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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媛蹺家去 第一章
作者:綠風箏
  桃園機場航廈大廳

  香奈兒套裝下的纖細身子,就像是醞釀著怒火的鍋爐,正澎湃燃燒著。

  從計程車上跳下來后,藕嫩的雙臂便一手拉著小行李箱,一手緊抓著行動電話,雷霆萬鈞的往航空公司柜臺前進,因為情緒太過激動,以至于緊扣在把手與行動電話上的雙手指尖幾乎整個泛白。

  “請不要再命令我聽話了,你們永遠都只會叫我聽話,卻從不聽我說,那不是我要的婚姻,我真的受夠了——  ”盡管刻意壓低嗓音,蘇妍蕾還是難掩激動的吶喊出她心里的不自由與反抗。

  “妍蕾,你突然從飯店的相親宴上離開實在太無禮了,這種冒失的舉動讓爸爸媽媽覺得很丟臉,你不應該……”電話彼端,滔滔不絕的斥責就像是一只野獸,不斷的近逼、威脅。

  驀然,她停下腳步,絕望的閉上眼睛,一口氣呼得好長、好沉。

  一個有教養的淑女該怎么樣?不能擁有自己的思想意志,只能對每個人的命令唯唯諾諾。

  名門閨秀是什么東西?每天穿著華服,像個洋娃娃似的去各大品牌派對上展露家族財力。

  豪門千金要做什么?等著父母安排,嫁給門當戶對的豬頭,讓自己的身價以驚人的倍數成長,唯獨買不回自己枯萎的青春。

  去他的名媛淑女、豪門千金!為了擺脫這種洋娃娃的形象,她努力念書,不讓自己成為空有外表的繡花枕頭,偏偏所有人都不看她的努力,仍然成天叫她扮演一個花瓶,她已經受夠這樣無意義的人生了!

  明明是個商學碩士,卻只能周旋在一場又一場的相親宴里,倘若不能盡情發揮專業,那她寧可當一個平凡的女孩,找一個平凡的伴侶,就算生活只能是柴米油鹽醬醋茶,至少也是她心甘情愿的選擇。

  須臾,她睜開眼睛,抹去眼底的失望,破天荒強勢的結束通話,不再去聽電話里的誰對她說了什么,套著同品牌高跟鞋的腳以最快速度移向一只垃圾桶,毫不猶豫的把手中限量版高科技行動電話往里頭一扔。

  “看你們要如何找到我!”

  扭身飛快的來到航空公司柜臺前,從今天起,她要自洋娃娃行列脫隊,不再委屈自己扮演教養良好的淑女了。

  只想要做回自己的她,坦率的對柜臺小姐說:“小姐,請給我一個可以把雙腿伸直的座位,遇到緊急狀況可以迅速逃生,最重要的是,不要有小孩在我旁邊打滾吵鬧,因為我非常討厭那種半大不小的小鬼!焙诎追置鞯捻油钢龑ι鲜鲆蟮臉O度認真。

  柜臺小姐一時愣了一下,“請、請稍等!

  望著對方瞠目結舌的模樣,蘇妍蕾感到一陣開心,不用刻意假裝自己是富有愛心的溫柔女孩,她喜歡這樣全新的野蠻形象。

  接過登機證,找了家餐廳喂自己一頓簡單的餐點,登機后,她戴上眼罩,謝絕空服員的任何服務,好好的睡一覺,準備迎接她即將到來的新生活。

  只是,有一段以為早已失去的記憶,卻突然清晰的在飛行途中的夢里悄悄出現……

  雙眸流連窗外燦爛美景的蘇妍蕾暗自思忖,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季節里,如果只是放任自己接受囚禁而不做任何反抗,那是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不,十七歲的她一點都不想成為豪華牢籠里的金絲雀!

  當機立斷,轉身邁步,古典蕾絲洋裝隨著身體的擺動翩然飛揚,裙擺勾抹出動人的弧度,夾帶少女的馨香氣息……

  “大小姐,你要去哪里?”端著用名貴瓷器裝盛的下午茶茶點,管家驚愕的望著意外出現的身影。

  “哪兒都不去,哪兒都想去!睆男”粐栏窠甜B的蘇妍蕾難得反骨的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叛逆的神采自眸底散發,無視于管家的震愕,她逕自從他身邊走過。

  “等、等一下,大小姐,你不能出去,夫人交代過大小姐哪兒都不能去的,一會兒鋼琴老師就要到了,你千萬別離開……”緊張的管家連忙試圖阻止。

  又是鋼琴課!她毫不掩飾的翻了一記大白眼。

  夠了,她對枯燥無聊的鋼琴課厭煩透頂,如果要她跟機器人一樣呆坐在鋼琴面前,接受那位不懂音樂真諦的鋼琴老師指導,那她寧可去撞車或跳樓算了,至少還可以得到一個死亡或殘廢的結論。

