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紫凝的沉默卻讓邱秘書有些誤會,她又補了一句!翱偛谜f倘若丁小姐覺得時間上不方便,可以改約明天,時間和地點由丁小姐決定!
紫凝更是無法置信。
那個高傲的男人今天是吃錯藥了嗎?何時變得這么“親切配合”了?電視上有播出哪個地方發(fā)生集體中毒的新聞嗎?
“不!”她很快回過神,利落地道:“半小時之后沒問題,不過,不好麻煩司機來接我,請告訴我約定的地點,我可以自己前往赴約!
她才不要改時間呢,搞不好那個姓嚴的真的是吃錯藥一時昏頭,明天又食言說他沒空!不行,她一定要盡快解決心頭大患。
邱秘書有禮地道:“很抱歉,我只是負責轉(zhuǎn)達總裁的請示。倘若丁小姐覺得不方便,請告訴我明天的時間和地點!
紫凝聽了便改口!皼]關(guān)系,那就麻煩司機來接我。”改來改去多麻煩,省得他日后又變卦。
“好的,再見!
掛斷電話后,紫凝還是有片刻的失神,這些年她一直想直接跟嚴鼎書見個面,但架子很大的嚴總裁不是人在國外,就是還有其他重要的事,無法撥冗讓她“晉見龍顏”,沒想到,他今天居然這么干脆地一口答應?
雖然不太喜歡搭嚴鼎書派來的車,不過,紫凝也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再多出意見,以免節(jié)外生枝。坐誰的車這些細節(jié)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盡快當面和他談清楚有關(guān)債務的事。
七年前,丁紫凝的父親丁鴻年在嚴鼎書的威皇建設集團擔任采購部經(jīng)理,他利用職務之便侵占公款,第一次成功得手后又侵占第二次,連續(xù)私吞好多錢,前后加起來竟然高達一千萬!
丁鴻年原本就很少回家,常流連在外花天酒地,還養(yǎng)小老婆,自從開始A錢之后,生活更是放縱,以為自己成了億萬富翁,放心地逗留聲色場所,過起夜夜笙歌的快活日子,不時左擁右抱,豪氣地一擲千金。
只不過,這件事很快就被公司發(fā)現(xiàn)報警處理。
自知闖下大禍的丁鴻年很不負責任地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那時紫凝的母親已經(jīng)病逝,家里只剩紫凝和妹妹。
對兩個女兒,丁鴻年向來是不聞不問,覺得偶爾有回家給個生活費就夠了。紫凝的妹妹身體不佳,長期進出醫(yī)院,他從不曾去醫(yī)院探視過小女兒,像是根本就忘了自己還有兩個孩子。
現(xiàn)在他做的壞事東窗事發(fā)了,他更像人間蒸發(fā)似的,躲得非常徹底。不管紫凝如何打電話,問遍他的朋友,就是問不出他的下落。
也就是說,他把侵占公款的爛攤子全部扔給一對無辜的女兒,丁鴻年的長官只好聯(lián)絡家屬到公司協(xié)助調(diào)查。
那一年,紫凝才二十歲,還在念服裝設計學院,剩幾個月才畢業(yè)。一夕之間被素來沒有責任感的父親無情拋下,而且還要收拾這個天大的爛攤子,她沒有太多的時間憤怒或自怨自艾。
她也沒有把詳細情況告訴身體不好的妹妹,不愿她操心,很勇敢地獨自前往威皇建設集團。
紫凝永遠記得那一天──
威皇建設集團的會議室里,坐著一群已經(jīng)吵到不可開交的男人,后來她才知,那里面有父親的直屬長官王協(xié)理、人事部的蕭協(xié)理,以及另一位經(jīng)理,還有頭銜比較大的劉副總。
看到紫凝進來并確認她的身分后,無情的炮火狠狠地轟到她身上。
王協(xié)理首先開炮!澳阋欢ㄖ滥惆衷谀睦飳Σ粚?你爸吞了那么多錢,整整一千萬,一千萬耶!他再厲害也不可能獨自花光,他一定會讓你這個女兒知道他的下落,你一定有可以聯(lián)絡到他的方式,看是地址還是電話什么的都可以,快說!”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紫凝只能蒼白著臉一直重復這句話。
父親的所作所為讓她覺得非常羞恥,她也覺得很抱歉,更希望有人來告訴她,為什么她會有這種爸爸?
