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若揚緊蹙著眉頭,俊眸半闔,臉魔上有著不正常的暗紅,額上沁著薄汗,苦苦呻/吟,那神智已徹底迷亂。
他一味拉扯著身上的衣服,啞聲道:“好熱……”
阿紫雖害怕,但也猜出是什么狀況,被關在妓院的這兩日,還有一女也被一起關著,這女子同樣不肯賣身,被老鶴逼著吞下春藥,她見過這女子吃下春藥后的樣子,就像他一樣,渾身痛苦又燥熱,若想解除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與人合歡,且必須在一個時辰內合歡,若拖延了,必損身子,若藥下得重者,還有性命之憂。
與她同關的那女子,被下了極重的藥量,仍強忍著不肯妥協,最后抓破自己身上的肌膚,七孔流血而亡。她曉得老鴇為什么要讓她看這些,這是要讓她害怕,乖乖聽從安排,去服侍她指定的人。
而此刻,她惶恐的瞧著床上那擰眉難耐的人……
她不能讓若揚哥哥死去,主動貼上他異常滾熱的身子,馬上就感受到他的堅硬,她的臉又紅又熱。
谷若揚渾渾噩噩地撫摸她,燥熱的手指不帶任何憐惜,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在還未做好心理準備時,猝然地,他進入了她,她整個人幾乎被撕裂,疼得瞪大了眼,大喊道:“若揚哥哥,好疼——”
“你真恢復記憶了?”谷勁風一愣后,心里反而升騰起一股切齒怒意。“你既然想起一切,便不想我說出來,阿紫,他殺了你的孩子,你不恨他嗎?還怕他自責痛苦嗎?你云絳紫就這么愛他?!好,你越是愛他,我就越要傷害他,谷若揚,你聽好——”
“谷勁風,你住嘴!”阿紫被逼得大吼。
他充耳不聞地繼續說:“你殺錯人了,你谷若揚殺的不是我的孩子,是你自己的親生骨肉,你殺了自己和阿紫的孩子!”他終于痛快的說出來了。
阿紫亂箭攢心地看向谷若揚,就怕他承受不住。
可他只是緊緊地盯著她,緊緊地盯著,一瞬也不瞬。
“暮兒……真是我的孩子?”他問。
她珠淚盈睫,嘴唇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哼,她不說,我來說仔細,當年在魯鎮時,羅宋嬌確實將阿紫獻給我,可我在廂房等不到人,才知她竟逃了,之后,還發現羅宋嬌那愚蠢的女人,自作主張的在我酒里下藥要為我助興,幸虧這下的藥量不大,我只須找個女人上床,稍解一下即無礙,只是阿紫跑了,我無可紆解,身子滾燙難受,走出廂房想隨便找個女人解決,卻意外闖入阿紫躲藏的那間倉房,當時我并不知她就是云家遺孤,是羅宋嬌要獻給我享樂的女人,見到阿紫后,我不管不問,只想馬上逞欲解決身上的燥熱,就在這時候,你突然出現了!彼聪蚬热魮P,眼中有著未能得逞的飲恨。
“是默娘帶朕過去的,朕阻止了你對阿紫做的事!惫热魮P沉聲接口,袖里的手也已捏緊。
“沒錯,那女人壞了我的事。那女人將你推進倉房后就走了,我一開始并不知是她將你帶來,乍見你出現還不及查看你的狀況,更不曉得你也中了春藥,一驚之下,我立即撇下阿紫先離開,等我回到廂房,又讓人去找來羅宋嬌,這才得知默娘做了什么,想到既然你已神智不清,正是我殺你的好時機,于是我再趕回倉房想殺了你——
“當我回去時,發現阿紫已獻出自己救了你,我趁機下手,阿紫為要救你,挺身擋住我,頭部遭受重擊。我以為她死了,回頭再要殺你,你卻不知何時丟下這女人,自己跑了!
谷若揚對這些事毫無印象,估計當初他是下意識逃離危險,若是知道他心愛的女人也在倉房里,他斷不可能舍下她自行離去。
沒人曉得,他當時跌跌撞撞出了那倉房,廊上無人,他竟是又回到默娘那廂房,只是那會兒默娘也逃了,他獨自待在房中,沒多久尤一東便也尋來。
“原來這就是皇上與娘娘當年發生那事的完整過程……”一旁的尤一東聽完不禁呢喃。
“我追出倉房想去尋你,聽聞妓院里有些吵雜的動靜,怕是來找你的人,我擔心身分曝光,先行撤退。事后羅宋嬌告訴我,那差點被我強占的女人便是阿紫,且她已失憶,為免打草驚蛇,我便放過了她,也讓季汐山不用再去殺她,免得反而讓慶王追查出什么。
“我以為這事就這么過去了,直到你讓我再去查阿紫藏子之事,我才知道阿紫那次之后居然為你生下了云暮!”
