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渾身輕飄飄的,猶如一片鵝毛般在天空飄蕩著。
她想,她應該是死了吧……原來這就是死亡的感覺,或許是上一回沒感覺到,老天特地補給她的。
竇月芽哼笑了下,又想到那有相同壞習慣的男人,他現在到底是怎么了,沒了她,他是否能逆轉局勢?
她總算明白他所說的,他做了那么多,只是為了生存下去。也許他的天生并非那般殘虐,環境卻逼得他不得不這么做。遺憾的是,她無法再陪在他身邊……
無聲嘆氣著,突地感覺自己像是落在地面,吵雜聲敲擊著她的耳臘,由遠而近,吵得教她張開眼。、
張眼,她愣住。不是因為眼前的人絕艷無雙,而是--
“辛西亞!”她無聲喊道,不懂她怎會出現在這里。
辛紗亞,是總裁回到臺灣時遇見的一個奇特女子,但問題是,她怎會在這里?
難道穿越者并不只有她?等等,她看起來似乎不太對勁,那雙大腿好像有點泛紅,眼神有些失焦。
“……是你。”她道。
竇月芽微詫,垂首,確定自己的軀體是盛蘭的,辛西亞怎認得出她?
“卓勤呢?”
竇月芽瞪大眼,總算想起為何覺得卓勤這個名字如此熟悉,只因她曾對著總裁喚過……等等,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她那時的口氣像是她認識卓勤,卻把總裁錯當成卓勤……這意味著她早來過八方王朝嗎?怎么可能?!
“你身上好香……”辛西亞瞇起貓兒眼,湊近她的喉口!拔茵I了……”
竇月芽眼眸往下瞟,驚見她口中竟有獠牙,舔拭著她喉口的血……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滿腹疑問的瞬間,辛西亞動手拔去她身上的箭,她嚇得驚呼,想要追問時,卻見她勾出她頸間的月牙玉佩。
“我的玉佩怎會在這兒?”
“這是你的玉佩?!”她是胥羅女巫?問出口的瞬間,她驚覺自己并不覺得痛了,也不覺得身體輕飄飄的,簡直就跟活著沒兩樣。
“你沒了原本的容器,我沒辦法帶你回去,你……就待著吧,我得去找卓勤了!毙廖鱽嗋,就在竇月芽伸手拉她瞬間,她已消失不見,留下手還伸在半空中的竇月芽。
竇月芽腦袋一片空白,對于突來的變化還來不及消化,周邊就響起--“護駕,拿下妖孽!”
竇月芽回神,抬眼望去,竟見一群侍衛將一個男人團團護住,而那個男人--
“與剴”
“盛蘭?你怎么會在這里?”華與剴推開侍衛走到她面前!澳阍趺纯雌饋怼
“你……”她一再打量華與剴,可不管怎么看都覺得他未免長太快了,竟然像是瞬間長大了好幾歲,青澀全都褪去不見,而且他一身龍袍……“與剎呢?難道他……”
華與剴還未開口,殿門旁的廊道傳來熟悉的嗓音,“原來是這個時候!”
竇月芽驀地回頭,驚見自己……不對,她就在這里,那個人是誰?!
思索瞬間,眼前的景象嚴重扭曲著,讓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不,誰來告訴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喊著,然而她的世界像是瞬間被消音,身體被一股無名的力量拉扯,將她拋出去--就在她落地的瞬間,又聽見哀號聲和物體燃燒聲。
她張開眼,見到的是座陌生的宮殿,火舌吞噬著宮殿,不遠處爆開陣陣嚇人的爆炸聲,教她只能快步往前走。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剛剛那些畫面……簡直就像是過了幾年,不光是與剴,就連另一個自己都看起來成熟不少……可是與剎呢?而眼前又是哪里?
她滿心惶然不安,突地聽見孩童尖細的喚聲,“來人,快來人!”
她愣了下,先是不解這宮殿里怎會有孩童,隨即朝聲音來源跑去,繞過了廊道,就在另一座宮殿入口,她瞧見一抹小身影被著火的樹干給壓著,她想也沒想地踹開樹干,拍熄他肩背上的火,低聲道:“不痛不痛,一分還天,兩分還地,剩下的都給我!
話落的瞬間,她突地愣住,只因這情景……難道說,他是與剎?!
所以……與剎說的都是真的,救他的人真是自己……這是什么樣的因緣?她回到過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忖著,感覺胸口處有些灼熱,她掀開衣襟就見月牙玉佩不斷地閃動光芒,想起他說,是她將月牙玉佩交給他的,那么……她現在是不是要進行歷史中的動作,補齊時光中的每個環節,才能讓未來照她所知的發展。
不及細想,她將玉佩塞到他手中,抱了抱他,柔聲道:“與剎,別怕,這月牙玉佩你拿著,這月牙玉佩可以讓你重生,然后我會來到你的身邊,我會保護你。”
她會保護他,傾盡一切,不計代價!
