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俏的男裝扮相讓任十美眼睛一亮。
她外貌嬌艷,本就不似一般姑娘的柔美,身材高,穿起長袍自有一番翩翩風采。
加上她性子直爽,敢愛敢恨,鳳眼間光芒閃爍,別具一股英氣。
這樣的焦俏不似男子、也不像女子,卻如那畫中的妖精般懾人心魂。
他居然有一股沖動,想要抱著她、想吻她,想狠狠地將她揉進心坎里。
“好啦!走吧!”她將自己上下檢查一遍,確定沒有差錯,便招呼他!澳繕艘邢阍海霭l!彼麄冏蛱煸谀抢锟旎盍艘煌,她沒跟到,太可惜了,今天一定要補回來。
他聽見“倚香院”三個字,頭皮便發麻了。
“不去行不行?”
“你可以不去。”她這人最不喜歡勉強別人了!暗乙欢ㄒ!痹捖,她大步走出房間,離開客棧,跨上馬往倚香院行去。
“焦俏!”他哪里敢放她一個人去青樓,急急追了上去。“等等我!”他急抽馬臀,終于趕上她。
“你不是不想去?”她悠哉悠哉地在馬背上一晃三搖地問道。
“我不去,萬一出事,吃虧的還不是我自己。”他低聲咕噥著。
“你嘰嘰咕咕些什么?”她沒聽清楚。
“我說,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青樓!
“怎么?我扮得不像男人?”她可是連假喉結都裝上去了,加上從小就被眾兄弟們戲稱假小子,如今長大,她只擔心自己缺乏女人味,至于男子氣質……她以為那種東西,她與生俱來就有。
“不管你扮得再像,你終歸不是男人。而青樓里龍蛇雜處,倘使……唉,反正那種地方骯臟得要命,真不懂你干么非去不可?”
誰讓他們昨天老少都去,唯獨撇下她。
“骯臟什么?你沒聽過嗎?自古風塵出奇女!
“我說的不是那些姑娘,是某部分……”那種骯臟事,讓他說出口,他都嫌臟了嘴,卻不得不提醒她!袄蠈嵳f,我昨晚去倚香院,遇見一個變態,直拿我當小倌看,還動手動腳,弄得很不愉快!
“噗哧--”她忍不住笑了起來!霸瓉砟阌鲆娦院谬堦栒吡,你……呵呵呵……”
“你別笑,你的男裝模樣比起我可是更俊三分,若是……哼,我看你怎么辦?”
“那還不簡單,來一個,揍一個;來兩個,揍一雙嘍!”
“萬一你打不過對方呢?”
“那就逃嘍!告訴你,我五歲開始練拳、七歲練劍,但我三歲就開始學習輕功了,我要真想跑,能追上我的可不多!
“就你這爆竹般一點就炸的性子,遇見那么委屈的事,你能壓下怒氣,轉身逃跑?”他才不信。
“我修為不好是一回事,但你沒聽過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才沒那么傻,明知打不贏,還硬湊上去送死。我一定先逃,事后再想辦法,不擇手段報復回來。”
這種丟面子的事,她也能說得理所當然,看來“厚臉皮”這詞不應該用在他身上,得送給她才是。
“怎么?莫非你是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見他不答話,她疑問。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豈是任人狎玩之輩?”
“那也不必明知不可為,還硬沖出去撞得滿頭包!事后再想辦法找回場子,不就得了!
