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該是肅穆的朝堂,群臣卻是議論紛紛昨夜發生的大事。
那萬宗離竟是晉王的兒子谷勁風,連季汐山也是晉王的余黨、金國的奸細。皇上得訊親自去逮人,可惜還是教這兩人逃了。
眾人震驚于此事,無人敢相信,一個是形象正直的御史,一個是看似忠君愛國的右相,兩人居然都有問題,全是亂臣賊子,金國走狗,眾人為此義憤填膺,這罵聲都要掀了太和殿的屋頂了。
“皇上駕到!”太和殿的太監吊起嗓子高喊。
群臣聞聲連忙閉嘴,歸位跪地恭迎谷若揚。
然而,當眾人抬頭望去,卻人人訝然,這走出來的不只是皇上還有云嬪,不只如此,皇上的手上還抱著一個孩子,那孩子身著紫色錦袍,氣質不凡,第一次上朝,見了百官群臣,顧盼神飛,毫無懼色。
聰明的人便揣測那便是日前皇上下旨過繼給云家的孩子,只是,皇上親自抱著這個孩子上殿,又帶著云嬪現身,這是想做什么?
見皇上往金龍寶座上坐下,那孩子依舊坐在他腿上,而云嬪自然的落坐在皇上身側,兩人共享寶座。
眾人心驚,那張椅子豈是一個嬪妃可坐的,那是皇后方可與皇帝一起俯瞰群臣的位子,云嬪竟敢坐下去?!
“皇上,臣有事上奏,此乃朝堂重地,不知您何故要帶著不相干的人上殿?”第一個上前說話的是秦芬兒的爹秦孝越。
他正積極的運作讓女兒成為西朝皇后,皇上卻帶著云嬪上朝,這當然令他不滿與心急,不待眾人說什么,自己就先不客氣的出列道。
谷若揚陣色一沉,“朕今日之所以帶著他們上殿,是有事宣告,不過,在此之前,朕有噩耗要先告知愛卿,請愛卿節哀,昨夜秦嬪不幸小產,御醫搶救無效,秦嬪連同孩子都走了!
“什么?!娘娘她……小產死了?”秦孝越大驚。
阿紫低下頭,秦芬兒已于一刻前離宮了,她對秦芬兒亦感到抱歉,但男人是她的,她不讓,也讓不了,這男人不會接受自己以外的女子,與其孤死宮中,不如出宮另覓屬于自己的人生,這對秦芬兒來說應該才是最好的安排。
“芬兒——”秦孝越驀然大哭出聲,女兒是他翻身的機會,怎么會死了,那自己未來還能再有什么指望?這是絕望痛哭了。
眾人同情他,為他欷吁嘆息,他用力抽了幾聲氣,一憋,暈死過去了。
“尤一東,抬下去吧,讓御醫到府上照料,下朝后你也代朕去好生安慰!惫热魮P交代。
尤一東應聲,讓人將秦孝越抬出太和殿。
“皇上方才說帶著云嬪娘娘與孩子上殿,是有事要宣告,請問是何事?”一名言官在秦孝越被抬走后問道。
眾人也紛紛豎起耳朵,等著聽皇上要宣告的事是什么?
谷若揚表情高深莫測,半晌后才不急不躁的開口道:“云嬪進宮前確實已非完璧!彼@話一擲,眾人炸鍋似的驚了。
昨夜里發生之事,眾人才剛熱烈討論過,曉得云嬪日前失節之事是假,全是季汐山受谷勁風之命造謠污蔑,那么皇上此刻這話是什么意思?
那云嬪進宮前真已不潔?若是她敢以骯臟的身子進宮侍君,那就真是罪該萬死了。
“皇上,既是如此,那該立即賜死云嬪,怎還能讓她再回宮?”有人氣憤難平的道。
谷若揚眼神甚是平和,但卻莫名的教人心悸。“那個讓云嬪失去清白的人,是朕!北娙嗽俣儒e愕,“這個……皇上的話,臣等愚鈍,聽不明白啊!”
