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后的在這家號稱各種進(jìn)口商品、有機蔬果齊備的貴婦級百貨公司附設(shè)超市里走著,氣氛仍顯得不太自然。
平常他們一起去購物時,都會對著貨架上的商品討論些有的沒的,今天卻是沉默不語,甚至還保持著陌生人一般的這離。
凌初星一邊挑著青菜,一邊偷偷看向那個正在盯著冷藏柜里的豬腳發(fā)呆的男人,心中除了困惑不解,還有一點點受傷。
她一開始以為賀明遠(yuǎn)是因為她的冒險而生氣,但是后來他卻好像想到什么令他不悅的事似的,不僅眉頭蹙得更深,甚至連目光都一直回避著她,讓凌初星想試探追問也抓不到時機,甚至連若無其事的閑聊也得不到回應(yīng),只有淡淡的幾聲悶哼當(dāng)作他聽到了的回答。
她想不出是哪里出了問題,只能推算他大概是在兩人不小心打破了一向保持著的微妙距離后,就突然間退得更遠(yuǎn)。
所以他是不想跟她親近嗎……這個猜測讓凌初星感到好沮喪,纖纖食指無意識的輕戳著面前的高麗菜,一臉的失魂落魄。
“小星,你想要高麗菜的話,直接跟我說就是了,何必這樣對它呢?”一個帶笑的男性嗓音在她身邊響起,那親昵的稱呼讓貌分神離的夫妻倆同時回神,看向那個高大俊美,活像個模特兒似的男人。
站得離兩人較遠(yuǎn)一些的賀明遠(yuǎn),望著那對看似親密熟稔的男女開心的說笑著,那個來路不明的家伙還伸手去掐她的臉頰、撥她的頭發(fā)……
講話就講話,那男人干嘛動手動腳的?
而且她是怎么回事?就算是熟人,也該保持男女之間的距離啊!而且還對那男人笑得那么開心、那么可愛!
賀明遠(yuǎn)腦中突然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那是很久以前他和凌芳菲分手后,不巧遇見她和新男友肩并肩走著,那個在他身邊時一向獨立倔強的女孩,臉上凈是從未對他展露過的嬌氣與溫柔。
當(dāng)時的他很年輕,對此感到震驚和傷痛是理所當(dāng)然的;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成熟了些,對感情也自以為看淡了些,可為何心里那種被灼傷似的感受卻更加劇烈,又刺又痛的,讓他跺亂得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過去被橫刀奪愛的記憶,加上眼前兩人的言笑晏晏,讓賀明遠(yuǎn)看得心火暴燃,而且還有種奇怪的情緒在一旁揭風(fēng)添柴,讓他剛才一路上對自己說的那些“沖動誤事”、“冷靜是成功最好的朋友”之類的心靈勸導(dǎo),全都被這把看似莫名,實為嫉妒的怒火給燒得一絲不剩。
但他還沒分辨清楚那股令他爆發(fā)的情緒是什么,身體已經(jīng)率先反應(yīng),直接大步上前,一手拎著菜籃,另一手勾住凌初星的腰,將她往自己身邊摟近,明顯而直接的宣示著自己的主權(quán)。
剛才還以為賀明遠(yuǎn)不想跟她太親近的凌初星,驚訝的抬頭看著他緊抿的雙唇,與眼中冒火的模樣,心情真是復(fù)雜得讓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的占有姿態(tài)讓她開心得想笑,這表示賀明遠(yuǎn)的心里還是在乎她的;只不過他異常猛烈的怒氣也讓凌初星驚疑不定,她只不過是和這個從小一起長大,像她的哥哥似的男人聊了一下,雖然他不知他們的關(guān)系,但至少先讓她介紹一下這人的身份。
這么突然的就冒火發(fā)飄,不像賀明遠(yuǎn)平常的樣子啊!他是怎么了?
至于兩人對面那根導(dǎo)火線,大概是見慣了各式各樣的突發(fā)狀況,依然保持著營業(yè)用的微笑,朝賀明遠(yuǎn)伸出手,“你好,我是這間百貨公司的負(fù)責(zé)人方云朗。”
“我是賀明遠(yuǎn),這位是‘賀太太’!睙o視于方云朗的禮貌性的示好,賀明遠(yuǎn)冷著臉,將提籃擱進(jìn)對方伸出的手掌,“請不要在我面前對‘我妻子’動手動腳!
他就不信有哪個丈夫忍得下這口氣!