多年后再見到阿紫,他竟莫名為她動了心——或許也不全然是動心,而是當年未得到她的一種補償作用,他明明可以早谷若揚一步要了這女人,可是卻錯過了,阿紫于他而言,跟皇帝大位一樣,都是要從谷若揚手中奪過來的物事!
“這么說來,那時真正與阿紫在一起的是皇上不是你!”谷明華的表情不知是悲還是喜,簡直難以形容。“不對,當日在場的還有鴛鴦,她上殿時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她親眼目睹是你——”
“鴛鴦也是季汐山的人,我得知季汐山沒先問過我就殺云暮,為此斥了他一頓,而一開始我之所以讓鴛鴦說實話,是為了救孩子,之后再讓她說假話,是為了讓谷若揚殺孩子!而這一切就如我所謀劃的,成功將谷若揚玩弄在我的股掌之中!闭f到這里,谷勁風得意忘形地仰頭大笑起來。
“皇上與暮兒真是父子……這……這還是不對,當眾滴血驗親的結果,那血明明不相融!惫让魅A想想又道。
這回谷勁風未說話,圖悟八里先得意道:“嘿嘿……這事就由我來說吧,以清油少許置于水中,滴血進去,雖是親子,血液亦不能相融。我本擔心這法子不靈會被識破,所幸還真管用了!
“連這也被做了手腳?可那盆水是尤一東親自盯著人端上來的,怎可能會出錯?”谷明華馬上說。
圖悟八里嗤聲笑道:“尤公公是個糊涂蟲、蠢蛋,只記得盯著水,卻不知那盆子有問題,我們早要人在那盆子里涂上一層油了。尤公公,你主子會錯殺自己兒子,一半是你這愚蠢的奴才害的!”圖悟八里看向尤一東,他之前受尤一東不少氣,這回是有意折辱回來。
尤一東雖沒說話,但額頭上青筋隱隱,臉色極為難看。
“谷若揚,那滴血驗親的結果是假的,人死不能復生,孩子的命回不來了,而你與阿紫也休想再和好如初,恭喜你,孩子跟女人你都失去了!惫葎棚L朝谷若揚暢快淋漓的挖苦。
自己撒下彌天大謊,設下這死亡之局,就是等著在陣前才告訴他真相,如此還能不令他崩潰嗎?!
阿紫淚下交頤,同樣心碎的望向谷若揚,她恨他殺了暮兒,可她仍不愿意看見他因錯殺而掉落地獄,她若能早一步想起所有的事,就能阻止這場悲劇了,只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本來,她只想自己一個人帶著真相消失,離開他、離開這世間,好好去陪暮兒,誰知谷勁風偏偏不肯放過他,非要說出真相……她滿心蒼涼,眼中盡是戚然的淚水。
“皇上……”谷明華也很緊張地連忙瞧向谷若揚,不知他會不會真如谷勁風所言被逼得失常了,畢竟錯殺自己的孩子,這是何等令人痛不欲生之事。
眾人見谷若揚眼底冒著寒氣,但并未如預料般因此失控或發瘋。
谷勁風深瞇起眼來,耐不住失望的刺激問道:“谷若揚,莫非你根本不愛阿紫,所以連殺了自己與她的兒子也能不驚不怒?”
谷若揚仍是未動怒,緊接著嘴角甚至揚起一抹令人費解的笑來!肮葎棚L,暮兒沒死。”他張口緩緩說。
谷勁風聞言還沒反應過來,阿紫已攥住谷若揚的衣袖,激動的問:“你說什么,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原本死寂的心驟然狂跳起來。
谷若揚充滿歉意的望著她,“還記得朕說有話要對你解釋嗎?朕要解釋的就是這個,朕從頭至尾就沒懷疑過暮兒不是朕的孩子,所以朕沒殺他,只是朕不得已又得演一場戲,讓你傷心一場了!