問題是,欺負他的人……唉,算了,家丑不提也罷。
見他悶不吭聲,她心中不免疑惑。他或許聰明,卻不是個心機深沉之人,尤其兩人相處時,常常玩得瘋到讓他將自己的禮儀舉止忘到南天門外去。
好難得見他心事重重,他到底怎么了?莫非遇到什么難解的問題?那說出來嘛!一人計短,兩人計長,興許她能幫到他,再不濟,也能減輕他一點心煩。
他那邊郁悶著,她則陷入沉思中,不知不覺,兩人雙騎已來到倚香院門口。
砰!任十美和焦俏還來不及下馬,便見一主一仆被護院們丟了出來。
那兩人都是一身男裝,但頭上冠帶散開,長及腰際的發瀑在風中飛揚,卻是露出了十成十的女態。
“你們這些下賤的人,竟敢對我無禮!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女主人站起來,憤怒尖叫,頗有幾分潑婦罵街的氣勢。“東方侯可是我夫君,我是堂堂的侯爺夫人,你們這些下賤胚子,我一定要叫侯爺抄了這個骯臟的地方,把你們這些不要臉的女人全部捉去砍頭……”
“唉!比问啦荒蜔┑亻L喟口氣,調轉馬頭,往旁邊的巷子走進去。
“這到底是怎么了?”焦俏一臉迷糊,看看那發飆的女主人,又瞧瞧任十美落寞的背影。
她其實很好奇,怎么會有人女扮男裝逛青樓,逛到被人丟出來?那女人難道對院里的姑娘做了什么下三濫的事?
也不對,小小一個姑娘家,能干啥壞事?就算真干了,這青樓女子,什么樣的客人沒見過,需要發如此大脾氣,把人丟出來?
這事情真奇怪,一定有趣,可是……任十美好像很難過的樣子,她想了想,著實放心不下他,便跟著他進了小巷。
“喂,你這是怎么了?”
這時,任十美已經下了馬,將馬拴在巷口一棵大榕樹上。
聽到她的問話,他忽然憤怒得一腳把樹下一顆大石踏成粉碎。
她嚇一跳。相識這么久,還沒見過他發如此大脾氣,看來今天的事情很嚴重。
她趕緊下馬,走到他身邊,小手輕輕地擱在他背上安撫他。
“有什么事情,說出來一起商量,就算我幫不了你,也比你悶在心里強。這人心情若不好,很容易生病的!
他又氣息不平了一陣子,才澀澀地道:“剛才那家伙……是我二姐……”而昨晚調戲他的則是他那家世一流、世襲侯爵,卻放蕩無能、醉瞎了眼的二姐夫。
以前姐妹們待字閨中時,大家感情多好,難道成婚以后,就讓姐姐的性子改變這樣大?
剛才乍見二姐,他幾乎認不出那兇悍的潑婦是他曾經嬌如春花的姐姐。
爹爹很后悔,說當年不該一時貪心,妄攀高門,結果所謂的侯爺只有一個好聽的名頭,和一間祖傳下來、得靠著任二姐龐大嫁妝才能維系下去的大宅院。
而那對夫婦根本不知道要維持他們所謂的富貴門面得花多少銀兩,兩個都是不事生產、也不屑鉆營經商的人,嫁妝花光了,就賴進任家,像兩只蛀蟲一樣吸食任家,還嫌任家行商品味太低,污了他們身分。
任十美真想對他們吼:“有本事你們自己出去謀生計!賴在岳家生活算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的耐性還剩多少,但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忍不住把他們掃地出門。
“你二姐啊……嘖!”焦俏吐吐舌,真是個了不起的“極品”!暗銊偛旁趺床慌c她相認,反而避開?”
