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連珠炮發問的兩位姊姊,柳芫不禁低低笑著,上前親密地對著她們又親又抱。
「姊姊們一口氣問了這么多,我可真難回答,不過你們放心吧,敬茶那日,有尹三老太爺夫婦替我撐腰,婆母哪敢對我如何?三房的薛氏雖是不冷不熱,但我連著三日都差人送花茶和茶點過去,今兒個還差丫鬟要給我銀兩呢!
柳九聽著,思緒轉動得極快!改蔷痛硭J為你給的茶點不錯,但又不想吃白食,意味著這人不占人便宜,應該可以試著再親近!
「我也這么想,明兒個打算給她備一些可以調養身子的糕點。」
「既然都給三房備上一份了,羅氏那兒可別忘了!沽绹诟乐。
「放心,我沒那般不懂事!沽纠鴥扇嗽陂缴献,自個兒則搬了張椅子坐在她們面前!钢劣谝隣敚瑑晌绘㈡⒕透挥脫牧,我才進門,他的妾就急著跟我要些補氣的良方,所以呢,我也很大方地給了一個月份,估計一段時日之后,他就再也不能使壞了。」
兩人愣了下,隨即埯嘴低笑!甘,這事要是給人發現了,你可吃不完兜著走!沽湃潭舨蛔〉匦αR著。
「才不會呢,又不是我動的手。」尹三爺那人面白顴紅,口干唇燥,一看就知道是陰虛火旺之征,無疑是房事需索無度,所以我就幫幫他,讓他的妾把藥方燉進瓜豆類,讓他消停一段時日,韜光養晦,日后他會感謝我的!
「你這丫頭成親后說起話來就這般葷素不忌了?」柳堇跟著笑罵著!改悄隳强谧哟闳绾危俊
「嗯……還不錯!巩斎,如果撇開他的貪吃、他的霸道、他的小氣、他的可惡……大致上就還不錯。
「真的?」
「真的,而且兩位姊姊都猜錯了,他娶我并不是為了奪回大權。」說著,她便將敬茶那日尹三老太爺的力挺,而尹安羲的不識抬舉給說了。
柳九和柳堇對看了眼,對這話不怎么信,可又覺得……「所以,搞了老半天,他是因為迷上你的手藝才不擇手段壞你清白?」
「嗯,他坦言如此!固斓紫戮褪怯羞@種奇怪的家伙!付,他確實壓根不想接掌尹家事業,鎮日在府里游手好閑等著吃糕點……姊姊們,你們可知道他名下竟然只有兩畝瘠田,一年麥田收成連一石都不到!
「嘎?是哪里的瘠田?小麥是旱季作物,冬旱也能種,哪可能兩畝田收不到一石?」柳堇不禁發噱。「我在青寧縣邊陲處有座莊子,那里的麥收可以一年三獲,光是一畝田,在一年里的麥收就有七八石。」
柳堇擅長栽種各種農作藥材,經她的手沒有種不活的藥材,更沒有不豐收的農作,一聽到這種瘠田,教她不禁手癢起來。
「真的,我聽總管說他那瘠田就在青河的河床邊上,聽說沙土多,不管栽什么都不好。」
「河床邊的沙土嘛……」柳堇沉吟了下。「那就種菜材吧,有些藥材反而適合在河床邊的沙土層,好比桔梗、防風、知母、板藍根之類的都可以,不過為何你這消息是從總管口中得知的?」
「呃……因為我看他每天閑在府里,便把總管叫來一問,才知除了茶食館外,他就只有那兩畝瘠田了,聽說……還是他受傷之后,婆母好心要給他養傷,另給的田產,聽說三月的收成莊戶都養不活呢!
「真是闊綽。」柳九皮笑肉不笑地道。
「確實是大方,跟咱們嫡母是一派的。」柳堇滿是訕笑。
柳芫干笑了兩聲!杆晕以谙,能不能請五姊幫個忙……別說要養家,至少要先養得起莊戶啊!
「小事,改天讓那莊戶來找我,我差人去幫他。」柳堇毫不遲疑地道。
「真是太謝謝五姊了!
