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畫冊,綺蘿姑娘歡喜的轉身準備離開,正好瞥見站在西厲拱門前的云靳,不由得一怔。
「小姐,這位公子好面善哦。」身邊的丫鬟也看見了。
「是啊,我也覺得好面善,是我們煙香樓的貴客嗎?」
「不是,若是煙香樓的貴客,我一眼就能認出來了!
「慢著,我怎么越看他越像白衣公子?」
「是啊,難怪面善,不過,我覺得他更像紫衣公子!
「不對,應該是比紫衣衣公子更好看!
幾個姑娘吱吱喳喳,不時還奉送媚眼,云靳不難聽岀這是什么狀況,一張臉綠了,目光轉為冷冽銳利,幾位姑娘瞬間噤若寒蟬,趕緊提起腳步離開。
云靳冷著臉走到劉掌柜面前,「流先生是誰?」
劉掌柜面有難色,可是在云靳犀利的目光下,還是老實回答,「流先生是一位畫師,擅長人物畫,他筆下的公子俊美非凡,深受姑娘喜歡。」
「花街柳巷的姑娘嗎?」趙英沒好氣的嘀咕一句。
劉掌柜尷尬一笑,花街柳巷的姑姐挺可憐的,看銀子侍候人,又不能挑長相,只好靠流先生筆下的俊公子解饞,偷偷將侍候的老頭兒想象成俊公子,心里才能舒坦一些。
「我要看流先生的畫。」
劉掌柜無法拒絕,只能取來畫冊奉上。
云靳翻開畫冊一看,劍眉隨即向上揚起,這位流先生肯定向往魏晉之風,畫上的俊公子宛若魏晉名士,難怪迷得那些青樓女子神魂顛倒,還好,并非如那些青樓女子所言有他的影子……不對,青樓女子向來眼色極好,不可能好幾個都錯看……他不由得加快翻閱的速度,幸好畫上的俊公子沒有一個與他相似,可是到了最后一頁,見到右下角畫著熟悉的鳶尾,他頓時僵住了。
「公子千萬不要在意那幾位姑娘的閑言閑語,她們不曾見過京城來的公子,一時不知如何形容公子的風采,只能借流先生筆下的俊公子說道!
「流先生是不是還有其它畫冊?」云靳感覺心跳越來越快。
「是,公子要看嗎?」劉掌柜忍不住冒冷汗,老實說,這位公子跟流先生筆下的白衣公子真有點相似。
云靳點了點頭,劉掌柜好再度進了西廳拿來流先生所有畫冊。
此時云靳的心思根本不在白衣公子身上,直接到最后一頁,果然見到那朵熟悉的鳶尾。
「這些是流先生留給八方書鋪鎮店之用,恕不能賣給公子。」劉掌柜努力漠視云靳是得嚴肅的表情,想要緩和云靳帶給他的壓迫感。
云靳冷冷的看看劉掌柜,「我要見流先生!
「請公子恕罪,流先生不愿意教人知道他的身分!
「我已經知道流先生的身分,不過是想進一步證實!
「我答應流先生了,就不該背信忘義。」
云靳傾身向前,威脅道:「我是朝廷命官,若我有意為難你,輕而易舉!
劉掌柜閱人無數,單從云靳舉手投足之間透出來的傲氣,就知道他身分尊貴,不是他這個小人物得罪,「公子為何要見流先生?」
「掌柜不必知道,但是你可以放心,我對流先生沒有惡意。」
略微一頓,劉掌柜還是沒有松口,但愿意行個方便,「我是生意人,信守承諾是立身處事的根基,不過我倒可以告訴公子,五日后流先生會過來收銀子。」
「我保證流先生不會有事,我也不會出賣你,還有,五日后我會將這些全帶走,銀子,我付雙倍。」云靳拍了拍柜臺上的一摞畫冊,便轉身帶著趙英離開。
劉掌柜頓時雙腳一軟,往后跌坐在杌子上,這位公子的氣勢實在太嚇人!
蘇明澤覺得自個兒最近走了霉運,剛了結一件事,都還沒緩過氣來,又來了一件事,而這次的麻煩更大。
老天爺是不是想磨練他。
「哥哥小心!