身為一家之主,但在家里就只會對老婆和女兒大小聲,就算有個不錯的工作,也很少拿錢回家,賺的錢通通拿去孝敬外面的女人。
紫凝和妹妹從小就知道,要不是母親咬緊牙關(guān)出外找工作自力更生,她和妹妹早就餓死了,根本不用指望那個名為父親,但其實很少看見的男人。
他很少回家,事實上,紫凝也希望他最好不要回家,他一回來只會對母親極盡挑剔之能事,活像看到仇人般大吼大叫。
人家都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可是她好懷疑這句話,她真的、真的好希望誰可以回答她——為什么她會有這種爸爸?
從小到大她和妹妹不曾感受到父愛,唯一有的只有謾罵,和無窮無盡的難堪!
“你不知道?不要再說謊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王協(xié)理大聲咆哮,他氣炸了,原本年底應該升官有望的,沒想到手下居然插出這么大的紕漏,更糟糕的是他沒有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再不把丁鴻年揪出來,他真的會被這件事害死。
身為監(jiān)督者的他得對這件事負起全部的責任,在公司的地位大受影響,搞不好還會被降職,多慘!
他咄咄逼人地逼向紫凝,活像要把她生吞活剝!斑@件事茲事體大,你快點說實話,不要再幫你爸繼續(xù)騙我們?煺f,他到底躲在哪里?打哪個電話號碼找得到他?你要是還有點廉恥心就快說出來,不要一錯再錯!
“我不知道。”孤立無援的紫凝內(nèi)心真的好惶恐,對這件事她真的完全不知情,為何得來到這里承受一連串的逼問和羞辱?
人事部蕭協(xié)理在一旁冷眼旁觀,挑眉開了口。“我說王兄啊,你就不要再繼續(xù)大吼大叫了,明明就是自己監(jiān)督不周,連手下捅了這么大的樓子你都后知后覺,最后才發(fā)現(xiàn),真不知道你平常在公司是不是一直在打混?嘖嘖,你這樣就不對了,枉費公司這樣栽培你。這件事說起來,你也脫不了干系,得負連帶責任!
大公司的內(nèi)部斗爭向來嚴重,蕭協(xié)理和王協(xié)理的新仇舊恨累積起來寫幾本書都寫不完,兩人形同水火、勢不兩立,早已是公開的事了,F(xiàn)在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蕭協(xié)理當然要狠狠地整整這個死對頭,就算不能逼他引咎離職,也要把他搞到降職,當個小職員好好“養(yǎng)老”!
“你說什么?”
活像瘋狗被踩到尾巴,王協(xié)理氣到額頭青筋暴突。
“你不要在這里造謠生事,我平時兢兢業(yè)業(yè)、盡忠職守,正在調(diào)查這件事,你給我閉嘴!”要不是還有旁人在,他真想抓起這混蛋的衣領(lǐng)和他決一死戰(zhàn)。
他轉(zhuǎn)向紫凝,氣急敗壞地又暴吼出聲:“你這丫頭快說實話,不要學你那個爸爸手腳不干凈,只會說謊,偷了錢就跑,根本就是卑劣的小偷!我看你們一家都是小偷,都是賊!”
原本臉色慘白的紫凝身子震了一下,一股怒氣由她的體內(nèi)竄起──
這時,一個男人走入會議室,他的年紀比所有男人都輕,但一看到他,原本混亂叫囂的會議室瞬間變得安靜無聲。
眾人立刻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喊著:“總裁!
總裁?紫凝冷冷地瞥了來人一眼,這個男人看起來年紀輕輕的,居然是這家大集團的總裁?
父親在威皇建設上班好幾年了,紫凝當然也稍微了解這間稱霸臺灣、事業(yè)跨足香港和大陸的頂尖建設集團。
聽說最近新上任的總裁作風嚴峻果斷、雷厲風行,不但以正確清晰的決策,帶領(lǐng)公司邁向更穩(wěn)定的成長,也讓原本不肯服他的老臣們個個心服口服。
嚴鼎書面無表情地坐下,眉宇之間滿是領(lǐng)導一切的王者氣勢,不疾不徐地開口!巴鯀f(xié)理,你這是做什么?在門外就可以聽到你的咆哮聲,這里可是公司,不是你家,你這樣大罵成何體統(tǒng)?”