「姊妹之間有什么好謝的,倒是……二房一個月的用度是多少?你這樣每日都上貢糕點茶水,這可是一筆花費!沽励P眼一挑,直問核心。
柳芫這下笑得愈來愈干了!钙鋵嵨乙膊恢烙卸嗌,他也沒把錢交給我,橫豎吃喝都在府里,往來的人也不多,開銷應該還足以應付,況且九姊還給了我千風樓當嫁妝,這一個月的營收——」
「十三,你的意思是你拿自己的體己養相公?」柳九橫眼瞪去。
「……沒有,他有銀兩可用的,我的意思是說……我不會去動用自己的體己,九姊放心吧。」話到最后,在柳九的瞪視之下,她只能幽幽地給出承諾。
說真的,她沒有勇氣跟姊姊們說,他的月例約莫十兩銀子,送到她手上的只剩下三兩,距離下回領月例還有半個月……春喜的月例就得要二兩銀子,可以想見他這個二爺相較其它爺兒們的月例,偏窮了些,偏偏又貪吃得要命。
「城府深沉是個麻煩,不知長進更是麻煩!沽雷罱K下了結論。
柳芫臉愈垂愈低,低到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兩位姊姊。
唉,都已出閣了,除了認命,還能怎么著?
用過膳后,送柳芫和尹安羲離開,柳堇不一會也跟著離開,這時柳九才問花世澤,他對尹安羲的看法。
「不像個尋常人!够ㄊ罎傻坏!肝蚁胍彩。」導常人是不會像他那般游手好閑還等著糕點吃的。
「在我面前,他神色自若,問啥答啥,話是不多也不少,沒有哈腰討好,更沒有卑躬屈膝,彷似在他面前,我不過是個尋常人。」
身為皇上的外甥,他這個威鎮侯在宮里就連一品官員見到他也要巴結奉承幾句的。
柳九偏著頭想了下,懷疑這尹二爺根本是撞壞腦子,所以沒將侯爺當回事。
「而且……」花世澤微瞇起眼,沉吟了下,斟酌著用字。「他給我的感覺,和書生十分相似。」
「咦?」柳九呆了下。
書生?對了……書生到底是上哪去了?
馬車駛離了威鎮侯府,卻沒向尹府的方向去,而是往城南。
「二爺,這是要去哪?」
「素娘說,城南那里近來開了一家糕點鋪子,而且主打的是各種酥酪,聽說里頭師傅還用一種早已失傳的古法煉制奶酪,光是一碗價格就叫價一兩,咱們去嘗鮮,要真好吃的一話,你偷學下來,咱們回家做!
柳芫聽完,內心百感交集。
這是她向往的生活,有個知己能陪著她東南西北地到處嘗鮮,可問題是她已經成親了,她得持家,那一碗一兩的價格,他這個不事生產的人怎么說得出口?
但槽的是,她也好想去。
「怎,你不想去嗎?我可是趁著你回門,想給你個驚喜!
「我當然想去!咕鸵换匕桑瓦@么一回,花個二兩銀子,算她請客。
「就知道你肯定想去!箘邮止瘟斯嗡闱傻谋,尹安羲心情大好地看向車窗外!傅搅似呦r,咱們再上街,每年的七夕在正南御道那頭會有很多販子叫賣,賣的都是一些簡單的糕點,可我覺得那些糕點味道還比一些鋪子要來得好。」
「真的嗎?」
「中秋時也有,那時各式各樣的月餅出爐,什么蓮蓉的、豆沙的、花漬酥酪的各種口味應有盡有,今年有你陪我,咱們可要大吃特吃了,肯定比一個人獨享要來得香甜,對不?」
柳芫聽完哭笑不得。原來,他跟她是一樣的,都想找個志同道合的伴……一如她就算做出了新的糕點,沒人與她共享,開心就顯得很空泛。
來到城南的鋪子,里頭幾乎是座無虛席,讓小二招呼著到了角落的小桌,尹安羲點了一碗叫價一兩的二皮酥酪,至于店鋪子里賣的乳酪、乳卷、酥酪餅,幾乎是菜單上有的都各叫一份。
隨侍在旁的洪臨已經忍遏不住地退到店鋪外干嘔,嫌棄滿屋子的奶味。
「二爺,你會不會叫得太多了些?」其實,她想問的是,他有沒有帶錢。
「咱們每樣都嘗,回家后,咱們再一一來仿,而且還要仿得更好,但不賣,就只做給我嘗。」尹安羲眉開眼笑地說,彷佛光聞這一屋子奶味,就叫他神清氣爽了起來!赣涀。蓜e擱到千風樓去賣,那是要做給我嘗的。」
柳芫啼笑皆非,八字都還沒一撇,他倒是想那么遠了!笟G,你方才在侯府都和侯爺聊了什么?」她知道是九姊要侯爺與他交談,但就不知道侯爺到底是問了他什么。
「也沒什么!
