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額頭上有什么東西嗎?干么一直摸你的額頭?」一旁的林如眉見她傻怔怔地捂著腦門,忍不住問道。
「呃,沒什么,頭有點痛!顾S口搪塞道。
「頭痛?不舒服嗎?那你可要小心點,可別頭暈掉進湖水里,我記得你是不會泅水的!沽秩缑继嵝阉,眼色有些古怪。
「我是沒學過泅水!
「你為什么不請太子教你?」林如眉突然冒出一句。
「請太子教我?」命寶聲音一啞!溉缑兼㈡,你這話造次了,要是傳到太子耳朵里不好吧?」她把自己跟太子分得很開。
「少來了!」林如眉怪怪一笑。
「少來什么?」命寶提心吊膽地說著,這三年來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符合宮女身分,不過好像還是沒法子讓其他宮女們接受她與眾宮女是平等的。
林如眉揚了揚眉后,道:「小奴房里的宮女們個個心知肚明,太子對命寶你可是另眼相待的!姑鼘毦褪翘貏e的存在,像小奴房一般是由四人住一間,但命寶卻可以獨居一房。明明是和大家一樣的小奴婢身分,可皇太子卻給她極寬廣的自由,甚至是超越宮女的規范,像是見到皇太子不必行禮可是多么大的恩賜,竟由命寶擁有,更不可思議的是,命寶對太子的態度顯得隨興甚至無禮,但太子也無所謂地縱容她,當然,也只縱容她一人。
眾宮女們總是偷偷羨慕著命寶受到的特別對待,但這三年間也只敢偷偷討論,不敢當面問原因,怕命寶惱羞成怒不悅了,真的端起架子來,眾人會倒大楣。
也因此,眾宮女們對命寶總會禮讓個三分。
「有對我另眼相待嗎?沒有吧?你們誤會我了。」命寶還是想否認。
「明明就有,像小奴房你就可以獨居,甚至于太子殿下都還會進你房里!
命寶一震,果然都被看見了!高@……太子會來小奴房,是來視察奴婢的生活起居,他只是拿我當參考罷了!姑鼘氂簿幑适,她實在不想被當成是特異的存在,所以進太子宮這三年來,她都很守本分,只是,皇太子卻很故意地讓她成為特例的存在,果然引人側目了,不過幸好宮女們也沒太仇視她。「另外,我也得跟大家一樣早起煮食、打掃,做跟大家相同的工作,要說太子另眼相待,是太過了點。」
林如眉道:「你可以讀書!
命寶再回:「每個宮女都可以讀書,不只有我被允許。」
「但你擁有太子的恩寵,就連太子專屬的書房也唯獨你能進入,你跟太子真的很親近!
「并沒有親近,我也只是去掃地而已!姑鼘毿θ萁┯玻噲D解釋她并沒有與眾不同!溉粽撚H近的工作,像是為太子盥洗、更衣、沐浴的侍候,這些更貼近殿下的工作,太子就沒有指名要我去服侍他,由此可知,他對眾位宮女姊妹們是一視同仁的!姑鼘毿睦锩靼,穆承襲不讓她做這些親密的工作是擔心她整治他。怕更衣時她在他的衣服里頭動手腳,又或者在他沐浴盥洗時,偷偷用毛巾沾墨畫他的俊臉,羞辱他,讓他出糗,畢竟,她是在不甘不愿之下跟在他身邊的,他當然會防范她有驚人之舉。
林如眉想著她的反駁,能替皇太子盥洗、更衣、沐浴確實是最誘人的工作,圖的是可以利用這種時機迷惑皇太子,倘若惹得太子一時興起,推倒了服侍的宮女,下一刻,就可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而進太子宮三年的命寶,是不做這工作的,這也少掉了「誘惑」太子的機會?,宮女們還是知道這三年來皇太子對她的特別,甚至,他!戈J進」小奴房,不知道在跟命寶做些什么事?
「命寶呀命寶,你的名字取得真是好。命寶,性命很寶貴的意思吧?對了,你到底姓什么呀?這三年來大家都只喊你命寶命寶的,倒是都不知道你的姓氏!姑鼘毜男帐现两袢詿o人知道,三年了呢!