“是是,總裁,真的很對不起……我……我也只是想盡快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痹緩堁牢枳Φ耐鯀f(xié)理一看到總裁,嚇得像是小老鼠看到貓。
唉,雖然說年輕的嚴鼎書也才上任沒多久,可就是有一股令人懾服的威嚴氣勢。再加上他很快展現(xiàn)那驚人的卓越領(lǐng)導才能,行事風格果斷強悍,誰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嚴鼎書望著眼前的女孩。“你就是丁鴻年的女兒?真的不知道你父親的下落?”
“不知道!弊夏钭约阂(zhèn)定,要更勇敢、更堅強地面對這一切。反正……父親逃跑已經(jīng)是既定事實,再糟也不過這樣了,怕與不怕下場都不會改變,此時她更不允許自己懦弱。
嚴鼎書冷冷瞅著她,黑不見底的眼眸深奧難測。
會議室沒有人敢發(fā)出半點聲音,眾人似乎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地,靜到連桌面紙張被風微微吹動的聲音都聽得異常清晰。
就在這股噬人的沉默快令人呼吸困難之前,嚴鼎書終于開口,語調(diào)依舊平淡,沒有什么特別的情緒!凹热荒悴恢,那就回去吧!
?此話一出,眾人非常驚訝,紫凝也是無比震驚。
王協(xié)理更是忍不住發(fā)言!翱墒恰偛,丁鴻年私吞數(shù)目這么大的公款,事情總要有個交代,既然她是丁鴻年的女兒,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父親的下落。”
“所以呢?”嚴鼎書微挑劍眉,嘲諷地看著他!澳阋阉P(guān)在這里,嚴刑拷打三天三夜?王協(xié)理,與其在這里對一個小女孩胡亂咆哮,吼到臉紅脖子粗,還不如當初多花一點心思好好盯著你的手下到底都在做什么?”
王協(xié)理身為監(jiān)督者,卻很明顯疏于職守。身為公司總裁的他,當然會對這件事做出必要的處分,以示懲戒。
“是是……”像是挨了一記無形的巴掌,王協(xié)理低下頭羞愧地唯唯諾諾,不敢再亂叫亂吠。
“丁小姐,你走吧。”嚴鼎書再度道。
但紫凝沒有移動腳步,冷峻地看著王協(xié)理,出乎眾人意料地開口:“對不起,關(guān)于我父親鑄下的大錯,我真的覺得非常抱歉,很遺憾給貴公司帶來這么大的困擾,我會想辦法負起該負的責任。但是,在這之前,我要他收回剛才說的話——我父親做壞事是他個人的行為,跟我的家人們無關(guān),這位協(xié)理沒有資格這樣誣蔑我們,我的家人不是卑劣的小偷,更不是賊!
士可殺,不可辱!這個人居然指著她的鼻子罵他們一家都是賊?但這整件事情并不是她和妹妹惹出來的,更與天上的母親無關(guān)!每個人都有基本的自尊,她真的無法吞下這口怨氣。
王協(xié)理憤恨地瞪著她,不知死活的臭丫頭,居然敢教訓他?哼,要不是總裁大人在這里,他還有很多更難聽的話要罵呢!
望著丁紫凝傲然無懼的小臉,嚴鼎書沉靜無波的黑眸慢慢涌起趣味,薄唇也勾出一抹弧度。“你是要他向你道歉?然后呢,你要負起整件事的責任?要賠償這一千萬嗎?”
紫凝深吸一口氣,把拳頭握得更緊!笆,我會負責賠償那一千萬掏空的公款。當然,我需要幾年的時間。”
眾人更加錯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個小女孩瘋了,她在說什么?是一千萬耶,可不是五、六萬那樣的小數(shù)目,她一個小女孩怎么解決?
王協(xié)理和一群主管們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紫凝,活像她的頭上突然長出好幾只角!
嚴鼎書眼底也掠過驚愕,但很快地神情恢復一貫的淡然,轉(zhuǎn)頭看著王協(xié)理,沉穩(wěn)下了命令。“丁小姐已經(jīng)說她要負責了,你向她道歉,并收回你說過的話!
啊。客鯀f(xié)理臉色忽青忽白。
這……居然要他道歉?這該死的臭丫頭!
但礙于總裁大人的威嚴,他再不情愿也得開口!岸⌒〗恪拧蚁蚰愕揽,方才是我胡說八道,我不該誣蔑你和你家人的人格,我收回那句話!
嚴鼎書望著她!斑@樣可以嗎?”
紫凝點頭!拔医邮。”
“好,你們都出去吧,丁小姐請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