難得這家伙長得這么人模人樣,最好別逼他出手,跟自己的美貌過不去。
方云朗聞言愣了一下,看了又羞又慌的凌初星一眼,唇角揚起一絲興味,隨即干脆的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猛獸在前,好漢不吃眼前虧,能屈能伸才識時務(wù)。
見他識相,賀明遠(yuǎn)臉色僵硬的點點頭,勾著凌初星的腰就攬著她快步離開。
回家的路上,兩人之間依然沉默無語。
凌初星偷偷看向賀明遠(yuǎn),雖然他依然保持正常的車速,但是抓握著方向盤的指節(jié)明顯的緊繃著,配上他冰冷慍怒的神情,渾身散發(fā)出一股生人勿近、熟人也別來的排斥氣氛,讓她也乖乖的不說話,等他自己冷靜下來再說。
但是當(dāng)他們回到家,凌初星看他將隨手物品一放,什么都不說就轉(zhuǎn)身逕自回房,她也顧不得剛才還體貼的想要讓他自己靜一靜,匆匆追上前去抓住賀明遠(yuǎn)的衣角,緩住了他的腳步。
賀明遠(yuǎn)回頭看向她欲言又止的慌張目光,知道自己今天這股無名火嚇著了她,歉意和憐惜讓他的神情柔軟了些,但抿起的嘴唇依然緊閉著一言不發(fā)。
他無法對她解釋自己今天這些討人厭的反應(yīng),因為連他自己都還有點混亂,不是很確定到底那些莫名的火氣、那些怪異的感受,是不是因為自己對這個“妻子”有了她所期待的感情。
“那個……”見他不語,凌初星只好主動開口,“剛剛在超市遇到的方大哥,是我從小就認(rèn)識的,像哥哥一樣的人。”他們之間不只清白,而且還是透明的啊!
什么都沒有!
“嗯!敝皇恰跋瘛,又沒血緣關(guān)系,敢對她這樣上下其手,賀明遠(yuǎn)照樣想打斷他的蹄子!
“然后……”扯著他衣角的手指忸怩的轉(zhuǎn)了兩圈,凌初星的臉上又泛起紅暈,“你對方大哥說我是‘賀太太’……”
“怎樣?”臉上也顯出窘態(tài)的賀明遠(yuǎn)粗聲粗氣的回道,心里則猜想她大概要說自己有多開心、多感動,然后眼巴巴的問他是不是有一點喜歡她了……
要是她真的問了,那他該怎么回答才好?
他的心意不夠確定是一回事,他們之間也還卡著一堆不大不小的問題,在還沒完全將那些“雜質(zhì)”處理完畢之前,他不希望將情況變得更復(fù)雜。
賀明遠(yuǎn)還在心里煩惱著該怎么回答,卻在聽到她的問題后,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臉色霎時變得更加黑沉。
“我們之前約定好不要把結(jié)婚的事跟別人說,雖然我覺得告訴方大哥是無所謂,但是……”她想了想,有點不知該怎么表達(dá),最后則是笨拙的問道:“這樣沒關(guān)系嗎?”
當(dāng)初這個條件是賀明遠(yuǎn)提出的,但是他并未解釋他的用意,所以凌初星也很自然的以為他是不想讓別人知道這個婚姻的存在。
結(jié)果今天他卻主動表明了兩人的夫妻關(guān)系,雖然讓她很高興,但是又怕賀明遠(yuǎn)只是一時沖動,冷靜后就會開始后悔……
他知道凌初星沒有惡意,但是這個問題實在是太殺風(fēng)景了,讓賀明遠(yuǎn)心里那股火氣又冒了出來,“有關(guān)系的話會怎樣?”
會怎樣?她也不知道會怎樣。
要不是當(dāng)初賀明遠(yuǎn)這樣要求,她可是恨不得敲鑼打鼓,請宣傳車在路上大聲宣布這件事。
見她傻愣愣的微微皺眉,像是在認(rèn)真思考這個問題,賀明遠(yuǎn)還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同時不太平靜的心底也冒出了一只小惡魔,悄悄的遮住了他的理智,還在他腦中竊竊私語的提出了一個令他難以抗拒的誘惑提議!跋氩怀鰜韱?要不要我再給你一個提示?”
凌初星點點頭,同樣是滿臉虛心求教的困惑。
不過這種事,能有什么提示?
“既然約定已經(jīng)被打破,那么違背了一個或是兩個,都是一樣的!