“我出去干么?替她出氣?”他想教訓二姐很久了,如今有人代勞,他高興都來不及,才不出去阻止呢。
“可是……”她縮一下肩膀!八ご蛄恕毖垡娙味阍搅R越難聽,惡毒的詞匯連護院們都聽不下去了。
這時,一名身穿白衣、冷艷似寒梅初綻的女人走出來,一巴掌打斷了任二姐那張不停噴吐著惡言穢語的嘴。
目睹一切的焦俏倒吸了口涼氣。原來漂亮的女人兇起來也很可怕,瞧那巴掌用力的……嘖嘖嘖,任二姐半張臉都腫起來了。
“什么?”任十美隨著焦俏走出小巷,仍把身影陷在墻角邊,這樣既能看見倚香院門口發生的事,又不會暴露行蹤。
任二姐完全被打懵了,她怎么也無法想象,一個下賤的妓女居然敢對她這個高高在上的侯爺夫人動手。
“夫人,你沒事吧?”另一個女扮男兼課的女子是任二姐的貼身丫頭小翠,趕緊爬過去,扶住她。
“滾開!”任二姐用力一推,讓小翠又摔了個大跟斗。她指著冷艷女子,不停地發攔!澳隳隳恪
“我名瑞雪,你若要找人報仇,可別尋錯人了!崩淦G女子居高臨下斜睨著任二姐。
任二姐氣瘋了!澳銈冞@些下賤的人……走著瞧,我一定要你們個個死無葬身之地……”
“我們做妓女的確實是下等人物,上不了臺面,你堂堂侯爺夫人不在侯府里待著,卻女扮男裝來逛青樓,又是何用意?為了好玩或者找碴、糟蹋人?不管你所圖為何,顧客進門,我們姐妹都會好生服侍,青青給你布菜倒酒,也是殷勤有加,并未得罪于你,你卻拿碗熱湯砸破了她的頭,毀了她賴以為生的容貌,你憑什么這樣做?你有何資格就此斷送他人一世生路?”
“那賤女人挾菜就挾菜,又磨又蹭的,恁般骯臟的身體也敢觸碰本夫人,難道不該受處罰?”
“你嫌我們臟,就不要來。青青所為不過是她本分的工作,這件事我們就算上城主面前打官司,也不懼于你。”
“好好好,你們這些下賤人倒挺自大的,你們以為城主敢得罪我家侯爺?我告訴你……我現在不要你們的命了,我要你們倚香院關門,還要你們個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哼!”
“天大手段,瑞雪接著就是!迸悠G若桃李,卻冷如冰霜!昂顮敺蛉苏堊员悖凰土。”
“你--”任二姐咬牙切齒!拔抑涝撛趺磳Ω赌懔,我要把你送進軍營里做軍妓,干那最下等的工作,我一定要你后悔得罪我!”她轉身,又吼了丫頭小翠一句,終于氣呼呼地走了。
任十美不停搖頭,如此惡毒的計劃虧二姐想得出來,真是沒救了。
“喂,今天我沒心情玩了,我先回家,你自己小心一點!
“這么早就要走?”太可惜了,她還沒玩過癮呢!不過也是,他二姐剛和人吵了一架,打壞他的心情,也很正常。
再說,放任二姐和一個小丫頭獨自兒回家,他心里想必也不好受吧?
“那我也回家吧!改天再找你出來喝酒!彼f著,又望了那叫瑞雪的女子一眼!拔覜Q定了,這回比賽我支持的目標就是她了!蹦敲打湴劣钟赂业呐,她喜歡。
“什么?”他嚇一跳。“你不把風花雪月都看過一遍,就決定選瑞雪了?”
“對啊,看她對姐妹有情、為人處事又敢做敢當,所以我決定了,要支持她做這一屆的花魁!
“聽說風花雪月四大美人都各有特色,你不見見其他三位便挑了瑞雪,萬一最后輸了,可別賴賬!
“呸,姑姐姐什么時候賴過賬?我說選她,就是她了,不論輸贏,絕不后悔!彼斐鍪终,他立刻舉起右手,與她凌空一擊。
“哈!”他笑道:“若是平常,以瑞雪的才藝或許不會辦理,但這回四大青樓選中花舫獻藝,姑娘們在花舫上表演完畢,便繞湖一圈,觀賞者可于四大青樓中以一錢銀子為代價購買絹花,看觀眾喜歡哪位姑娘的表演,便將絹花投入花舫中,最后再計量,看誰得絹花多,便為今屆花魁。瑞雪號稱棋畫雙絕,聽說她的棋藝連宮里的棋師都自愧不如,可那種東西怎么表演,找個厲害的棋師上船與她對弈一局,就算棋盤上殺得再美妙,巖上的觀眾又有多少人能懂個中三味?所以說,這屆花魁賽,瑞雪的聲勢是最差的,沒人看好她能奪魁。”
“那也不一定,事在人為嘛,也許經我巧手改造,她會讓人眼睛一亮呢!”