「沒什么?」
「問我府里可安好,問我與你可好,問我身子可好,就這樣!拐f著,他笑了笑!高@有什么好問的,我與他又不熟!
「你怎么回答?」她知道侯爺向來就不是個話多的,要不是九姊央求,哪還能問出三件事。
「好。」他簡潔有力地道。
「……就這樣?」
「不然?」
「所以,后來你們就大眼瞪小眼?」
「誰跟他大眼瞪小眼,我是看著外頭的園子,倒是他直盯著我……是瞧我俊嗎?」他突地俯近她問。
他瞬地近在眼前,嚇得柳芫一個往后退,小臉莫名發燙著,「你哪俊了?侯爺才是俊!篃o禮的家伙,老是沒來由地湊近,也不想想會不會嚇著她。
「他?他有我俊?」
他微瞇起眼,那深邃的黑眸帶著幾許勾人的魔性,像是會攝人魂魄般,教她莫名的心慌!竸e鬧了,上菜了!褂喙馄骋娕芴玫纳喜,她忙喊著。
瞬地,尹安羲像個大孩子般笑瞇了眼,端正坐著,瞧跑堂一一上菜,十根纖長指頭已經開始躁動起來。
待跑堂的一走,他二話不說地拿起調羹,挖了一口二皮酥酪往嘴里送,柳芫見他那吃相,不禁搖頭嘆氣,正要嘲笑他幾句,卻見他慢條斯理地品嘗著。
「怎么了,味道如何?」
尹安羲沒吭聲,再舀了一口,送到她嘴前,「你嘗嘗!
柳芫不禁愣住,閃避著,「我有調羹,我自個兒……」話未完,那口二皮酥酪已經送進她嘴里,教她薄薄的臉皮微微發燙。
真是的,她跟姊妹間都不見得會共食了,他竟如此霸道,問也不問地喂食她,也不想這是在外頭……多丟人啊。
心里腹誹著,但那二皮酥酪一入口,她不禁用舌尖輕抵,讓味道在舌上慢慢地化開,試著推想這酥酪里頭是添了什么料,用了什么樣的手法制作,以往,只要一口,她大略都能推斷出,可這一口……
「原來二皮指的是這兩層奶皮的口味不同,上層鮮甜,下層爽滑,這爽滑里頭又是添了什么,怎會教這奶皮的味不同?」尹安羲喃喃自語著,又挖了口送進嘴里,細細品嘗。
柳芫望去,小臉不禁又更燙了。
這家伙!那調羹她剛剛用過了,他……就不能換一根嗎?
「娘子,你猜這二皮怎么做的?」
「二皮倒是不難猜,火候方面恐怕得要稍稍試試才準確,教我較疑惑的是你剛才說的,這第二層的奶皮相當滑潤,口感與口味都略略不同,到底是添進了什么……」她沉吟著,托著腮思索。
尹安羲將調羹一放,拿起乳卷品嘗,順口又嘗了塊酥酪餅!高@乳卷和酥酪餅的味道和上層皮的味是一樣的,頂多就是奶加飴,至于第二層……」他回頭再嘗了口二皮酥酪。
柳芫看著他的吃相,盡管她老罵他是吃貨,可實際上看他吃食是件舒服的事,彷佛他吃進了世間絕無僅有的極品。
雖然,他的舌極利,摻了什么他都嘗得出來,不過這一回他應該栽了吧,連她都嘗不出那其間差異,他又怎么可能——
「蛋清。」他突道。
柳芫頓了下。「你說什么?」
「應該是蛋清吧,那種滑溜的口感,還有極淡的蛋香,應該是蛋清沒錯!拐f到最后,他幾乎篤定地道。
她瞠圓了眼,不敢相信他那張嘴竟連蛋清這種近乎無味的添加料都吃得出,可確實極有可能是蛋清!
「娘子,咱們回家試試吧,快點,走吧!挂掺死氖,迫不及待想要回家仿著試做。
「可咱們叫的……」柳芫看向桌面,神情呆滯了起來。
剛才,桌面不是還有近十道的糕點嗎?
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