后努力地經(jīng)營婚姻、照顧家庭,便代表自己已經(jīng)遺忘和譚莉的那段過去,她看不見嗎?是他做得還不夠嗎?
“我很努力地想往前走,可是,你似乎還是放不下我的過去!彼男囊怀!盀槭裁?是我讓你沒有信心嗎?”
“不是你……”她轉身背對他,不想讓他瞧見臉頰潸然而下的眼淚!笆俏覍ψ约簺]有信心!
“我們都結婚了,你卻說對自己沒有信心——”他反問:“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結婚也不是我要求的!”周穎青啞著嗓子嚷著。
“是,是我要求的,這樣可以嗎?”張之璽也煩躁了!拔液芾哿,讓我先休息好嗎?”她應該知道,這陣子他為了公事有多么疲憊。
累?是她讓他覺得累嗎?周穎青的心口像是被刃刀劃過,難以隱忍地顫痛著。
“你不用這么累,我隨時可以成全你——”
“成全什么?成全我和譚莉嗎?你怎么這么天真!”
她怎么可以隨口說出這種話?難道婚姻是可以如此輕易地放棄嗎?那又為何要努力經(jīng)營?張之璽的胸口澀然,有些苦,也有些無奈,更多的是空虛與無力。
他疲倦地摘下手上的戒指,往桌上一放!叭绻阏娴南胱,我不會攔你。換我……成全你!
他扔下?lián)Q洗衣服,抓起車鑰匙,甩門離去。
周穎青癱坐在地板上。她張口想說些什么,喉嚨卻像是被扼住一般,發(fā)不出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淚水迷蒙了雙眼,緊繃的情緒潰堤,她嚶嚶地哭了起來。
張之璽開著車,在深夜的臺北街頭繞著。
他不知道周穎青究竟是怎么了,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和她在爭執(zhí)些什么。
什么累啊,什么離開,他到底都說了些什么蠢話——張之璽猛然望向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空空蕩蕩。該死,他還把婚戒扔在桌上!
他以為自己最擅長的就是冷靜思考、沉著應對,可是今天全反了。
太淚了,這幾天被工作磨得太累了,磨得回家以后還心思混亂,說出亂七八糟、分明不該說的話。
他瞥見儀表板上的時間,已經(jīng)十二點了……不管如何,他都不應該讓周穎青獨自在家。
長長吁了一口氣,毅然將方向盤轉往另一個方向,決定先回去再說。
周穎青緊握著張之璽丟下的戒指,守在客廳里,一邊等一邊哭,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張之璽進門時,看見的是斜倚在沙發(fā)上睡著的周穎青,一旁暈黃的立燈映著她臉上的淚痕。
所謂的梨花帶雨是這般模樣嗎?他心頭有些難受,輕輕抱起她,小心地安置在臥房的大床上,然后起身去淋浴。
溫度適中的水花灑在他已然困倦的身上,心里滿是懊悔與不忍。
他不是有意讓她傷心落淚,只是無法理解,她怎么能輕易地開口說離開?婚姻豈是兒戲,隨便就能讓來讓去?
而且,他已經(jīng)很認真地照顧她、寵著她,這樣不夠嗎?為什么她還質(zhì)疑他是否掛念著譚莉呢?
沐浴完畢走出浴室,臥室里暈黃的燈光映著周穎青沉睡的臉龐,朦朧間,似乎可以看見她微微地皺眉——
算了,也許是他們兩個人都太累,睡一覺就好了。
他伸手將她的臉頰貼向自己,閉上眼睛。睡吧……
天色已亮,周穎青悠悠醒來,睜開眼睛,身邊的床位空蕩蕩的,她感覺自己手里壓著什么。
坐起身,攤開手掌一看,原來是張之璽的婚戒。
她想起昨夜一直握著戒指,大概是睡著時松開了吧,所以才會掉在床上,還壓在她的手下。
也許是壓得緊,戒指在細嫩的掌邊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痕跡。她輕撫著戒指,感覺那戒痕已經(jīng)刻進她的心底,微微地痛著。
她是什么時候上床的呢?他回來了嗎?
眨著酸澀的眼睛,她踉蹌起身尋找張之璽。
餐桌上有一杯牛奶,壓著一張薄紙。
公司有事,我先出門了。
不等她一起上班了?一陣暈眩,她勉強扶著墻壁走進浴室,看見鏡中的自己,紅腫的雙眼幾乎只剩下一條線——
也好,免得讓他瞧見自己這副丑態(tài)……
她認真地冰敷雙眼,又仔細地在蒼白的臉龐描繪上妝后才出門。
她獨自沿著街道走了許久才到捷運站。自從結婚后,她就不曾踏入捷運站了,無論是上下班或是外出購物,他總是開車接送她。
走進人潮擁擠的捷運站,吵雜的人聲與混濁的空氣,讓她的頭又暈了,看來是被寵得太厲害,已經(jīng)遺忘了以前上班族的生活。
進了辦公室,許多等著她的工作讓她沒有多余的時間思考昨晚的事,在忙碌和偶爾的不安中度過一天,又到了下班時間。
“穎青姊,“公交車”還沒有來?”娟娟探頭,輕快地揮揮手。“我先走嘍!”
辦公室的同事逐漸散去,可是她還沒有接到張之璽的電話,躊躇許久,她終于鼓起勇氣,撥了他的手機。
“呃,是我!彼男奶艁y,怯怯地問:“你……要下班了嗎?”
張之璽被問得一愣,低頭看表,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晚上六點多了。
她主動打電話來提醒他下班,是不是表示昨晚的不愉快已經(jīng)過去了?
他是很想下班回家,和她共進甜蜜晚餐,可是……
為了新軟件的測試,他今天終于和項目小組找到問題,接下來是要解決問題,但是這任務困難的程度,連工程師出身、經(jīng)驗豐富的他,這會兒也無法確定什么時候才能解決問題。
望向整個部門辦公室,人聲鼎沸,大伙兒還在努力工作,想下班?他微微嘆了口氣。
“我還在忙,你——”
“這樣啊……”她聽見那聲嘆息了,是真的忙,還是不想回家?
心口又添酸澀,她急忙接話。“那我先回去了!
“嗯!
“可是,你的晚餐怎么辦?”她沒忘記要照顧他的胃。
“你不用想這些,先回家吧!”他不在意吃什么,早點完成工作比吃飯來得重要。
“可是……”她想為他送上熱騰騰的便當——如果他愿意的話。
“就這樣吧!”他抬頭看見楊保羅站在門口,一定是來關切新軟件的測試,于是急著掛電話。
“我去忙了!
周穎青咬著唇,顫抖地按下通話結束鍵。
不是說以后他的胃就交給她來管嗎?現(xiàn)在又不要她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