谷若揚眸中銳光一閃,環視所有人!半迌A慕云嬪多年,這后位也是為她空置,過去她一直不肯做朕的皇后,那是因為她瞞著朕,為朕生下暮兒……”他將與阿紫在魯鎮發生的事當眾說出。
群臣聽完又是一驚,“云家的孩子原來是皇上的?!”一時間大家齊刷刷地將視線集中在云暮身上。
云暮見眾人都在看他,他也不緊張,唇一勾,朝眾人露出個顛倒眾生的笑容。
娘說時機到了,就會和父皇和好,還會向他解釋她與父皇不和的原因,原來是因為要抓壞人,如今壞人雖未抓到,但娘說,壞人身分已曝光,再不能私下做壞事害自己與娘了,所以可以告訴別人他是父皇的孩子,這令他很開心,因此笑咪咪的面對眾人。
西朝原來早就有皇嗣了,眾人居然到現在才知道,這可是天大的喜事,且又瞧這皇子模樣粉妝玉琢、聰明伶俐,眾人不禁喜形于色起來。“臣等恭喜皇上,喜獲皇長子!”群臣跪了一地道喜。
谷明華今日也在朝上,見這景象,當真老淚縱橫,自己女兒與外孫終于苦盡甘來了。
阿紫也紅了眼眶,暮兒這算是正名了,以后再也不必怕人說他是私生子。
“父皇,暮兒以后是不是可以這么喚您了?”云暮仰著頭,臉蛋上滿是光彩的問。
谷若揚點頭,抱著孩子的手更緊了些,心里的激動絕對比臉上的表情深刻許多。
“可以,朕就是你的父皇,且朕還要冊封你為太子,立你娘為皇后!彼敱娦。
眾人對此并不反對,皇長子的出現是眾人期待已久的,立他為太子并無不可,而母憑子貴,太子既立,云嬪成為皇后也是理所當然,再加上云家當年受到誣陷之事,經過昨夜,也已真相大白,相信皇上馬上就會宣布平反云家之事,身為忠良之后,云嬪當更有資格做這個皇后。
正當眾人一片喜慶之際,殿外忽起了騷動。
“尤一東,去瞧什么事?”谷若揚斂了笑的吩咐。
尤一東立即前去了解,片刻后返回道:“啟稟皇上,外頭是金國使臣圖悟八里,他要求進殿見皇上!
眾人一聽,這廝在西朝討不了好,不是讓皇上轟走了,怎么又回來了?
阿紫也訝異,這人回來不會是金國又有什么動作了吧?
谷若揚臉一沉,道:“讓他上殿。”
不久,圖悟八里走進來!拔鞒实郏瑒e來無恙。 彼热魮P流里流氣的說,態度不甚莊重,也沒有朝谷若揚行禮。
谷若揚皺眉,“你是替金王帶話給朕的嗎?”他懶得與這人多計較,直接問重點。
圖悟八里冷笑,“我這次來不是代表咱們大王來的,是另有人托我帶一封信上殿!
“何人托你帶信?”谷若揚冷然問。
圖悟八里瞧了一眼谷若揚身邊的阿紫以及孩子,那眼神令阿紫感到發毛不安。
谷若揚瞇了眼,帶怒的道:“把信交上來!”他也不等圖悟八里說出受托于何人,直接要看信。
“不,圖悟八里受囑附,這信要公開念出才行。”
“公開念出?”
“沒錯,請西朝皇帝允圖悟八里當眾念出信的內容!
谷若揚一臉陰惻惻,“這信是谷勁風給你的?”他已然猜出。
“西朝皇帝果然聰明,對,就是谷勁風托圖悟八里的。怎么,他的信您不敢讓我念出來嗎?”他挑釁的問。
谷若揚沉目,當著西朝文武百官面前,自己若不同意,豈不表示自己怕了谷勁風?!
“好,你急!彼坏馈
“那圖悟八里就念出來給大家聽了!彼龡l斯理的拿出信來,開始念了。
這信的前頭谷勁風無非是宣示自己定會重回西朝,奪下江山,坐上皇位云云,眾人只當狼嗥狗吠,完全不放心上,真正令眾人變臉的是,谷勁風竟說剛正名的皇長子是他和云嬪生的孩子!