「我是孤兒,當然沒姓氏。如眉姊姊不知道我的出身嗎?其他宮女姊妹們是知道的吧?」她這三年來從不提自己的烏孫姓氏,所以用孤兒來搪塞旁人的詢問。驀地,她心一動,穆承襲不斷提醒她別提姓氏,莫非用意就是保護她嗎?
「我是沒特別去注意你的出身啦,也就沒問其他人了!顾蛔⒁馑侍又g的狀況,倒是沒想到她是孤兒,而且孤兒還能這么幸運地被皇太子另眼相待。
林如眉氣嘔了,轉身掃地去,又撿拾落葉,只是愈想愈郁悶、不甘愿。她有個問題憋了三年,再不問她真要得內傷了。
于是,她心一橫,走到正在湖畔的命寶身旁問道:「太子什么時候要娶你?做姊姊的我好生羨慕你被太子相中,如果能成為太子妃,你可別眼高于頂,不理我們這些奴婢們了。」
命寶一駭,手中掃帚滑落!溉缑兼㈡⒛阆胩嗔,太子哪會娶我!
「皇太子娶你有啥奇怪?他對你的態度本來就與眾不同,欽點你也是指日可待之事。而且太子二十五歲了,尚未娶妻,亦沒子嗣,皇帝和皇后都急得不得了,深怕皇族因此斷嗣,所以現在每個人都希望太子能夠快快娶妻納妾好生子,為穆氏皇族綿延后代,如果他看上你,皇帝皇后也不會反對的。雖然你的卑微身分無法當正妻,可坐上側妃的位置也夠令人羨慕的了!沽秩缑家贿叧蛑,一邊審視她的反應。
「不會是我……怎樣也輪不到我。想他堂堂皇太子,怎么會沒有女人呢?許是不想給人名分,就故意隱瞞了,又或者他的紅粉知己全在民間,所以如眉姊才會不知情!姑鼘毑⒉幌嘈呕侍訒甘厣砣缬瘛!溉缑兼㈡,命寶很有自知之明的,我才沒想要飛上枝頭當鳳凰,我也很認分自己只會是個小奴婢,我沒有貪圖王妃寶座的心思,沒有。」命寶彎下腰要撿起掃帚。
沒有嗎?林如眉的眼眸浮上一抹怒氣,氣惱命寶真會說好聽話,一心想掩飾太子對她的特別照顧。
氣人哪!命寶根本是個道貌岸然的心機女子,明明就在勾引皇太子,卻又裝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樣子,好假、好討厭!
林如眉走到命寶身后,對正要起身的她道:「你要小心湖邊濕濘,腳下滑,啊……」林如眉話才說完,突然踉蹌了下,還不偏不倚地倒向命寶。
剛撿起掃帚的命寶被她這么一撞,重心不穩地往后栽倒。
「哇!」
撲通!
「糟糕,落水了!」林如眉喊出聲。
「咕!怼緡!姑鼘毑粫鏊,身子不斷地掙扎著。
「救命啊!」林如眉高聲叫喚,但也只是站在一旁觀看,不施援手。哼,不會泅水的她,因為打掃落湖而淹死是合情合理的,她了不起只是來不及救援,并不會被視為殺人兇手,所以她還是得做做樣子。
「誰來呀,快來人呀!救命啊,命寶不小心掉下湖了,快來人幫忙呀……」林如眉喊道,一定要讓命寶看起來像是不小心失足落水的模樣!缚炀让!」
驀地,林如眉眼前一花,一抹紫色身形以疾快之速從她眼前閃過,接下來就又是撲通的下水聲音。
林如眉定眼一瞧,全身濕透且神智不清的命寶,正被下水的紫色身影給勾摟住,然后拉到湖邊,上了岸。
這紫衣人是……皇太子?!
