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冤家路窄,正是眼前這般情景。
田時音手中拿著趕羊棒,站在一輛黑色轎車前,怒指著駕駛,氣急敗壞地吼:“你給我下來!”
“真倒媚,怎么又是你?”坐在駕駛座的人,正是阿福伯那個在臺北當里長的大兒子。
“我才倒媚咧,你把我外公的兩只羊撞傷了,還不下來?”
外公除了是神壇的壇主,還養了一群羊,白天他把羊趕到野草很多的地方讓它們吃草,傍晚前就得把羊群趕回家,途中,它們還得過馬路。
鄉下地方人情味重,看到一大群羊過馬路,會主動停下讓羊先過,有的歐馬桑還會大聲的和她寒暄,順便給羊兒品頭論足一番一一這只太瘦一定都沒吃,那只太肥可以宰了之類的。
方才她來替外公趕羊群回家,羊兒過馬路時,一位騎機車戴著一頂黑色全罩式安全帽的年輕人原本騎很快,看到羊群他都主動慢下車速,耐心等著羊兒過馬路,孰料這人年紀都可以當如爺爺了,居然比機車騎士還毛躁,車子一來就不耐煩的按喇叭,還試圖將車往前沖,結果撞傷了兩只羊。
在神壇時,為了過期食品的事己讓她滿肚子火,現在他撞傷外公的羊,她絕不會饒他!
“喂,你還不下來?”
“我要趕回臺北,你讓開啦!”
“我管你要去哪里,你撞傷羊就是你的不對,快點下來道歉!”見他皮皮地坐在駕駛座,根本沒有想下車道歉的意愿,田時音火氣一來,拿起趕羊棒便捶了他車子一下。
愛車被打,里長火速下車察看車身,“你這瘋女人,沒品的鄉下村婦!”
“會拿過期食品給人吃、肇事又想逃的里長才更沒品!”氣不過,她又拿趕羊棒朝車前蓋再打了一下。
中年里長也火了,仗著自己身高優勢,氣得將她手中的趕羊棒搶過來,舉高手作勢要打她,怎知他的手突然被人抓住,動彈不得。
“喂,年輕人、你做什么?沒你的事!”看到一旁的機車騎士加入戰局,不是挺他而是來阻止他,中年里長情急
之下,下意識地問:“你誰的兒子?你爸說不定是我的朋友!
“我?我青云的兒子啦。你不可能認識我爸的啦!
聽到機車騎士的聲音,田時音渾身一震。這人是齊天風?
看這身形應該設惜,而且他阿爸就叫齊青云,他的確是青云的兒子。
方才中年里長的車接踵來到,她沒仔細瞧他,要不然,光看他的身形她就能猜出是他了。
只是,他怎會找到這兒來?
她呆柞在原地,愣看著他,完全忘了該找中年里長算帳的事。
“你……放手啦!我的手快斷了……”中年里長哀叫了聲。
“歹勢、歹勢,我是要拿回這支木棍,人家這是她的東西,你一個堂堂里長伯搶人家女生的木棍,不怕人家笑你?”
把木棍還給她,機車騎士脫下全罩式安全帽,對著她挑眉一笑。
真的是他!
田時音驚訝地望著他。雖然早猜到了,但親眼看到他真的站在她面前,她心頭又是一震,驚喜和憂慮同時涌上心間。
他來了,真真切切的填補了她心上的空虛,可他的到來,代表她的計劃己全盤毀滅。
看到田時音,齊天風限不得上前用力抱緊她,一解連日來的思念,但后頭那位中年大叔實在很討人厭,他不過在旁觀察一會,就強烈感受到這位大叔眼高于頂、日中無人的態度,而且極度鄙視村婦……扼,年輕的村婦。
基于“愛妻做什么都對”的守則,他漠視方才她拿木棍打人家車子的那段粗魯舉動,先幫她時回公道再說。
“她、她一直打我的車子,我才會搶她的木棍!毕騺碇缓透呱腥藶槲榈闹心昀镩L,一眼就看出齊天風身上穿的衣服全是高檔名牌,而且他渾身散發一股貴公子的氣息,所以他和他說話自然收斂一些。
“原來是這樣。女人啊,有時候真是……唉,有理講不清!
“就是說嘛,我這輛車子新買的耶,她拿那個木棍這樣打,要是刮傷她賠得起嗎?”
“她沒錢啦!沒上班,跑來這里放羊,根本就沒薪水可領!饼R天風暗損她,一副和中年里長站同一陣線的模樣。
“我看如果你的車子刮傷,她可能會抓兩只羊賠你了事!
“我想也是,但我要兩只活生生的羊做什么?臭死了!”中年里長認為齊天風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一古腦地向他吐苦水,還把方才在神壇為了過期食品爭執的事全說給他聽。
至此,齊天風完全了解兩人的恩怨。
中年里長抱怨個不停之際,現場路過準備回家的阿伯、伯母越來越多,大家都不回家,紛紛停下來,不只看熱鬧,還會主動發表意見。
一堆人七嘴八舌討論個沒完,像在開村民大會似的,而田時音則蹲下查看兩只羊的傷勢。
沒外傷,但是羊方才有被撞倒在地上,其中一只站起來后,左后腿縮起,看起來似乎會痛。
她抬眼貌著中年里長的背影,這兩個男人表面上看來是沆瀣一氣,但她太懂齊天風,等一下他一定會讓中年里長乖乖的認錯。
“這個阿明大哥,他是阿福伯的大兒子,在臺北當里長,臺北人很有禮貌,看阿明大哥就知道……”在村民七嘴八舌把話題扯到天南地北之際,齊天風用力把它拉回來。
被這么一稱贊,中年里長得意揚揚,挺直背脊向在場的村民微笑揮手。
“剛才他開車來到這里,不小心撞到阿樹伯的兩只羊,他就馬上下車,說要向阿樹伯的外孫女還有兩只羊鞠躬道歉……”在中年里長露出錯愕表情之際,齊天風同時吆喝著,“我們村子里出了一個這么有禮貌的里長伯,是我們尚青村之光,大家是不是要給阿明掌聲鼓勵一下?”
于是在村民的鼓掌和鼓噪聲中,中午里長阿明莫名其妙、硬著頭皮向好整以暇等在一旁的田時音道歉了,當然,還有兩只被他撞傷的羊。
事情圓滿結束,齊天風還拉中年里長阿明兄充當義交指揮交通,一一揮手向村民道別。
等所有人離去后,中年里長對剛才向羊道歉一事,頗有埋怨。
“羊如果會說話,你撞到它就不只是道歉這么簡早了!饼R天風幫里長開車門,送他上車,“而且我如果不這么做,回去很難向我老婆交代。”
“你老婆是誰?是要交代什么?”中年里長發動引擎,不解地問。
齊天風看了田時音一眼,她主動靠過來,他的大手攀住她的肩!巴烁憬榻B,這個女人,就是我老婆!
霎時,中年里長的臉都綠了。
齊天風露出笑臉,揮手送他!鞍⒚鞔蟾纾哐揭灰弧
明知自己被耍,但齊天風帶著真誠的笑臉,讓阿明里長想氣也氣不起來,他搖頭嘆氣,啼笑皆非,遇到這對夫妻,他只能自認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