  推開豪宅大門,花園草皮上,蘇家的園丁正把兩袋培養土從腳踏車后座搬下,蘇妍蕾想也不想的上前——

  “德叔,車子借我一下。”

  不等園丁阿德有所回應,她已經跳上腳踏車,歪歪斜斜的踩著踏板,往大門外的自由天地奔去,用她的行動宣示——  淑女的教養,今天公休。

  “我的天啊,大小姐,請快停下來!大小姐,騎腳踏車對名媛淑女來說是不合宜的行為舉止,夫人會罵人的!”

  見狀,來不及阻止的管家嚇得心臟幾乎就要停止,氣急敗壞的瞪了園丁一眼,“死阿德,愣著做啥,還不快去幫忙阻止大小姐,萬一出事了,我看你拿什么命去賠!”

  蘇妍蕾才不想被逮住,為了把暴跳如雷的管家遠遠甩在身后,她賣力的踩著踏板,恨不得自己可以馬上飛起來,好早一步親近這片美麗的天地。

  奔出蓊郁松柏包圍的華麗城堡,深呼吸,滿足頓時充斥胸臆!班,空氣聞起來多自在……”她陶醉的瞇起眼睛,享受迎風的舒暢感。

  叭、叭——

  連續的喇叭示警聲尖銳的驚擾沉浸子喜悅中的女孩,蘇妍蕾驀然睜開眼睛瞪向左手邊奔馳而來的摩托車。

  太快了,這一切都來得太快了,她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只能傻傻的松開腳踏車把手上的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砰!

  一記強大的碰撞聲后,伴隨金屬刮地的尖銳聲響,時間足足持續了十多秒才停止。

  蘇妍蕾心驚膽跳的把自己埋在手掌心里,她以為她會被撞得飛起來,卻反而是直接跌落在地上。

  沒有想象中的劇痛,只有心臟跳得莫名厲害。

  須臾,她松開雙手,怯怯地看了過去——

  深色的煞車痕延伸至約莫一百公尺外的柏油路面上,摩托車橫倒在地,一旁有個身影正勉強的要從地上爬起來。

  “唔,天啊!”她倒抽氣息,不敢相信對方的上衣竟被擦破了一大塊,手臂沾滿了鮮血……

  蘇妍蕾渾身不住的顫抖,唇色瞬間蒼白。

  那是個年輕大男孩,他單手取下戴在頭上的全罩式安全帽,銳利的目光旋即毫不遮掩的朝她投射過來,冷得叫人心驚。

  他走來了,緩緩的,剛開始的步伐還有點踉蹌,只見他略彎下身去捶了下可能也有傷口的腿,旋即邁開大步朝她走來。

  須臾,偌大的陰影整個籠罩住她,蘇妍蕾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難掩恐懼的望著眼前的男孩。

  英挺的濃眉讓他顯得氣勢過人,紛飛狂放的發型,把他的不羈落拓襯托得份外強烈,他的侵略性似乎太強了。

  “我……”她試圖把緊張吞咽,卻仍說不出完整的話。

  “小妹妹,你不知道馬路如虎口嗎?”

  什么小妹妹?他看起來也沒大她多少呀,竟然叫她小妹妹

  “我才不是小妹妹,我、我不是故意的……”雖然不滿,可看見他的傷勢,蘇妍蕾很難不歉疚。

  男孩彎下身湊近她,“如果你是故意的,我會當你是來尋死。”語氣是完全輕佻的嘲諷。

  “我才不是呢!”她擰攏秀眉。

  眉梢輕挑,“但是你害慘我了。”男孩咬牙切齒的同時,目光掃向路旁零件散落一地的摩托車,手指還以不容忽視的力道狠狠的彈了彈她光亮飽滿的額頭。

  蘇妍蕾別開臉去,避開他還想放肆的手指,捂著頭大叫,“大不了我賠償你的損失。需要多少錢?”

  眉心一攏,“你要賠償我的損失?”目光來回的掃了她幾回,輕哂,“嘖,原來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難怪……”

  “難怪什么?”她不喜歡他話里的不以為然。

  眸光在她臉上定住,傲慢的口吻說道:“憑什么你說要賠償,我就得全盤接收?”

  “要不然你想怎么樣?”她也不甘示弱的回瞪。

  她害他的車摔壞了,所以提供金錢賠償,一切都是很天經地義的事情,如果這樣還不滿意,那還要如何?