她不解的抬頭看向他,還沒開口問這是什么意思,就見賀明遠(yuǎn)俯下身,用一個稱不上溫柔,力道微重的吻,覆住她因為想發(fā)問而微啟的嘴唇,像是掠奪,也像是索求般的揉擦吮吻著。
對于這突來的親密,讓凌初星的腦中頓時變得一片空白。
原本她想說的、想問的,全都化為細(xì)微如幼貓般的無助呻吟,像是無力的抗拒,也像是不解的困惑,聽在被情欲控制了思緒的男人耳中,卻成了侵略意識的助燃劑,讓他的唇舌吻得更緊、探得更深,非要逼得她喘不過氣,讓她微顫的手指只能勉力抓著他的上衣,免得身軀隨著雙腿軟倒在地。
從今天下午見到凌初星開始,賀明遠(yuǎn)就一直想對她這么做,在經(jīng)歷種種情緒起伏與理性壓抑之后,他終于還是抵擋不住心里那頭饑渴的獸,急切而渴望的咬下了這只小綿羊。
感覺她因為自己的親吻而在他身前瑟瑟發(fā)抖,之前曾令他憐惜心軟的微顫,現(xiàn)在卻像是化為柔弱的催促,莫名的激起賀明遠(yuǎn)更深沉、更激烈的侵略感。
火熱的糾纏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賀明遠(yuǎn)的理性終于稍微回籠,才戀戀不舍的在她濕潤微腫的唇瓣上輕啄了幾下,然后才略微退開身子。
看著凌初星一臉迷茫,像是還沒回到現(xiàn)實一般的夢幻神色,他差點又要化為禽獸,進(jìn)行第二波激情蹂躪。
第一次經(jīng)歷這樣的激烈親吻,凌初星覺得身體里像是點了一把火,燒得她全身發(fā)燙,連腦袋都昏昏沉沉,只能傻傻的看著賀明遠(yuǎn),既害羞、又好奇,不懂他為何會突如其來的吻她。
像是猜透了她眼中的疑問,他雙手環(huán)胸,以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之姿,坦蕩蕩的承認(rèn)自己的下流心思,“我忍不住。”
叫他禽獸好了,不高興的話她大可親回來。
和她親吻擁抱的瞬間,賀明遠(yuǎn)心里冒出一種溫暖而充實的感覺,像是心里有個小小的陪審團(tuán),異口同聲的對自己說“你喜歡她,你想要她,你被這個女人吸引了”,讓他在令人目眩的親密碰觸中,心情反而顯得十分清明。
但也因此,他同時想起了兩人之間那些錯綜復(fù)雜的金錢來往、條件交換……原本因為親吻而明亮的眼神又在瞬間黯了下來。
賀明遠(yuǎn)還記得他們結(jié)婚的因素是什么,在他將這筆錢還給她之前,他覺得自己無法跟她平起平坐,所以不希望在這之前又把事情搞得更復(fù)雜。
不明白他心中的掙扎,但是他理直氣壯的大方坦白,讓凌初星的臉更加紅了幾分。
她絞著手指,雖然有滿肚子的疑問,但是到了嘴邊卻又變得支支吾吾,“可是……那個……”
這是不是代表他也喜歡她了?
所以她以后能以賀太太自居了嗎?
要是她也想親他的話,可以直接撲上去嗎……
“你想說可是我們有婚前協(xié)定,不能有親密行為是嗎?”這回賀明遠(yuǎn)猜錯了她的疑惑,反而提起早就被她忘記的那些約定,“那你覺得應(yīng)該怎么辦?”
他這么一問,凌初星這才想起在親吻之前,他們確實是在討論關(guān)于婚前協(xié)定的事,而那個親吻就是他所謂的提示。
可是賀明遠(yuǎn)這樣的行為雖然讓她輕飄飄得像是要飛起來似的,同時卻也感到好困惑……為什么說要給她提示,卻反而更讓她摸個著頭緒?
而且要她說怎么辦的話,她當(dāng)然是希望他們就順勢成為真正的夫妻啊……只是他愿意嗎?他說這些話、做這些事,真的是這樣的暗示嗎?
“怎么辦嘛……恩……再親一次?”
凌初星試探性的提議,當(dāng)下?lián)Q來賀明遠(yuǎn)的哈哈大笑,然后低頭在她額上親了一下,不同于方才的狂野激烈,反而顯得溫存。
有點失望的凌初星看著他的笑臉,終于鼓起勇氣,小小聲的問:“那個,你……是不是有一點點喜歡我了?”所以才會想要親她,才會討厭方大哥和她太親近。
繞了一大圈,她終于問出他之前所預(yù)料的問題,兩人靜靜的對視著,一時間沒人開口打破沉默。
凌初星現(xiàn)在的心情就像是正在等待宣判的囚犯,祈禱著他能判自己愛的無期徒刑,罰她一輩子都要待在他身邊。
好半晌之后,迎視著她熱烈目光的賀明遠(yuǎn)終于緩緩開口,誠實說道:“我不能說。”
他喜歡她。
但是,在他排除那些看不見,可是依舊存在的障礙之前,他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