嚇!林如眉確定后,驚恐地連連后退。怎么冒出來的人是皇太子?她隨意喊喊救人只是為了交代命寶落水與她無關,結果卻是皇太子沖過來救命寶性命!怎么辦?她會不會被責罰?思及此,身子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但穆承襲沒理會一旁抖到腰快斷掉的宮女,只是抱起半昏厥的命寶,往太子宮行去,而非回返小奴房。
見狀,林如眉更加害怕,她有性命不保的驚恐,皇太子對命寶是真心的「另眼相待」。
「完蛋了……」她喃著,萬一命寶醒過來咬她一口,她就死定了,她就得去見閻羅王了!
烏孫命寶的眼皮雖然是閉著的,且全身無力,腦子也混混沌沌的,可她依然感覺得到自己正躺在一張好舒適的床上,而且耳朵不斷聽到穆承襲的命令語句,一會兒要奴婢弄姜湯過來,一會兒又要婢女拿干凈的衣服過來給她更換。
「殿下,由我來替命寶擦拭身體吧!挂幻麑m女說著。
「出去,不用你們。還有,去傳太醫動作快一點!鼓鲁幸u的口氣極糟。
「可……呃……是,奴婢這就去催促太醫!」瞧見了太子憤怒的眼神,宮女不敢再多嘴,轉身退出去,不過走到門邊時,還是忍不住回頭多瞧了命寶一眼。她好幸運啊,竟被皇太子殿下親自照顧著……
昏昏沉沉的命寶覺得有人在替她診脈,是太醫吧,她聽到太醫稟明她沒啥大礙,只是一時溺水,嚇壞了。
然后,又吩咐宮女熬藥。
各式指令與命令交錯而起,好一會兒后,四周才顯得寂靜。
烏孫命寶感覺自己被扶坐起,然后她軟軟的身子靠在一副胸膛上,身后的依靠是穆承襲吧?他正拿巾子替她擦拭濡濕的發。
皇太子穆承襲居然親手拿巾子替她擦拭烏絲,這樣溫柔的舉動會動搖她的心。」,心窩暖了,感動又滋生了。
「命寶,我要替你更衣了!古聡樀交杷乃鲁幸u輕柔地在她耳畔提醒著。
「唔嗯……」烏孫命寶嚶嚀出聲,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地睜開眼。「要替我更衣?你……你要替我更衣?」她一晃,清醒過來,杏眼與他的視線對個正著。
「是啊,你渾身乏力,就由我來幫你更衣!顾浇且还,露出魅力十足的笑靨來。
「哪能……這怎么行……不能是你來替我更衣,不行,不可以……」她的腦子立刻又浮現出她先前的想象。這三年的宮中生活,他已經先用手摸了她的身子,而后還「進展」到用唇吻她的額頭,現下,他居然要褪她衣衫了?!她倉皇地從他懷中移出來,縮到床的另一頭,與他保持距離!覆唬阃,我們爭執過,還互看對方不順眼,你其實不必……不必照顧我,還要替我……替我更衣……」她又羞又窘,臉頰紅潤了些。
穆承襲睇著她嫣紅的臉頰,心放寬了點,看來溺水一事如太醫所言,并沒有造成多大的傷害。
「我忘了爭執的事,而且我不記恨。」他回道。況且他若有遲疑,她已溺死了。見她在湖水中掙扎,在那當下他根本不記得她想要離開以及與他之間的不愉快,他一心不愿她死去,延續著不殺她的意念,就只是想救她。
「你忘了?」該說他大人大量嗎?
「救你比較重要!顾氐。
聞言,命寶心慌慌的,掃了眼周遭環境,發現自己不是在小奴房,而是在太子的寢室里,也之所以,她才有這么大且舒適的床鋪可睡。太子的寢室整潔,每個細節都精心布置,舒服極了。不過這三年來,她只曾在太子的寢室外經過兩回,今日,她竟然進來了,而且還躺在太子床上。
「先拿去蓋住!鼓鲁幸u見她手足無措地縮到角落,把床上的絲被遞給她,道:「不讓我更衣,就先蓋著被子御寒,我等等叫奴婢進來幫你!