蘇映寧的聲音從上頭傳了過來,可惜來不及了,蘇明澤已經整個人撲倒在地。
半晌,蘇明澤抬起頭來,可憐兮兮的看著從棗樹上爬下來的蘇映寧,「娘說了,如今是個大姑娘了,不可再爬樹。」
「我上去看棗子生得如何?」蘇映寧伸岀手,將蘇明澤拉了起來,「平日見你手腳靈活,連高墻邽可以輕易致過去,今日怎么連仚魚蔞邽越不過去?」
「你怎么將魚蔞丟在這兒?」
「不是我,是珠兒,說要去池塘鈞魚,可是出門才想到忘了帶釣竿,隨手將魚蔞扔了,跑去拿鈞竿,不過,大概是沈嬤嬤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味道太香了,她忘了要釣魚,鉆進廚房了!
珠兒名義上是蘇映寧的丫鬟,不過她更喜歡廚房的活兒,成日在沈嬤嬤面前獻殷勤,順道偷偷學藝。
「這個珠兒太不象話了!
「她天生適合待在廚房!固K映寧歪著腦袋瓜打量他,「哥哥是怎么了?」
蘇明澤的神情轉為不安,「我在書鋪遇到云公子。」
「那又如何?」蘇映寧的口氣很輕松,全身的刺卻立即豎了起來。
「那個……他買了好多畫冊!
蘇映寧瞬間變臉,「流先生的畫冊?」
「除了流先生,只怕沒人會畫出那樣的東西。」
時至今日,蘇明澤還是難以接受她是流先生,一個姑娘家如何能畫出那種東西?云州靠近北夏,民風開放,但女子終究不是男子,有些界線是不能夸越的,更別說即便世人以為流先生是個男子,也是個放浪形駭的家伙。
「你可有問劉掌柜,他為何注意到流先生的畫冊?」
雖然她認為流先生的畫冊不同于春宮圖,但是對劉掌柜而言差別不大,皆不宜大刺刺攤在世人面前,因此畫冊會另外收藏,換言之,若非熟客,或者劉掌柜刻意推銷,一般人不會有機會見到流先生的畫冊。
「我都嚇壞了,哪有機會問清楚發生什么事。」頓了一下,蘇明澤接著訥訥的道:「云公子倒是問了我,是否看過流先生的畫冊。」
蘇映寧的眼睛微微一瞇,「你如何回復?」
蘇明澤沒好氣的撇嘴,「名義上是我畫的,我能說沒見過嗎?」
蘇映寧瞪大眼睛,「你承認自個兒是流先生?」
「當然沒有,不過他好像猜到流先生與我有關!
「與你有關又如何?」
蘇明澤想翻白眼,這丫頭不是很聰明嗎?「我若能畫出這樣的玩意兒,倒是無妨,可惜我沒這個本事,只怕馬腳一下子就露出來了!
「你只要死咬著說是你畫的,他憑什么質疑?」
蘇明澤忍不住嘆了口氣,「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次你逃不了了。」
「你少烏鴉嘴,此事只有你知道,你不出賣我,誰會知道?」
「你忘了草藥圖書的事嗎?我們沒出賣你,人家還是將你揪出來了!
「草藥圖書的事明是你太笨了,三言兩語教人家套出話來,要不,人家如何查到我頭上,逼得我不得不擔下此事?」
雖然她至今還沒摸清楚對方的目的何在,但是教人知道她是流先生,也不是毀天滅地的事,只是這也不是好事,她的名聲肯定沒有了,她知道這個時代女子的名聲很重要,不過名聲影響的是嫁人,她不嫁人也沒關系,大不了找個無父無母的窮書生當上門女婿,爹爹肯定同意,最舍不得她嫁人的就是爹爹了。
蘇明澤擺了擺手,「我不管啦,總之,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眼珠子賊溜溜的一轉,蘇映寧不懷好意的道:「不如,你今日開始跟著我學畫畫,必要時候還是可以混得過去。」
蘇明澤驚嚇得連退了三步,「不行不行不行,我畫不來這種玩意兒!
蘇映寧嗤之以鼻,「害羞什么,你是個姑娘嗎?」
「我就是一個只懂得用拳頭的武夫,沒那個本事!
「你不試試,如何知道沒這個本事?」
蘇明澤雙手合十,「你別折騰我了,師傅規定我每日要寫三篇大字,還要默背文章,我都應付不來了,哪有閑功夫跟你學作畫?」
「算了,你要真能畫出來,流先生早就換成你當了!挂婚_始因為年紀小,又不知道有沒有銷路,她畫了幾張俊秀的魏晉名士沒什么大不了,可是沒想到她建議劉掌柜賣給青樓女子,生意竟然做起來了,于是她想,這門生意還是交給三哥哥較為穩妥,偏偏三哥哥的丹青真的不行,她只好自個兒繼續當流先生。
蘇明澤松了口氣,真是怕了這丫頭,滿腦子歪主意,完全沒有蘇家人的正氣。
「看樣子,最近我得充當大家閨秀在家里繡花了……不行,明日我要去大雜院給人看病!闺m然人家根本不愿意給她看病,可是爹爹和大哥不在,他們只好勉為其難接受她,算是給爹爹面子,畢竟是爹爹交代她去的。
聞言,蘇明澤忍不住嘲道:「待在家里你也不會繡花!
