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媚卿一愣。
是嗎?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重生以來,連晨露、流芳兩個最貼身的丫鬟都沒發現她的情緒,他竟發現了?
“有什么棘手之事嗎?”他真是見不得她那副悲傷樣。“說出來,我或許能幫你,若是我幫不了,也會設法找人幫!
不要對我這么好……宮湄卿在心里嘆息,我不值得你這樣。
不想讓他察覺自己心中早已軟化和感動的情緒,她硬是不以為然、沒好氣地哼道:“你都自身難保了還幫我呢,你莫要再給我招惹官爺過來,我就阿彌陀佛了!
貔貅也不氣惱,劍眉一挑,直勾勾的用眼神看她!暗戎!等你成為我的娘子,屆時便知道我能讓你多幸福,我可是幫親不幫理的性子,不管發生什么事,不論對錯,我都會站在你那邊。”
他這話說得有些野蠻,但宮湄卿聽了卻直想掉淚。
前生她一直在渴望的便是這樣的一份愛情,但天不從人愿,元奕綸從未站在她這邊,他總是會聽宮湄嬌說,會聽他母親說,會聽其它人說,如果他能不由分說的站在她這邊,她能為他付出一切,甚至自己的性命……
“喲?這眉如遠山、眸如秋水的標志小娘子怎么如此面生?”
宮湄卿沉溺在前生回憶里時,耳邊傳來一陣輕佻的調戲聲,桌邊不知何時來了四個人,一個紈褲模樣的公子哥一身錦袍,碗大的玉佩掛在頸子上顯得俗不可耐,其它人則是一副逢迎拍馬的跟班模樣。
“給我滾!滨骼淅涞氐溃弁餐蝗婚W著冷光。
紈褲公子哥搖著紙扇,一臉的暴殄天物神情。“嘖嘖嘖,真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啊!憑你這丑八怪也配得到這種美人兒,真是糟蹋了美人,你們說是不是?”
三個跟班齊聲道:“是!”
“我說你這扒了皮的癩蝦蟆——”那紈褲紙扇一收,輕指貔貅!岸嗌巽y兩才肯把你娘子賣給本少爺?五十兩銀子夠不夠?”
宮湄卿看到貔貅眼里烏云密布,怕是頃刻間便會打雷下雨了,這個不長眼的紈褲硬要在老虎頭上拍蒼蠅,她是不會阻止的。
若是重生前的她肯定會息事寧人,但現在她不了,記取前世的教訓,這種光天化日之下要人典妻的家伙,就該挨幾拳才會學乖!
這邊,就見貔貅雙眸煞氣凜然,用鼻孔瞧著那紈褲冷哼!氨敬鬆斀o你五十兩,你把你老子娘賣給本大爺,夠不夠?”
宮湄卿忍不住要笑。
紈褲公子哥可一點都不覺得好笑,他氣急敗壞的用扇子指著貔貅。“知道本少爺是什么人嗎?”
“什么人?”貔貅眼底凈是不屑,連眼皮子也不撩一下。“皇親貴胄?還是皇帝老子?不是的話,就不要抬出來丟人現眼!
見金主氣得咬牙切齒,身邊的跟班連忙清了清喉嚨,大聲地道:“這位是堂堂吳知縣大人的公子!”
噗!宮湄卿一口茶差點噴出來。怎么吳家兄妹都一個德性,那吳知縣究竟是怎么教養孩子的?把女兒教成了刁蠻千金,兒子教成了當眾調戲良家婦女的二世祖,真是悲哀啊悲哀。
貔貅的眼神更是輕蔑!拔业朗鞘裁慈耍吭瓉聿贿^是個小小縣令的不肖子,真是蒼蠅包網子,好大的臉皮。”
吳貴金一聽氣得七竅生煙,身邊的跟班連忙對著貔貅叫囂,“小子,你活膩了,吳大人的公子你也敢惹?”
貔貅眼眸一瞇,神情更冷厲!氨敬鬆敳恢垢胰,遺敢打!”
宮湄卿還沒看清是怎么回事,眼前人影倏閃,一聲嚎叫頓起,那吳貴金已經飛到墻壁下發出砰然一響。
“少爺!”三個跟班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忙奔過去把吳貴金扶起來。
吳貴金哪吞得下這口氣,他氣急敗壞的吼道:“給我打!”
貔貅怒地臉色一沉。“誰敢動試試看!”
三個人適才見識了他摔飛吳貴金的手段,這會兒被他怒眼一瞪,竟是矮子打狼,光喊不上,不敢動手。
“還不快給我打!打死了重重有賞,誰不動手,本少爺就讓誰吃牢飯!”吳貴金現下惱羞成怒到了一個頂點,心里恨得牙癢癢的,要他放過眼前的人是決計不可能!