此話一出,滿朝嘩然,群臣簡直青天霹靂,驚駭得無與倫比。
那谷若揚的臉龐更是徹底變了顔色,阿紫眼神幾乎呆滯掉了。
“圖悟八里,你敢念出這等荒謬的內容,污辱本王的女兒,本王殺了你!”谷明華咆哮大怒,沖上前揪住圖悟八里,要與他拚命。
“你殺了圖悟八里有什么用,是你女兒淫蕩輕浮,與我何干?你殺了我反倒顯得你惱羞成怒,包藏禍心。”
“你一派胡言!”谷明華氣得顫抖。
“圖悟八里,谷勁風說他是孩子的爹,可有證據?”谷若揚霍然起身,怒濤排壑的問。
“證據?當真笑話了,這是不是您的龍種,不是要問您的女人嗎?孩子是誰的,她最該清楚!眻D悟八里瞧向面無人色的阿紫。
“這事無須問她,當時的事她失憶了!惫热魮P護著阿紫,怒道。
圖悟八里冷笑,“失憶?失憶是她說的,誰知是真是假,也許是想掩蓋真相,所以裝出來的!
阿紫驚怒,正要反駁,谷若揚已手指曲弓成爪,瞬息抓向圖悟八里的領口,將他整個人攥至眼前!叭魺o證據,就是污蔑,圖悟八里,你敢在朕的朝堂上信口開河,污辱朕未來的皇后,朕要將你碎尸萬段!”
“這……我只知當夜谷勁風也在那家妓院里頭,那羅宋嬌為了討好他,在殺這女人前特意將她送去讓谷勁風品嘗,而且自作主張的在谷勁風的酒里下了些春藥,要替他助興,當夜他便與這女人交歡了。”圖悟八里見谷若揚暴怒,驚怕后說。
阿紫聞言震驚,“那夜是谷勁風,不是……不是若揚哥哥?”
“不,那夜朕也在那里,是朕與阿紫在一起的!惫热魮P堅持道。
“這豈不好笑,難道,這女人與你們兩個都春風一度了?”圖悟八里淫邪諷笑。
“你!朕殺了你!”谷若揚勃然大怒。
“等……等等,我還有人證,證明那日的人是谷勁風不是您西朝皇帝!眻D悟八里見他殺機濃濃,嚇得忙說。
“人證?什么人證?”
“鴛鴦。”
阿紫驚訝,“就是鴛鴦告訴我們,那夜的人是皇上的,她如何再證明是別人?”
“你有疑問,不如請她自己上來說!眻D悟八里道。
“她也來了?”
“我怕你們不信,當然把她帶來了!眻D悟八里沉笑。
“好,讓她上殿。”谷若揚立即說。
鴛鴦上殿來,跪在谷若揚和阿紫面前,她唇色全白,身形哆嗦。
“奴婢……奴婢當時說謙……那夜與您在一起的是……是谷勁風!彼龑Π⒆险f。
阿紫錯愕,“你為什么說謊?”
“奴婢……受谷勁風威脅,不得說出實情,否則奴婢一家老小都得死,奴婢這也是沒有辦法……請……請娘娘饒命!”她趴在地上哭得滿臉是淚。
谷若揚氣得青筋暴起!半薏恍,他為了打擊朕,可以逼你說一次謊,難道不能再逼你說第二次謊,你的話,朕不信!”
“皇上,谷勁風私戀云嬪,昨夜還差點對云嬪行不軌之事,這已是眾所皆知,這事或許真有疑慮!庇谐汲雎暤馈
“住口!云嬪的清白,朕絕不懷疑,孩子是朕的,朕依然堅持立他為太子!”