“你……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若暮兒沒死,那暮兒人呢?”她急切的問。
“娘娘,您別急,皇上這是故意將計就計的將他們引出來,藉此一網打盡的。小主子正讓朱丹與李御醫伺候著,平安無事!庇纫粬|告訴她。
她大喜,之前谷若揚假意要殺朱丹和李御醫,自己送他們出宮后,后來便未讓這兩人回宮,原來他將暮兒送去讓他們照顧了。
“我的暮兒還活著……我的暮兒還活著……”她喜極而泣,不斷呢喃著。
“若真是這樣就太好了!”谷明華也歡喜的哭出來了,“抱歉,朕這回把你們父女二人都瞞了,只因若不讓你們真的傷心、讓世人皆以為暮兒死了,谷勁風必然不信,為了不露破綻,朕只能狠下心見你們心痛,請你們原諒朕!惫热魮P對阿紫與谷明華說。
“不……不可能,圖悟八里,你不是親眼見到云暮被吊死嗎?”谷勁風驚愕至極,臉紅筋脹的問向圖悟八里。
“我確實親眼到刑場觀刑,也目睹孩子被吊死……”圖悟八里不信道。
“圖悟八里大人是個糊涂蟲、蠢蛋,只記得到刑場觀看,卻不知在行刑前套上那塊黑布后,小主子就被掉包了,死的是個死刑犯,體型與小主子相近的侏儒,谷勁風這回會上當受騙,一半是你這豬一樣的盟友害的!庇纫粬|不客氣的用剛才他折辱自己的話羞辱回去。
圖悟八里目瞪口呆,一句話也反駿不回去。
“谷若揚,你怎會識破我的計劃,為何沒有上當殺了云暮?”谷勁風不可置信的問。
谷若揚笑紋涼薄!澳区x鴦自第一回你將她帶來證明暮兒是朕的孩子后,朕就派人跟蹤她了,得知她私下去見過你幾回,如此,她后來說的話朕還會信嗎?朕此番已殺了她!幾日前你讓圖悟八里帶著你的信上殿,說出孩子不是朕的而是你的時,朕就猜到你的盤算了,你想朕殺了暮兒,失去阿紫,心神大傷,然后你再領著金兵出現,告訴朕錯殺親骨肉之事,好見朕悔不當初,陣前崩潰,哼,你這如意算盤打錯了,殿上當眾滴血驗親之前,朕已吩咐尤一東放手讓你們去糊弄,是你們讓朕成功玩弄在股掌中!”
“你、你——”谷勁風怒火沸騰,一口血瘀胸口。
“少主,您不用怒,是他不知死活,即便他已知道咱們的計謀,可又如何,咱們大軍已包圍柳城,這么短的時間內散在各地的西朝兵馬也趕不及來救駕,這會兒只要城破,這天下就是咱們的了!奔鞠酱舐暤。
谷勁風馬上精神大振!皼]錯,我還有五萬金兵!谷若揚,你千算萬算,也算不到我這么快領著大軍攻城吧?!”
可谷若揚態度不僅可說從容不迫,那笑容還可說冷到骨子里去了。
“那夜你綁走阿紫與暮兒時,朕見圖悟八里出現便猜出你的謀劃了,金兵的一舉一動都在朕的掌握中,你自以為威脅了朕,其實是朕困住了你們!尤一東,讓人放出信號,要李永現身!
他話一落,尤一東立即揮手,讓人朝空中射出一箭飛煙,須臾后,四周金鼓雷鳴,蹄聲響徹,塵煙滾滾,竟是長駐邊關的李永將軍帶著超過十萬大軍來救駕了!
谷勁風大驚失色,本來是他們圍困柳城,如今反倒讓李永的援軍從后頭殺上來,此時他們既進不了柳城,又不敵李永的大軍,金軍寡不敵眾,必定會被打得潰不成軍。
就連季汐山也是驚恐萬分,慌了手腳,明明是他們勝券在握,怎么轉瞬間豬羊變色?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圖悟八里嚇得驚慌失措、魂飛魄散。
谷勁風瞧著金兵被李永的兵馬殺得片甲不留,不禁也傻了。
“谷勁風,你敢讓我金兵全軍覆沒,我先殺了你,否則無法向大王交代!”圖悟八里心驚膽顫的掐住谷勁風的脖子怒道,可下一瞬他的腰腹竟沒入了一把刀,谷勁風反倒先殺了他!
季汐山見狀愕然,信心整個塌掉一半!吧僦,你怎能這時候殺他?”當著金兵的面殺他們的主帥,金兵哪肯再聽他們的,少主這是瘋了嗎?!
“殺了就殺了,反正他該死,他沒看清那死的不是云暮,尤一東說得沒錯,他是蠢蛋,是豬一樣的盟友!”