“那我就期待啦!告辭!比问缹λ肮笆郑┝,突來一股興致,靠近她耳畔,悄聲道:“其實你輸了也好,這樣咱們的婚約才能盡早履行。焦俏,我可是萬分渴望你早日嫁作任家婦!
“呸,你才會輸呢!”她雙手在衣袖里顫抖著,討厭,耳朵好燙喔,她真想伸手把耳朵捂起來。
但想到這樣做,未免嬌弱了點,她是最不想輸給他的,便強忍著讓他曖昧的話語在她心湖中激起陣陣漣漪。
可在任十美眼里,他只見到她嘴上要強,白玉般的耳朵和粉嫩的頰早已緋紅一片,氤氳水眸底,風情無限。
他的心跳不自覺地快了起來,生平第一次,他眼里、心里、腦海里全是她的身影。
他確定了,這是喜歡沒有錯,他喜歡她,這個嬌蠻,卻又直爽的女人。
他不知不覺越來越靠近她,她的發好香,比什么桂花、牡丹都更勾人心魂。
他覺得自己要醉了,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的唇輕輕地在她的耳朵上碰了下。
“!”這回焦俏再也撐不住,捂著耳朵,連退三步。
“我……”任十美也嚇了一跳。剛才自己做了什么?他……輕薄了她?
不,他沒有欺負她的意思,可是……他的手指也情不自禁摸上那發燙的唇,酥酥麻麻的,原來和她親密的感覺是如此美好。
他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好想好想再親一回。
她看著他灼熱的眼神,心頭七上八下的。
怎么好端端的,情欲就失控了呢?
更奇怪的是,她一點都不討厭他的親近,甚至是……有一絲沉醉的。
難道她竟是如此喜歡他,喜歡到為他神魂顛倒了?
她不知道,可她再不敢看他,連瞄一眼都不敢。
“你不是還有事嗎?你先走吧!我……我決定到倚香院喝杯酒。”生平第一回,她嘗到了落荒而逃的滋味。
“焦俏……”他急追兩步,想解釋自己是無意的,但……他絕對有心,他對她有一份很特殊的感情。
她對自己溜走的功力一向很自豪,他今朝算是見識到了,果然夠快。
看來要追求她,并不簡單啊!
他凝視著她消失的方向發呆。這么要強的人,居然也會逃跑?
呵!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剛才的模樣實在太可愛了。
他該走了,卻舍不得離開,心頭騷動,若能早日將她娶進門,該有多好?
原來只是一場游戲般的婚約,現在竟成了一種迫切的渴望。
他喜歡她,控制不了地迷戀焦俏。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把她娶進門。
今生今世,他的妻,非她莫屬。
焦俏逃進倚香院,才發現自己跑錯了地方。
這里剛剛才鬧過一場,里頭亂糟糟,哪里有清靜地方讓她小酌一杯,順便厘清自己對任十美的感情?
唉,失誤啊!
平常她不會犯這種錯的,都怪他,無緣無故親她做什么,害她……她捂著耳朵,仿佛他暖熱的唇還貼在上頭,讓她既興奮、又害羞。
原來互相喜歡的人肢體相碰時,是這種滋味,很愉快、很幸福。
她陶醉地回憶著那份愉悅,心頭暖得像要滴出蜜來。
“任十美……”她輕喃著他的名字。真想不到,原以為是惡作劇般的婚約,如今,她卻有了實現它的期望。
這是愛嗎?抑或是一時的情人癡迷?
她分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的心底已深深烙上他的身影,再難抹滅。
“你真是我命里的魔星……”她低語,腦海里都是任十美的一言一笑,好喜歡他,喜歡到只是想著,平靜的心就像遭遇了狂風驟雨,起起伏伏。
她覺得自己似乎躲不過了,這輩子,她與他注定要糾纏,從年少到成長,至衰老,他們都擺脫不了對方。
可這樣也沒什么不好,牽著他的手過一生……她的心想著想著,不知為何,心坎整個發熱了,暖烘烘的,教人舒服得神魂兒像要飛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