「我不是不會繡花,是不想繡花!惯@兩者差很大好嗎!
蘇明澤嘿嘿一笑,他們心知肚明,何必硬拗。
蘇映寧孩子氣的哼了一聲,轉身走人。
無事一身輕,蘇明澤耍寶的揮了幾下拳頭,哼著小曲回房完成師傅交代的課業。
梁子昱看著云靳買回來的畫冊,有若寒梅一般冷傲的白衣公子、貴氣逼人的紫衣公子、放蕩不羈的黑衣公子、嬌嫩如花兒般的粉衣公子、清新俊逸的黃衣公子,無論哪個類型,每個公子都很撩人,保證姑娘看得面若桃花……
總之,他久久說不出一句話,燕陽這個地方真教他驚奇不斷。
「如何?」若非這些畫冊必須留下,云靳恨不得毀了它們。
梁子昱干笑了幾聲,「聽聞云州民風開放,如今見識到了!
云靳冷冷的挑起眉,「你只看見云州民風開放?」
怔愣了下,梁子昱再看個仔細,「這幾位公子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只有似曾相識?」
略微一頓,梁子昱遲疑的道:「好像是我們。」
云靳忍不住送上一個白眼,「你終于看出來了!
梁子昱再重新打量一遍,中肯的道:「畫得極有技巧,好像是,又好像不是,還有,他們皆為初出茅廬的小伙子,與我們相差甚遠!
「你忘了五年前我們來過這兒嗎?」云靳沒好氣的再問。
認出白衣公子是以自己為原形,云靳就想起五年前的事,當時為了悄悄送他進入北境大軍,皇上要王夫子以游歷之名將他帶出京城,可是,既然是游歷,王夫子當然不會落下其它學生,來到云州,當然也要回老家看看,而蘇家丫頭就是當時爬墻偷看他們的小丫頭。
「五年前……我想起來了,你被一個爬墻的小丫頭耍了,隔日竟然病倒了,然后就留在燕陽養病!
他不是真的病倒了,而是借著養病之名脫離大伙兒轉往北境大軍。
「我不知道自個兒當初是這副模樣。」
云靳忍不住瞪人,這是重點嗎?「這個姓蘇的丫頭真是膽大包天!」
「你確定這些畫冊是出自蘇姑娘之手?」梁子昱沒有漏看最后一頁的鳶尾,只是他的目光完全被幾位有魏晉之風的公子給吸引住……老實說,連宮里的畫師都比不上這位流先生,他們幾個都成了她筆下的美男子。
「你不是已經看見那鳶尾了嗎?」
「好吧,畫冊的鳶尾與蘇姑娘草藥圖書上的相同,這可以說明先生是蘇姑娘,同時也可說明,以鳶尾做記號是蘇姑娘的習慣,與容妃一點關系也沒有……如此一來,容妃的線索不就徹底斷了嗎?」
云靳搖了搖頭,「這倒未必!
略微一想,梁子昱便明白了,「蘇姑娘的鳶尾有可能是仿效那位尹大夫,但又不能一模一樣,因此鳶尾的畫法變成含苞待放!
「沒錯。我還是那句話,我不相信巧合,我認為她在尹大夫一事上頭并未說謊,只是基于某種理由,她不愿意將謄抄本拿出來……不,根本沒有謄抄本,而是原著,這也是她不方便拿出來證明白個兒所言屬實的原因,因為她答應尹大夫不能讓其草藥圖書流出去?傊,尹大夫絕對是容妃!乖平X得事情發展越來越靠近真相了。
「沒有親眼見到尹大夫的草藥圖書,一切都只是猜測。無論是譽抄本,還是原著,蘇姑娘不肯交出來,我們也莫可奈何,除非,你準備潛入蘇家將東西偷出來!
云靳信誓旦旦的勾唇一笑,「我會讓她老老實實交出來!