  男孩忽地勾起頑劣的魅笑,“起碼該讓我選擇賠償的方式吧,像這樣——  ”話落,粗暴的抓扣住她的下顎,強勢的湊上前去,封吻住她傲慢的小嘴。

  “唔……”蘇妍蕾震驚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這素昧平生的男孩子,竟然就這樣在大馬路旁不由分說的對她索吻!

  該死,那是她的初吻欸!

  陽剛的氣息強勢的侵襲,以主導者的姿態徹底攪亂她的呼吸,讓她倍覺受辱,子是他才退開,她的手想也不想的就朝他臉龐揮了一巴掌——

  鮮艷的五指印立即在男孩臉上浮現,可他卻不以為意的扯扯嘴角。“這才是我要的賠償,不高興的話,我畢飛平隨時奉陪!闭f完,冷著臉轉身離開。

  “喂,你別走,誰準你離開了?”蘇妍蕾氣不過的大喊。

  可對方甩都不甩,單手拎著安全帽,放任手臂上的傷口淌出鮮血,一旁摔爛的車子他也看都不看一眼,就像要這樣走到天涯也不在乎似的瀟灑,孤寂的背影在蘇妍蕾的眼里留下深刻畫面。

  “畢飛平!钡袜吧值耐瑫r,腳邊的護身符攫住她的注意,她把護身符緊扣在掌心,茫然凝望遠去的他。

  沒有人知道,那個狂妄的身影深深的震撼了她,如果可以,她也想要學他那樣放肆、囂張一回。

  七、八點鐘光景,機場內外還是繁忙熱絡的景象,搭上計程車,蘇妍蕾準備投奔日本友人。

  只是低頭在手提包里翻找半天,終于,她放棄了。

  應該先打通電話通知好姐妹奧田的,可是出發前,行動電話已經在她氣憤情緒的唆使下被扔進機場的垃圾桶,現在的她束手無策,只好硬著頭皮直接找上門。

  希望待會奧田不會被她的突然到訪嚇壞,蘇妍蕾忍不住抿唇低笑。

  奧田是她的大學同學,興許是蘇家的威名在臺灣太過響亮,臺灣同學總是會用根深蒂固的階級意識來看待她,那樣的同儕友情感覺像是經過刻意算計的,每每讓她很不自在。

  反倒是來自日本的奧田,因為不了解臺灣政商生態,不清楚她的家世背景,僅僅是出子自身喜歡而單純的和她做朋友,和奧田在一起,她可以放下許多偽裝防備,單純的做自己。

  畢業后,體貼的奧田在返回日本前曾經留給她一把友誼的鑰匙,好讓她不管任何時候都可以隨時去拜訪她。

  “覺得孤單就來找我吧,我會永遠歡迎你。”把鑰匙交給她時,奧田溫柔的這么說。

  回想過去,蘇妍蕾眼睛微微濕潤,只好望著窗外的街景,藉以平靜自己的心情,想到自己遲來的叛逆會有好朋友理解,心里也踏實許多。

  付了車資,她拉著行李,站在一棟傳統日式建筑前。

  大學二年級的寒假,她苦求了爸媽好久,好不容易才獲準到奧田的日本老家小住幾天。遠離了繁榮、緊張的東京,奧田位于市郊的住家就在小巷弄里默默展現傳統日本的恬靜。

  “燈亮著,奧田應該回來了,待會看我怎么好好的嚇嚇她。”蘇妍蕾淘氣的思忖。

  掏出鑰匙,轉動門把,她躡手躡腳的拎著行李走進屋去,屋里的格局沒有多大的改變,就跟她當初來訪時差不多。

  “奧田,我來了,還不快出來迎接我——  ”她站在客廳里大聲說話。

  半晌——

  唔,無人回應?

  放下手中的行李,她奇怪的在屋里來來回回找著,忽地發現,浴室里傳來嘩啦水聲,她帶著笑意走了過去,曲起手指在門上輕敲!皧W田!奧田!”

  里頭的水聲戛然而止,浴室里的人卻沒有說話,全然靜謐。

  “奧田,我是蕾蕾,你再不吭聲,我要開門嘍!”蘇妍蕾惡作劇的威脅。

  沒等她的手碰上門把,浴室的門便開了——

  “奧……”笑容頓時褪去,蘇妍蕾的話被眼前的人嚇得梗在喉嚨,只能瞪大雙眸呆住。

  浴室里的人不是奧田,而是一個未曾謀面的男人。

  健康的膚色、完美的六塊腹肌,頭發不斷滴淌著水,身上還留有來不及拭去的水漬、泡沫,渾身赤裸的他僅僅在腰際裹了條毛巾遮掩,高大的身形倚靠在門邊,讓人非常有壓迫感。

  “你找誰?”說著日文的低啞嗓音透出不快。

  飛揚的眉、深邃的眸、挺傲的鼻、邪肆的唇,立體的五官讓眼前的他看來十足狂放。

  “對、對不起,我是奧田的臺灣友人,我以為是她在洗澡……”

  男人似乎沒啥耐心聽她的長篇解釋,逕自打斷她,“如果可以的話,先讓我把澡洗完,我會很感激你的!

