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半后。
夜風徐徐,銀色的月光灑滿整個庭院,從樹梢穿透窗欞,映照在地板上。
在屋里來回踱步、雙手支著后腰的蘇暢兒看起來很不安,頻頻推開窗子看向外頭有沒有人來報,可從葛氏開始陣痛到現在已經一個時辰過去了,卻沒人來跟她說明最新的情況。
兩年前她嫁給了任楷,婚后一年肚皮始終沒有動靜,不過她跟任楷不急,子嗣的事他們兩人抱持著順其自然的隨緣態度,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啊,爹跟娘開始急了,深怕她沒有子嗣地位會不保,讓她有些無言。
整個大將軍府除了她、幾個粗使婆子還有她的貼身丫鬟是女的外,其他都是男的,誰來跟她爭寵?哪里會地位不保?然而爹娘不這么想,急著到處找名醫幫她調養體質好懷胎。
任楷這個狗腿女婿也不知道到哪里找來一位很厲害的名醫幫她診脈調養身子,結果那名醫看到娘親,說娘親體質偏寒,就一起幫娘親調養;看到爹說爹太操勞,心力交癢,好好調養可以多活個二十年,因此也一并治療。
這個大夫醫術果然了得,半年后,她娘親竟然懷孕了!
已過了知天命之年的爹被這消息震撼得一整夜沒闔眼,整個人呆傻的坐在書房里一動也不敢動,直到下人來報,說娘親覺得一把年紀了還懷孕很丟臉,不想要孩子,問問爹的意思。
爹這算是老來得子,加上有年紀的女人流掉孩子是一件極其兇險的事情,說什么也不可能答應,馬上沖回幽獨院制止娘親將孩子流掉,絕對要留下這孩子。
娘親一懷孕,爹馬上推掉所有不必要的應酬,天天下朝后回院子陪娘親養胎、說話,讓娘親心情隨時保持愉快。
他們兩夫妻感情本來就好,現在娘親懷孕,只要兩人在屋里,爹對娘親那是好得不得了,百依百順,簡直把娘寵上天。
娘親診斷出懷孕一個月后,她也被診斷出有孕,而且她懷的是雙胞胎,可能會提前生產,因此她們母女倆恐怕要一起坐月子。
為了這個,宰相府跟將軍府里早早就請好產婆,備好六位奶娘,就等著她們母女順利把孩子生下。
今天用過晚膳后,她聽到葉嬤嬤來報,說娘親用過晚膳后就開始陣痛,恐怕是要生了,讓她不要過去,免得沖撞到,只是這都一個時辰過去了,還沒有一點消息傳回來,讓她等得有些心焦。
去端盆熱水想讓蘇暢兒泡泡腳的柳絮一進門便勸道:“少夫人,您今晚已經走得很多了,別再走了!彼s緊放下手中的小木盆,向前扶蘇暢兒坐下,蹲下身幫蘇暢兒脫去鞋子,捏著蘇暢兒浮腫的雙腳,“少夫人,您泡下腳,奴婢幫您捏捏會舒服些。”
“我娘那邊還沒有消息來報,夫君又陪皇帝去秋獵不在,我心慌。”蘇暢兒揉了揉煩悶的胸口。
“皇上也真是的,明知道您近日就要生了,竟然還指名大將軍一定要去秋獵!绷鯙橹髯咏星。
“每年的秋獵可以說是軍事演練,非常重要,夫君身為大將軍,怎么可以缺席。”雖然她很希望懷孕期間任楷可以常陪在她身邊,可這是不可能的,誰讓他是位高權重的大將軍呢,坐在那位置就是要有所犧牲,陪妻子待產這種美夢就別作了。
“少夫人,因為您跟夫人的產期很近,夫人開始陣痛時,威虎就已經趕往圍場通知大將軍了,也許明日一早大將軍就會回來,有大將軍在身邊,這樣您就可以安心些了。”
自從大將軍去秋獵,少夫人大概是因為頭胎,又是懷雙胞胎,內心害怕,半夜常常睡得不安穩,這才幾天時間就明顯瘦一圈,若有大將軍在身邊的話,少夫人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覺,到了生產時才有體力。
蘇暢兒皺眉,那陣像是尿意的奇怪感覺又來了,她將腳抬起,“柳絮,別捏了,扶我去凈室,我好像想上廁所!
“又要去了嗎?”
“嗯!
柳絮飛快地替她檫干雙腳,套上鞋子,扶她去凈室。
只是來到凈室,蘇暢兒站在底下鋪著花瓣去除臭味的恭桶前,卻不想上了。
她的奇怪舉動讓柳絮十分不解,問道:“少夫人,您怎么了?”