梁子昱挑起眉,語帶戲謔的道:「她若是容易應付,你會跟她糾纏這么久嗎?若非恰巧在八方書鋪看到流先生的畫冊,你對尹大夫的存在還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云靳的目光落在流先生的畫冊上,「你放心,這次她逃不了了!
「不知道為何,我覺得你對上她總是討不到好處。」梁子昱伸手翻了一下畫冊,對蘇映寧真是越來越佩服,「當時她幾歲?九歲?十歲?她不過是爬墻偷看我們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可以將我們畫得如此傳神,真是太厲害了!」
云靳唇角一抽,「傳神?」
「難道你不覺很傳神嗎?你的本性不是又冷又傲嗎?」
「你又是哪一位?紫衣公子還是黑衣公子?」云靳不相信他見到自個兒被人家畫成畫供青樓女子觀賞,心里會舒坦。
「無論紫衣公子,還是黑衣公子,都有幾分我的味道,也許,他們兩個都是我!沽鹤雨趴刹幌裨平袧嶑,姑娘一貼上來就想打噴嚏,他可是很享受被姑娘團團圍繞的滋味,當然,香噴噴的美人兒更好。
云靳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這種事他也可以當成享受,了不起!
「真是越看越像,改日你見到蘇姑娘,別忘了問清楚,紫衣公子和黑衣公子是不是都是我的化身?」梁子昱可是很滿意自個兒在流先生筆下的模樣。
云靳真想拿棒棍敲人,他不是應該恨不得將那丫頭大卸八塊嗎?可是看看他,竟然充滿了崇拜……好吧,若不是扯上他,他也會覺得她了不起,一次又一次刷新他對她的認知,他再也不會認為她是個村姑,甚至好奇她腦子究竟裝了什么。
「這次蘇姑娘出面相邀,我也跟著一起去!
云靳潑他冷水,「她不會出面相邀,她不是傻子,主動上門承認自個兒是流先生。」
「也是,這會兒她應該足不出戶,你想見到人可不容易!
云靳沒好氣的將畫冊闔上,越看越不滿,「你等著吧!
蘇映寧又被跟蹤了,這次她火大了,不是讓對方追著她跑,而是怒發沖冠走到對方面前,大聲質問:「你是什么意思?為何一直跟蹤我?」
崔晨嚇了一跳,目瞪口呆了半晌,遲疑的道:「姑娘如何認出我?」他的易容術可是很厲害的。
「看你的身形就知道了啊!顾谴蠓,對人體很熟悉,更別說她擅丹青,看一眼就可以將人的身形體態描出個大概,何況他三番兩次在她面前閑晃,她還能不記住嗎?
崔晨聞言一凜,笑著道:「姑娘真是厲害!
「我不喜歡拐彎抹角,你直接說重點!
「我家主子見過姑娘的〈春游圖〉,想請姑娘再畫一幅〈春嬉圖〉!
蘇映寧不由得一怔,雖然有過不少猜想,但萬萬沒想到跟她兩年前一次隨意之作有關。有一回她上山采藥,遠遠見到福恩寺的桃花開得正盛,于是想轉去寺里的桃花塢賞花,正好遇見公子、姑娘們相約到福恩寺下的灞水出游,整個燕陽的公子哥兒、名門閨秀全聚在那兒,各式各樣的美色閃閃動人,見了教人忍不住手癢,而且從挑花塢往下一看,一目了然,她便心血來潮畫了一幅〈春游圖〉,送到八方書鋪販賣。
她沒將那幅畫當回事,無論是哪個時代,藝術品從來是見仁見智,就算那幅畫掛在墻上兩年沒有人欣賞,這也沒什么,沒想到一個月不到,就教外地來的商賈看上眼了,然后買走了,得了五百兩。
總之,因為這幅《春游圖》,她發現賣畫比賣寫真集更賺錢,后來又畫了幅《春光明媚》得了三百兩,不過,這一次等了三個多月才找到買家。
這兩幅畫讓她嘗到了甜頭,導致她完全提不起畫寫真集的熱情,要不是青花巷的姑娘等著流先生的畫冊等了一年,頻頻催促劉掌柜,她才重新又畫起了寫真集,沒想到就出事了……
想到這兒,她正了正心神,決定先把這些煩人的事拋到腦后。
「你家主子如何知道〈春游圖〉是我畫的?」畫家的作品當然要落款,但她又不能大剌剌的署名蘇映寧,便配合草藥圖書取了「鳶尾公子」這個筆名。
「劉掌柜沒有鳶尾公子的作品可賣,便向我坦白鳶尾公子就是蘇姑娘。」
她并未特別交代劉掌柜不能說出鳶尾公子的身分,畢竟這個時代男女不平等,劉掌柜應該不愿意人家知道鳶尾公子是女兒身,阻礙作品的銷路,況且劉掌柜也不是個多嘴的人,沒想到劉掌柜還是將她出賣了。
崔晨顯然知道她的想法,「劉掌柜原本不愿意說出來,是我再三懇求,發誓不會將鳶尾公子的真實身分說出去,他才愿意告訴我的。」
「你為了一幅〈春嬉圖〉跟了我那么久?」當她是小丫頭很好騙嗎?