三個跟班被吳貴金一威脅,頓時豁出去了,反正動手與不動手都討不了好,那就動手吧!至少動手能讓吳貴金認為他們還算忠心耿耿,也不至于得罪了縣老爺。
三個人擺開架式朝貔貅揮拳踢腿,頓時酒樓里尖叫四起,客人紛紛明哲保身地逃了出去。
奈何,這是搬石頭打天,自不量力的活,他們三個加起來根本不是貔貅的對手,一會兒便被打得鼻青臉腫哀哀叫。
其中一人還在做困獸之斗,哆嗦著威脅,“你……你還是快點向我們少爺跪地求饒吧,不然……不然可沒有什么好果子吃……”
“是嗎?”貔貅微揚起一抹嘲諷的笑!澳蔷桶褖墓佣顺鰜,本大爺最喜歡吃壞果子了。”
宮湄卿這才發現自己有崇拜英雄的潛質,見到保護自己的他,她竟是看得錯不開眼。
忽然,有人高聲嚷道:“欽差大人到!”
宮湄卿有些錯愕,怎么莫名其妙來了個欽差大人?她驀地想到貔貅刺客的身分,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喉嚨。
她疾步奔到貔貅身邊,一臉焦急低聲道:“別打了!欽差大人來了,我們快走,你可不能被抓到……不不,你快走,不要管我,快從窗子跳出去,家里會合……”
她這廂是半天云里踩鋼絲,提心吊膽,不想他卻不動如山,竟是一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啥好怕的模樣。
“我叫你快走沒聽到嗎?”宮湄卿氣急敗壞的瞪著他。
他這是怎么著?是豹子進山,渾身是膽是不是?看那夜官兵追查他的陣仗,他犯的事肯定不小,還不快走是等著被抓嗎?
貔貅的神情仍是毫不在意的漠然!安还馨l生什么事,我不會扔下你!
宮湄卿震了一震。
后來她才知曉,在這一瞬間,他已奪去了她的芳心……
忽然沒聽到宮湄卿催他逃命的聒噪聲,貔貅的目光徐徐轉到她身上,見到了她眸中的驚愕與感動時,他揚起自信而得意的嘴角。
“這有什么?瞧你感動成這樣,以后我會對你更好,你就等著做我貔貅的娘子,為我生孩子吧!”
都什么時候了還如此自大?但他說什么了?生——生孩子嗎?
宮湄卿一顆心頓時怦怦亂跳,眼里完全看不見其它人了。
兩世為人,她自然知道孩子要怎么做才能有,想到自己要承他雨露,她的身子瞬間一緊,竟是涌現了無法自拔的情潮……
“這里發生什么事了?”
所有人都還來不及做出反應,那欽差大人已經到了,話是跟在欽差身邊的師爺問的,幾名衙役隨身,還有幾名隨從守在酒樓大門外。
“欽差大人為草民做主啊!”吳貴金見著了欽差,竟是二話不說便跪了下去,巴巴地道:“草民不慎碰著這位仁兄的桌角,已連聲道歉,還是與家丁三人被他打得鼻青臉腫,草民真的不是有意碰那桌角,還請大人明察……”
竟然惡人先告狀?宮湄卿為之氣結,她看著那欽差大人欲將事實說出,但一見著那欽差的臉,她窒了窒,頓時錯愕的說不出話來,心臟差點停跳了半拍。
那欽差大人竟是兵部右侍郎,壽安侯府的小侯爺陶書!
前生,她找到榮親王與元奕綸勾結寧國公府和宣威將軍及兵部尚書嚴武淵的鐵證時,交予面圣之人便是陶書俊!
當時,她因為知道陶書俊在查榮親王,所以才將證據交給他,兩人也僅有那一面之緣。
前生她便知道陶書俊極受皇上器重,暗中交付予他許多任務,他可以說是榮親王父子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釘肉中刺。
而這欽差大臣是由皇帝親自派遣,出外辦理重大事件的官員,當今皇上任命陶書俊為欽差,對他的重用可說是不一般,但他怎么會出現在江南?難道江南出了什么大事嗎?
“竟有如此蠻不講理之事?”陶書俊看著態度冷然的貔貅,眉宇一挑。“把此人押走!
宮湄卿沒想到會如此草率收場,那小侯爺陶書俊不是堅守正道、剛正不阿、不逢迎也無偏私的清廉好官嗎?怎么可以不問青紅皂白,單憑一面之詞便要押人?
眼看貔貅被兩名衙役押走,宮湄卿失了方寸,她急切的走到陶書俊面前分辯道:“大人!事情絕不是那二世祖說的那樣,是他先調戲民女,還要向民女的丈夫買民女,民女的丈夫才會還以顏色,請大人明察秋毫!”
陶書俊興趣來了。“你說,他是你的丈夫嗎?”
她雖然自稱民女,但情急之下也沒見她下跪陳情,可見不是尋常民婦。
宮湄卿見到了陶書俊眼里一閃而過的興味,有些不解,但她此時一心只想救出貔貅,無法多想,只重重點頭道:“是的,是民女的丈夫,民女的丈夫也是情急之下才會出手,是一心保護民女才會與人打斗……”
她還想繼續文情并茂的說下去,哪知陶書俊一抬手道:“好了,不必再說了,真相為何,等進了府衙自有斷奪。”
宮湄卿瞪大眼睛。
他就是不能進衙門啊!
她已經失了方寸,但本能驅使她跟上去。“不不!你們不能帶走他!不然連我也押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