就在瞬間,眼前的世界再次扭曲,她猜想這是時空移動,而這一次,應該會把她送回與剎的身邊吧。
忍受著令人痛苦的重力加速度,感覺身體被狠拋出去,她嚇得尖聲驚叫的瞬間,她口中灌進了水。
疑惑張眼,驚覺自己竟是在水中,她胡亂地踢著水,朝上頭光亮的那一面而去--突地有把力道攔劫了她,將她扣得死緊,她驚懼望去,在微暗的水中,瞧見了教她魂牽夢縈的那張臉。
“與剎!”她大喊著,不管自己會喝進多少水。
他突地吻住她的唇,渡著氣,擁著她游出水面,水面上,冰冷凍骨,而他……
“月芽?”他啞聲喃著,雙手撫著她的臉,像是不太確定,不斷地用手和眼確認著。
“與剎……我回來了!彼龘嶂f般憔悴的臉!伴_心一點,我回來了!”
華與剎笑了,滿臉濕意,分不清是河水還是淚水。
后來,竇月芽才知道,她一再時光跳躍,感覺不過轉瞬,最終回來的時間都已是十二月,和那場政變相差了一個月,莫怪他變得萬般憔悴,完全找不到他昔日的意氣風發。
而她也知道,原來打一開始華與剎要皇位,并非為了自己登基為帝,而是為了引發那場政變,政變過后,他將皇位讓給了與剴。
與剴說,那是他們一開始的協議,先皇也是基于此點,才提筆寫了遺詔。
與剴還說,她消失的那個月,與剎猶如行尸走肉,是經過他勸說,說她也許是有日會再出現,才讓與剎恢復生氣尋找著她。
之所以躍入清池,那是因為與剎認為他們的開始就是在清池里,所以他姑且試之,沒想到真找到了她。
如此可喜可賀的結果令與剴也為兩人掏了把淚。也因此,與剴仗著有那么一丁點功勞,強要與剎以睿王身分鎮守京城。
但是經過與剎的殺價之后,他只待在京城三年,三年后再以心愛王妃的決定為決定。
于是,在華與剎輔佐之下,朝堂重新運作,而華與剎也終于抱得美人歸,晨昏共處,日夜不離,然后就在某日,被人趕出家門……
正因為如此,儀事的穆和殿內,氣氛詭譎。
穆和殿內,華與剴召來定國公桂子玦和新任首輔曹令言、新任六部尚書,為的是處理北方洪災和南方大旱。照理本該開倉賑災,然而此次政變造成國庫空虛,大伙正想法子如何把錢找出來。
討論了一會,卻見華與剎只是坐在一旁看書,默不作聲,教這討論火熱的氣氛瞬間冷卻下來。
“四哥,這事你怎么看?”身為新皇,華與剴有責任化解這駭人沉悶。
華與剎眉眼未抬地道:“咱們王朝藏污納垢之處不少,想要銀兩隨便搜都有一大把,有什么好談的?”
“呃……四哥的意思是?”
“有些人專門搜刮民脂民膏,也有人喜歡背地里收賄,導致那銀兩多到無處可藏,不少都埋在主屋后頭……尤其是寢房后頭,你要是有空,找人去查查哪位官員家中后院有挖過的痕跡,就可以直接挖開帶回!彼f著,目光只放在書中,壓根沒發現幾位官員臉色瞬間發白。
“真有此事?朕可以藉此辦個貪污之罪嗎?”
“算算那些人一個月餉銀有多少,有沒有本事藏那么多錢,不就得了?要是再不招,隨便弄個罪名直接抄家,有什么好啰唆的?”他翻著書,那語氣簡直就像是在說“今天天氣真好,我為何要窩在這里,”包括小小的抱怨滿。
倏地,席間響起抽氣聲,華與剎微抬眼。“要是有喘癥,依本王看……告老還鄉吧!
“下官身強體健,而且下官認為國庫空虛之際,下官應該以身作則,先減半餉,共體時艱!庇腥碎_了第一槍,后頭一群怕死的立刻跟進,一個個說得大義凜然,愿為百姓而死的壯烈模樣。
最終,在華與剎決議派人立查之下,幾位官員立即告退,唯有桂子玦徐步走到華與剎身旁。
“盛蘭惹你不快了?”桂子玦笑問著。
天底下誰不知道能左右他心緒的。唯有他的外甥女?