崔晨恭敬的行個禮,「這是誤會。我知道自個兒的請求令人為難,拿不定主意應該如何向姑娘開口,若非姑娘今日主動走過來,我還猶豫不決!
蘇映寧似笑非笑的揚起眉,「我誤會了嗎?」
「小的姓崔名晨,我家主子是益州富商姜家大老爺,大老爺想替老夫人準備壽禮。老夫人上了年紀,喜歡春日少男少女歡喜出游的景色,大老爺無法買到那幅〈春游圖〉,只能麻煩姑娘再畫幅〈春嬉圖〉!
「你認為我一個姑娘跑去益州作畫,妥當嗎?」
「姑娘誤會了,我家主子想請姑娘去福恩寺山腳下的桃花源作畫。」
蘇映寧知道桃花源,這是燕陽富商全家的莊子,聽說是為了呼應福恩寺的桃花塢,刻意取的名字。
「我家主子愿意出一千兩請姑娘作畫!
蘇映寧很想控制自個兒的反應,可是這樣的報酬太誘人了,讓她的雙眼情不自禁的閃閃發亮,但她倒不至于傻乎乎的立即答應,「我需要幾日的時間考慮。」
「這是當然,姑娘也需要時間琢磨如何呈現〈春嬉圖〉!
她還沒答應,他怎么就要她琢磨如何呈現構圖?算了,蘇映寧覺得這點小事沒必要放在心上,確定他如今住在哪家客棧,便趕緊回去找哥哥商量。
蘇明澤的反應比蘇映寧還激動,兩眼射出來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視,「這是真的嗎?一千兩?」
蘇映寧嗤之從鼻,有了利益就忘了危險,果然是頭腦簡單的人!
「你有膽子掙嗎?」
「你要畫多少畫冊才能掙得一千兩,難道你不心動嗎?」
「心動啊,但是銀子來得太容易了,總覺得有詐!顾皇且孕∪酥亩染又,她對自個兒的作品也很滿意,生動有朝氣、色彩鮮活,但她在畫壇的地位連個邊都還沒摸到,不過畫了兩幅畫,其中一幅還如此巧合的勾住人家的目光,讓人家愿意開出雙倍的價碼請她再畫一幅相似的,她會不會太幸運了?
蘇明澤不以為然的白了她一眼,「你一個小丫頭能讓人家圖謀什么?」
她不是小丫頭了好嗎!但是有一件事他倒是說對了。
「我確實沒什么值得人家圖謀,所以啊,我更覺得古怪。」
「再古怪,也沒你來得古怪!固K明澤訕笑道。
蘇映寧抗議的瞪了他一眼,「我只是不像一般姑娘善于繡花,哪兒古怪?」
「不擅長繡花是小事,當自個兒是男兒似的不懂規矩,那才是大事!
「我哪有不懂規矩?只是更喜歡隨心所欲。」蘇映寧越說越小聲。
雖知男女有別,但是上一世的教育深入骨髓,難免就放肆了一點,偏偏爹娘和三個哥哥都寵她,她就更不知道界線了。年紀大了,娘親覺得不妥了,想要糾正她,卻也改不回來了,幸好她的大膽都是有限度的,不至無無法無天。
蘇明澤懶得在這上頭爭論,只問:「你真舍得花花的銀子?」
蘇映寧當然舍不得,不過理智大于情感,「不急,過幾日爹爹回來,我再問爹爹的意思,若是有什么問題,爹爹必然看得出來!
蘇明澤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爹最寵你了,你說好,他能說不好嗎?你一向是個有主意的人,還是自個兒想清楚吧!
是啊,她的主意可多了,豈是別人作得了主的?蘇映寧悶不吭聲的靠著棗樹坐下,錯過一千兩,何時等到另外一個一千兩?若是放掉一千兩,她肯定連睡覺都會哭著醒過來,除非老天爺眷顧,給了更好的機會……
道理如此,但這一次她就是覺得心不安,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