“皇上,臣等現在想想,當初您是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寵幸云嬪,且云嬪孩子生下時您也不知情,孩子在宮外生下,又是隔了多年才相認,難免啟人疑竇,皇室血脈不可混淆,茲事體大,皇上若要立他為太子,還是先確認這孩子到底是不是龍種再說。”這回連言官都站出來質疑了。
“娘,他們這是不相信暮兒是父皇的孩子嗎?”云暮瞧著大人們的神色,不安的問。
阿紫蒼白著面容,握住了他的小手,心底一片冰涼!八麄儭彼恢撛趺磳⒆咏忉屵@狀況。
“既然群臣有疑慮,那不如滴血認親吧!”太后沉著臉的走上殿來。在圖悟八里念出那封信時,便有內侍去慈鳳宮稟報這事,皇室血脈這等大事豈容混淆,太后立即趕了過來。
眾人見太后出現,又提出這建議,馬上點頭,“太后娘娘說得是,若當眾滴血認親,就能證明孩子是不是親生的了!毖怨俑胶偷。
“皇上以為如何?”太后看向谷若揚。雖然她也相信兒子說的,孩子定是自己的孫子,但若能當眾證明此事,當能讓人不再有質疑。
谷若揚仍攥著圖悟八里的領口,死死盯著他,盯得他毛骨悚然,片刻后,松手推開他,轉向阿紫問:“讓暮兒滴血驗親可好?”他尊重阿紫,她是孩子的娘,若她不同意,他不會堅持這么做。
阿紫瞧著眾人驚疑的目光,明白滴血驗親對暮兒最好,但她不知怎地,卻是害怕了。
“阿紫,驗吧,咱們怕什么,若滴血驗親的結果證明暮兒是皇上的孩子,那眾人便無話可說,父王也可立即替你殺了這敢念出此信的混帳!”谷明華殺氣騰騰的瞪著圖悟八里,讓阿紫不要再猶豫,他迫不及待要將這廝挫骨揚灰。
“要驗就驗,廢話這么多,莫非是心虛不敢?!”圖悟八里使出激將法。
“好,就這么辦!”阿紫被激怒了。
谷若揚見她肯了,立即道:“來人,準備滴血驗親!
谷若揚一聲令下,尤一東馬上讓人端來一盆水,這會兒只要將谷若揚和云暮的血滴進盆里,若兩滴血能相融,就是骨肉至親,反之則不是。
谷若揚已經先行刺出一滴血滴落清水之中,就等著云暮的血也滴下。
云暮怕疼,阿紫哄了幾聲才讓他同意割指取血,然而,就在內侍要刺穿云暮的手指前,阿紫驀然想起昨夜谷勁風欺她之際,自己腦中閃過的片段記憶,雖然零零碎碎,但清楚感受到那壓著自己的人粗暴不堪,自己極度驚恐。這人若是若揚哥哥,她本就對他有情,當時為救他雖情非得已,自己也應該是心甘情愿的,怎會驚懼?除非,這人不是若揚哥哥……
她頓時驚顫起來,耳邊傳來一聲云暮的低呼,內侍已割破他的手指,血滾落盆內。
眾人站在清水盆前,看著兩道鮮血緩緩的飄動,然后,各自散開……
“哈哈哈——西朝皇帝,您做了傻子了,不相融,完全不相融!”整個太和殿中只傳來圖悟八里的大笑聲。
太后與群臣全是一臉的震驚。
就是谷明華也呆住了。
阿紫心尖一顫,只覺腦中“轟”地一聲,空了。
“暮兒……真不是朕的孩子?”谷若揚驚望著她,嘶啞的聲音從咽喉迸發出來,只覺得胸口前所未有的刺痛,不敢相信,暮兒不是自己的孩子?!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一定是弄錯了……”阿紫面色慘白,渾身如墜冰窖。
“這驗都驗出來了,還有假?云嬪,你敢撒下這彌天大謊,罪該萬死!”太后如遭五雷轟頂,氣憤難當。
阿紫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再度回想起那破碎的記憶……原來與自己在一起的人真不是若揚哥哥,真不是他……
她渾身血都涼了。
“云嬪欺君罔上,羞辱天子,來人,將這女人給哀家拿下!”太后怒火高漲的下令。
殿上的禁衛軍立即將人押住。
“不,這中間可能有誤會,阿紫她失憶了,不是故意——”谷明華驚愕過后,見太后要拿人,趕忙回神跪下道。
“住口!云嬪身子不潔又欺君生子,此罪不可赦,當斬!還有那孩子,根本就是谷勁風的逆種,此子更該死,一并給哀家拿下!”太后怒火止不住,連云暮也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