“……沒有。”
“多忍讓!惫鹱荧i拍拍他的肩,踏著愉悅步伐離去。
華與剎撇了撇唇,無聲道--夠忍讓了。
華與剴忍著笑意走近!八母纾氵@是在看什么?”
“……。”
“中庸?這咱們小時候就讀過了,你為何還看這個?”
“有人要我學中庸之道,學習如何待人處事!
那無奈的口吻,教華與剴忍不住逸出笑聲,但一收到四哥懾人目光后,他輕咳了聲,問:“到底是發生什么事了?四哥成親時,我不是給了四哥很多假,難道盛蘭還是不滿意?要不……”
“她不滿意的是我假太多!彼滩蛔“褧烂嬉粊G。
華與剴聞言,總算明白。畢竟失而復得,四哥難免心存恐懼,擔憂她哪日又不見,所以才會纏著盛蘭,或許是纏得過頭,被趕出家門了……好可憐的四哥。
“好笑嗎?”華與剎笑瞇眼問。
“沒,我是在想……四哥要不要再加把勁,讓盛蘭有個孩子,如此一來以安胎為由,四哥就能理所當然地纏著……照顧盛蘭!痹诹钊祟^皮發麻的笑臉之下,華與剴從善如流地改了用詞。
華與剎哼笑了聲,一副你出這什么爛伎倆。
這法子他早就使過,也因為如此,才會被轟出家門。
四哥悶不吭聲,華與剴只能摸摸鼻子,不再胡亂進言,一回頭,就見卓勤走來,單膝跪在門外。
“皇上,下官給王爺送家信!
“快快快!比A與剴忙揮手,這家信真是及時雨,肯定能緩和四哥的壞心情。
果真,就見華與剎微露笑意,收了書和家信,立刻起身!盎噬希蚁雀嫱!
“盛蘭要四哥回去?”
華與剎笑得萬分得意,在他面前攤開家信,他不解念出上頭的字,“想不想吃豆芽菜?這是什么家信?”
華與剎小心翼翼地把信折好!澳惝斎徊欢,這是我和她之間的密語!
“喔……”瞧四哥一臉得意,他摸摸鼻子,由著他去。
直到現在,四哥還是懷疑他對盛蘭有諸多情愫……唉,他應該要納妃立后了吧,他也想找朵解語花,只要一想起對方,他就能露出和四哥一樣的笑容。
華與剎興匆匆地回到睿王府,一進寢房,就瞧見桌上有一盤盤的炒豆芽菜,燴豆芽菜、煨豆芽菜……真的要叫他吃豆芽菜?
“干么忤在那兒,過來呀!弊谧狼暗母]月芽朝他招著手。
“……本王吃膩豆芽菜了!
“那就不要吃!彼齽涌,自己享用!疤澣思医裉煜肓诵虏松慌鯃鏊懔,另一個好消息也不告訴你了!
“什么好消息?”華與剎沒轍地坐到她身旁。
“真想知道?”
“想!彼谒a上偷了個香。
“你!”她橫眼瞪去!霸俨皇匾幘,我就讓你去睡其它地方。”
華與剎雙手一攤。“到底是什么好消息?”
竇月芽嚼了口豆芽菜后,放下筷子,面露羞澀地道:“我有小豆芽菜了!
“……我還要繼續吃豆芽菜?”
竇月芽聞言,抬腳踹他,卻見他身手利落地壓下她的腿,一把將她抱起!坝邢擦诉這么不安分,要是動了胎氣怎好?”
“你很可惡耶,明明聽得懂,還鬧我……欠揍。”她噘嘴耍狠,感覺自己徹底被污染了。
華與剎輕柔將她擱置在床上,輕撫著她尚平坦的小腹!皬慕裉扉_始,我跟皇上告假,在家里陪你安胎!
“不、用!我是有喜又不是重病,你干么陪在我身邊?現在朝中肯定有很多事需要你,你得多幫與剴一些,先把朝中的事都搞定了再說!
“可是……”
“是誰說,這府里我說了算?”
“……”是哪個混蛋
翌日早朝,有官員上奏皇上該選秀,以大婚替王朝添點喜氣,華與剴答應了,百官樂得自薦家中千金,華與剴不禁笑問華與剎意見。
“選秀做什么?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好讓王朝天翻地覆?”一道冷箭,讓文武百官瞬間安靜下來!盎噬,是誰說要選秀?那人居心叵測,想以色惑君,再禍患朝廷,此人留不得!
華與剴還沒開口,提議的官員已經雙膝跪下!盎噬纤∽铮⒊贾皇翘嶙h!”
“方才自薦家中閨女的,有心以女為貴,以攀得富貴榮華,他日恐將結黨營私,各成一派,分化百官,此乃欲敗朝政之兆,臣認為皇上該將自薦者斬立決,如此殺雞儆猴,才不會有官員群起效法!”