  “是,當然,沒問題……”蘇妍蕾語無倫次的回應,捂著發燙的臉。狼狽離開浴室,回到客廳。

  怎么會這樣?奧田的家里怎么會無端冒出一個男人?難道他是奧田的男朋友?天啊,她不是故意的,因為她從沒聽奧田說過呀!

  糗了,她怎么會粗心的忘了奧田也會有私人的社交活動,早知道,她就該隨便找家飯店先待一晚,等聯絡上奧田再搬過來,這下糟了,她的貿然來訪,顯然已經徹底打擾人家的兩人甜蜜生活!

  拘謹的坐在客廳沙發上,蘇妍蕾忐忑不安。

  沒多久,浴室的門拉開了!拔,外面的小姐,可不可以請你幫我拿套衣服?”

  蘇妍蕾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請、請問,你是在對我說話嗎?”

  “這屋子里除了你跟我,還有第三個人嗎?”男人沒好氣的問。

  “問題是,我并不知道你的衣服放在哪里……”

  “客廳左手邊的房門推開,衣服就放在床上,對了,別忘了還有內褲。”

  什么?還有內褲  蘇妍蕾兩頰瞬間暴紅。

  “快點,我不想顧全禮貌卻換來重感冒!痹∈依锏哪腥孙@然是個不大有耐心的家伙。

  掙扎許久,她勉為其難的起身,“那、那你等一下……”

  依照指示打開房門,怕侵犯隱私,她胡亂抓了衣服就趕緊退出房間,小心翼翼的把衣服送到浴室。

  浴室前,半掩的門縫伸來一只手,把她捧在手上的衣物逐一穿戴完畢。

  盡管只是短暫的時間,蘇妍蕾卻緊張的不敢呼吸。

  她從來沒幫任何一個男人張羅過衣服,意識到這樣的舉動實在過分親密得叫人頭皮發麻,臉就不斷發燙。

  相較于她的緊繃,男人顯得自在許多,慢條斯理、落落大方的把衣服穿上后走到客廳,從冰箱抓出一罐啤酒,拉開拉環就仰頭喝了起來,抹去唇上的酒漬,才用中文問:“這是我家,你為什么有鑰匙?”

  “你會說中文?”蘇妍蕾難掩詫異。

  “臺灣人會說中文很奇怪嗎?你不也是從臺灣來的?”揶揄的模樣,仿佛她說了什么蠢話似的。

  “我以為你是日本人!

  “住在日本不一定得是日本人。請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回答我的問題,鑰匙是誰給的?”

  “這是奧田的家,我是奧田的朋友,鑰匙自然是她給我的。”

  像這種A等于B、B等于C,所以A等于C的問題,她覺得實在沒有討論的必要。

  “這里沒住什么叫奧田的家伙,只有我,所以容許我鄭重的告知你,這是我家,我——  畢飛平的家!

  “畢、飛、平!彼苫蟮膹驼b他的名字一回。

  咦……這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聽過?蘇妍蕾歪頭沉思。

  突然有只手晃到她面前,彈了一記響聲,吸引她的注意,看見他不悅的表情,她立即回過神。

  好,名字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他說這房子是他的,不是奧田的,那奧田人呢?她總不會好端端的平空消失吧?

  “不可能、不可能,這里的屋主百分之百是奧田,我來過這里,也曾經小住過幾天,當時就是她邀請我來的。”

  “或許以前曾經是,但是打從上個月初,這里就是我畢飛平的家了,至于你說的奧田,可能是以前的屋主吧,我不清楚!

  “你上個月初就搬進這里了?”她一呆,下一秒,緊緊拉住他的手,有些急切!澳乔拔葜髂兀繆W田她去哪里了,你知道嗎?”

  “不知道。”他想都不想的回話,順便抽回自己的手,畫出界線。

  將喝空的啤酒瓶往廚房水槽一扔,他抓起毛巾逕自擦拭濕發,把蘇妍蕾徹底晾在一旁,半晌,才瞥去一眼,冷淡的說:“你還不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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