“我不想上了。”她搭著柳絮的手走出凈室,“好奇怪,一整晚就是想上廁所,可是來到凈室又不想上。”
“少夫人,奴婢扶您到床上休息,然后請大夫過來給您看看。”
“嗯!碧K暢兒往房間走,可才走到半途,隱約間感覺到一股熱流慢慢往下蔓延,沾濕了她整條底褲,她驚慌地猛力抓住柳絮的手,“柳絮,快去叫產婆,我可能要生了!”
柳絮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看,大聲驚呼,“快來人啊,少夫人要生了!”
這一夜,比鄰的大將軍府跟丞相府很熱鬧,母女兩人同時生產,宰相府的葛氏是老蚌生珠,生產有風險.,另一個是將軍府的蘇暢兒,第一次生產,又是懷雙胞胎,也是非常兇險。
太醫院的太醫們忙得人仰馬翻,生怕原本準備的四個產婆不夠,又臨時抓了兩個有經驗的產婆過來幫忙,在太醫跟產婆的合力之下,葛氏從陣痛到生下孩子足足費了五個時辰,在翌日子時才生下孩子,是個男孩,傅家后繼有人,不用蘇暢兒生第二胎來繼承香火。
一直焦急等在產房外的傅瀚典抱到兒子時,開心得掉下眼淚,將兒子取名為傅承嗣。
至于在圍場一整天,總是心神不寧的任楷,在第一天軍事演練跟狩獵活動結束后,便向皇帝告假,準備回京。
他在距離京城幾里外的地方碰到了前往圍場通報的威虎,得知自己丈母娘要生了,自己妻子也可能隨時生產,他一刻都不敢耽擱,策馬狂奔回將軍府。
當他一踏進大將軍府便聽到蘇暢兒難產的消息,讓他一個趔趄,接著像一陣風似的趕到產房,看到丫鬟們將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來,顧不得男人不得進產房的禁忌,直接沖進去陪在妻子身邊,給她力量,直到日出東方的剎那,大將軍府響起了一記嘹亮的哭聲,約莫過了半刻鐘,又傳來第二聲宏亮的哭聲,蘇暢兒一口氣生了兩個漂亮的男孩。
宰相府跟大將軍府兩家同時生產,還都是生兒子,消息轟動了整個京城,有不少生不出兒子的人家已經準備好等這對母女出了月子,就要去問問她們吃了什么包生男的秘方?
之后,任楷悄悄進宮,請皇上為兩個兒子命名。
因為是在日出之時出生,因此都取有光明、光芒意思的字義,老大叫任昭,老二叫任曜。
擺滿月酒時,任楷將兩個孩子的名字放到眾人眼前,第一個跳腳的竟是傅瀚典,他氣得臉黑得跟鍋底一樣,等出席滿月酒的客人離去后,馬上殺到隔壁的將軍府。
“任楷,人豈可言而無信!”當初說好了老二必須姓傅,可這臭小子竟然使奸計去找皇上賜名!
任楷解釋著,“岳父大人,我當初的承諾是若傅家無人繼承傅家香火,才由二兒子頂替,可岳父大人,您跟岳母都有小舅子了,干么跟我搶兒子?”
傅瀚典怒瞪著他,“有誰嫌子嗣多的!”
“來不及了,皇上已經做了決定,老二就姓任!
傅瀚典叫道:“任楷,別忘記你當初的承諾,你這是毀約!”他以前怎么沒有發現自己看中意的女婿這么奸詐?
任楷回得理直氣壯,“岳父大人,那先決條件是您沒有子嗣,您瞧您現在有小舅子可以繼承香火,干么來跟我搶兒子?日后小兒子要是問起為何他不姓任,是不是我不疼他,那對孩子豈不是很不公平?岳父大人,我身為兩個孩子的父親,要一視同仁。”
“我聽你在放屁!”傅瀚典氣得連粗話都飆出來了。
蘇暢兒看著愈來愈會耍賴的丈夫與父親為了曜兒該姓什么而繼續爭執,無奈地搖搖頭。
這兩年多來他們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吵吵鬧鬧,不過最后他們會為了她各退一步,相互妥協。
看著看著,她忍不住笑出聲,幸福的感覺盈滿周身。這種吵吵鬧鬧的生活也是一種情趣呢,她從來沒有想到會在這古國遇到這樣的幸福。
“暢兒,你要不要去勸勸你爹啊,讓他別這么貪心!备鹗媳е约簞倽M月的兒子,擔憂地問著。
蘇暢兒瞥了他們一眼,輕笑道:“娘,不用理他們,他們就是這樣愈吵感情愈好,您看,爹簡直把夫君當成自己兒子一樣嘛!彼瘟嘶螒阎械膬蓚小寶貝,又道:“起風了,我們抱孩子進屋吧!”
在她進屋的同時,這對岳父跟女婿依舊爭執著……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