季汐山發覺谷勁風眼神狂躁,隱隱有發狂之象,不禁心驚起來。
“少主……您冷靜……”他忍住驚慌的安撫。
谷勁風冷靜不了,刀在圖悟八里的體內殘忍的扭動幾下,那圚悟八里痛苦的瞪大了死魚眼,掙扎了幾下才倒下。
“圖悟八里是沒用的東西,帶來的金兵全是廢物,連李永都對付不了,死有余辜!”谷勁風大罵。
季汐山不寒而栗,這時圍在他們四周的金兵已有人發現圖悟八里被殺了,這消息很快在金兵間傳開,金人反過來要殺谷勁風和季汐山了!
季汐山驚慌要逃,可谷勁風真是瘋了,居然朝要逃命的季汐山后背刺下去。
季汐山難以置信的扭頭看他,“你……連我也殺?!”
谷勁風早已心狂意亂,“反正大勢已去,留你何用?”
“你……我為你出生入死,搞到家破人亡,你卻殺我?我看錯你了,你跟你父王一樣,都是扶不起的阿斗,我當初是瞎了眼才會跟隨你們父子!”季汐山怒吼。
“我這是幫你解脫,你何必抱怨……”他再殺季汐山一刀,季汐山倒下前仍死不瞑目的瞪大了雙眼,追悔莫及。
“反正大勢已去,與其過著亡命天涯的日子,不如死了吧,你說是不是……”他失神的看著季汐山的身體,完全沒去在意金兵已砍上來,他腹背皆中刀。
他恣意狂笑,見人就砍,但他一人哪里抵抗得了眾多憤怒要為圖悟八里報仇的金兵,很快的,他被砍得滿身是血,就在即將倒下前,李永領著一小隊人親自趕到,制住金兵,救下了他。
情況已控制住,金兵全教李永兵馬制住,安全無虞,谷若揚帶著阿紫等人走出城門。
李永上前相迎,跪行大禮,“臣李永叩見皇——”
“大將軍趕來救駕,一路辛苦了,不用多禮!惫热魮P虛扶讓他免禮,難為了李永,一接到他的命令,便披星戴月的帶著軍隊趕來馳援,這路途遙遠,時間緊迫,虧他能完成御令,不愧是他西朝第一名將。
谷勁風見到谷若揚與阿紫站在面前,不住悲憤的搖頭,“我輸了嗎……就這么輸了?”
“輸了,你徹底輸了!惫热魮P沉肅的道。
谷勁風怨入骨髓的看著他!斑@世間當真不公平,你自小是太子,過著眾人吹捧、一呼百諾的日子,可我卻被父王丟棄,在金國嘗盡人情冷暖、受盡嘲笑污辱……為什么你能擁有天下,還能得到所愛,我則什么都沒有……本想看你魚驚鳥散一無所有的,可到頭來……哈哈哈……到頭來什么都沒有的人還是我!”他滿頭滿臉的血,那狂悖無道的樣子宛如鬼魅附身,令人望去驚悚。
谷若揚目光沉沉,可惜的看著他。這人確實是個人才,否則自己當初不會重用他,如今見他言狂意妄,心志扭曲到只剩下仇恨,最后更因仇恨而被逼瘋,自己實在替他感到惋惜。
阿紫望著當初那翩翩才俊,如今卻完全走樣的人,若他永遠是萬宗離該多好,能繼續做正直清廉的西朝御史,為西朝的朝政努力,那么即便有朝一日眾人得知他的真實身分,相信若揚哥哥也不會殺他這個堂弟的,奈何……唉,她眼中浮出一眶淚水,臉上盡是悲傷。
“阿紫……莫非你早看出我有此下場,所以死活不肯跟我?”谷勁風抱恨終天的問她。
“對不起,我從來心里就只有若揚哥哥,沒有你。”她告訴他。
“沒有嗎?一點都不曾有嗎?你可知也許我對所有人都是狠的,唯獨對你……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動情的女人,可你竟一點也不愛我……你比我還狠!”他心中充滿滄桑與凄涼。
“抱歉……我接受不起你的一廂情愿……”
“你接受不起我,卻接受得了他,甚至——”
“住手!”李永忽然喝了一聲。
眾人驚見那倒下的季汐山竟起身一刀刺進谷勁風身子里。
“谷勁風,你要做癡情種何必找我陪葬,我季汐山做鬼也不放過你!”他嘶聲大吼。
谷勁風本就傷得極重,一嘔,吐出一口血來,緩緩地跌落倒地,半晌后,氣絕,而那季汐山原就是強撐起最后一口氣刺他那一刀的,這會兒見他死了,仰頭想大笑,但嘴才張,還沒發出聲音,人已斷氣。
阿紫見這兩人的死狀十分駭人,把臉埋進谷若揚懷中,不敢再看。
谷若揚嘆氣,示意李永收拾殘局后,帶著阿紫回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