咚咚咚,官員們紛紛叩頭求饒,瞬間殿下哀鴻遍野,華與剴見華與剎還要再開口,趕忙制止。
“百姓無以安身立命,朕不選秀!边@樣可以了吧!
華與剎哼了聲,揚了揚眉,在他耳邊道:“我這樣靠著你說話,要是有人見狀再求饒的話,就是心虛,直接砍了掛在宮門外。”
華與剴無奈地嘆了口氣。其實四哥說的,他都懂,可是做法……沒必要一個早朝,搞得文武百官又是跪又是求饒的吧。
為此,他特地出宮,去了睿王府一趟。
見了竇月芽,他開門見山地道:“算是朕求你,你就讓四哥陪你安胎吧。”
“……他又做了什么?”竇月芽神色一凜。
“四哥很好,只是四哥很怕又失去你,你就讓四哥待在你身邊一陣子吧,要是真有狀況,我再找四哥商議,要不別人會當四哥是攝政王,老是干預圣裁,對四哥的名聲極不好!比A與剴一席話說得委婉,非要她答應不可。
竇月芽沒給正面回答,等到華與剎回府,細細觀察,也沒將這事說出口。
入夜,兩人同榻而睡,睡夢之中,她被細微的呻吟聲擾醒,睡眼惺忪地看他一臉痛苦,像是作了惡夢。
“與剎、與剎!彼p搖他。
華與剎猛地驚醒,臉上滿是細碎冷汗,盯著她半晌后,徐徐吁了口氣,才將她擁入懷!氨福覕_醒你了?”
“與剎,我就在這里!辟诉M他懷里,小手輕拍著他的背,把他當孩子哄。
“嗯……”他吻著她的額,唯有擁抱著她,他才能確定她就在身邊。
失去她的那一個月,他活著,卻跟死了沒兩樣。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嗯!彼а,親吻他的唇!皠e怕!
華與剎溫柔漾笑!啊也皇桥,我只是……擔心!
“擔心什么?”
“一切都改變了,而你是不該出現在我生命中的人,我擔心……不屬于我的,終究留不住。”
“我想你保證,往后你的人生里一定有我,而且……”她拉著他的手貼在她的腹部上!斑有我們的孩子,你不會再是孤單一個人,我也是!
“嗯……”他吻了吻她,挪了挪位置,讓她可以更舒服地偎在懷中。
“咦?你居然沒對我毛手毛腳!彼悬c意外。
照慣例,他應該會乘勝追擊的。
華與剎笑了笑,“期待我毛手毛腳?敢情前段時日你是滿心期待?”
“我去你的滿心期待,到底是誰老是、老是……”她還真的羞得說不出口。
好吧,她承認他們歷劫重逢后,比小別勝新歡還要激情,時不時干柴烈火燒到缺氧。
“期待嗎?”他順妻意,開始毛手毛腳。
“不可以,我有喜了!”她拍掉他的手,他從善如流地只將她摟著。“乖乖睡覺,你明日還要進宮的!
“嗯!
“找機會我跟與剴說,等你忙完手上的事,咱們找些時間到外頭走走吧。”
“……好啊!
“我想泛舟!
“不想騎馬?”
“一次教訓,終身記得。”揉臀事件,她到老都不會忘的。
華與剎聽出她的話意,不禁低聲笑開。“好,那咱們去泛舟,往南去,那里的山川秀麗,水靜山緩!
“找個熱鬧市集,咱們去找寶物。”
“好,明天帶你逛城里的市集,在城南那兒有家金飾鋪子,那里的金匠雕金技術一絕,城西有專賣古玩的鋪子,賣的是他國的稀奇古玩,里頭肯定有你喜歡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古玩?”
“你說呢?”
“因為你疼我在意我嘛!彼ξ氐馈
“因為我很愛你,很愛很愛你!毕袷桥滤耍偸遣粩嗟卣f。怕自己愛得不夠,怕老天將她收回……他是真的害怕,可若這是愛好的代價,他甘之如飴。
竇月芽有些動容地紅了眼眶,只因她知道要他說這些話,并不容易。“我也很愛很愛你,你知道的。”
“嗯,好好睡!彼滩蛔∮H吻她的額,簡直像是一種癮,得要親吻她,他心底才能踏實。
“你也是喔,要是又作惡夢,我會把你叫醒!
“嗯!
一會,聽她傳來輕而勻的鼻息,他不禁笑柔了眼。
他為何知道她愛古玩,那是因為他目光總不自覺追逐著她……也許,從一開始,臣服的人便是他。
而他,心甘情愿。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