她捉住穆承襲遞上的絲被包裹住自己,心已暖和起來!肝抑x謝你的不記仇,更謝謝你的救命恩情,不過,怎么會這么巧,你剛好適時出現救了我?」
「就是巧合,我剛好走到園林去!顾氐溃]打算告訴她,他有派心腹暗中關注她的事。
因為擔心她真的一走了之,所以他派了心腹暗中關注她的舉動,尤其在他出宮辦事時,更遣心腹密切注意她。而這回能適時救了溺水的她,確實也是巧合。他回宮,心腹照例向他報告命寶的去處后,他要尋她,才剛走近園林,就聽見有人大喊救命,接著就看見命寶在水中掙扎。
「這也太巧了!惯@樣的巧合讓烏孫命寶訝異,更讓她記起她一直不愿去細思的鍋蓋理論。蝶花師父說她跟他氣味相投,所以能在一起,現在又出現了心靈相通的狀況,巧合地被他搭救性命,難不成她跟他真是天生一對?
「……不會吧?」思及此,她打了個冷顫。
「怎么,冷了?」穆承襲瞧見她打哆嗦。
「沒事、沒事!顾跉猓綇筒懙那榫w!高@回救了我,你也算是脫困了,想來你也很擔心沒照顧好我,把我弄死掉,違背了三年前對我蝶花師父的承諾,慘遭我師父的報復吧?」
穆承襲不悅地道:「我救你與承諾無關,在那當下我完全沒去想與神醫蝶花的交換條件,救你就只是純粹的不想讓你死去罷了!
這話讓她窩心了。
突然之間,她覺得跟穆承襲在一起并不是件討厭的事,再回想起這三年來他對她其實是很縱容的,她愈想心弦晃動得愈厲害,壓抑的喜歡思緒一直要暴沖出去,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只不過,你怎么會落水?」穆承襲只見到她在水中掙扎,還有個宮女在湖畔嘰喳亂叫,但并沒有對她伸出援手。
「我不小心腳滑,才會掉進湖水里頭的。」她其實是被如眉姊撞進湖中的,不過如眉姊也是腳滑,是不小心的,所以并不怪她。
「那個宮女是誰?」他問。
「怎么,你想做什么?」他的口氣有些奇怪,她謹慎地問道。
「你不會是被她給推下水的吧?」穆承襲忍不住懷疑。雖然宮女仆役們這些年來不曾鬧過亂子,但,命寶會不會成了人家的眼中釘?
「不要亂說,沒這種事,你不要隨便給人定罪了。喂,雖然你是太子,還是未來的皇帝,但做事請要有分寸,尤其不要隨便陷害別人入罪,更不要端起皇族架子,隨意中傷奴仆們,一切都得要有證據。雖然你是皇太子,想殺誰誰就得死,可要當明君就不能胡來,你若想讓『祥瀧天朝』萬世長存,就不要隨便殺人,造成冤屈,否則會引發民怨,穆氏皇族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篂鯇O命寶強烈地保護著同儕。
「你認為不會有人害你?」人性都有邪惡的一面,妒忌便是一種。太子宮里的婢女仆役極多,且每個人心性都不同,雖然甚少聽聞爭風吃醋又或是陷害謀奪、要他裁決的事件,但并不能保證每個婢女的心性都清澄如水,都是不爭不奪、不妒不忌,沒有惡心。
「誰要陷害我?沒必要吧?請你別去興師問罪了,我還想留在太子宮里,所以不想被其他女婢們視為特異的存在,讓我沒朋友,在宮中難以生存!顾愿赖。
穆承襲聽著,她對旁人毫無防心,也挺善良,全不見對他的倡狂或是決絕,她的強勢好像只會針對他。
但這一回,他第一次聽到烏孫命寶親口說出愿意留在宮中,沒有想逃的意思,這讓他心情大好,所以不想跟她爭吵對峙。
「好,我不追究落水的事,不過要是被我查到有人要害你……殺無赦!鼓鲁幸u說著。
烏孫命寶一怔,而后撇了撇唇,對于他的護衛有種不知該喜還是該悲的復雜情緒,尤其還有一種被他給約束住的無奈感覺在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