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蘊藏著銳利的黑眸若有所思的看著站在葛氏一旁,始終低垂著頭的蘇暢兒,只覺得她看起來柔柔弱弱,閑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間似弱柳扶風,應該是個需要人捧在手心里疼愛呵護的女子能有這樣的聰明才智?
他的語氣里充滿質疑,“宰相,你確定你沒有欺瞞朕,這些全是你的女兒想出的?”他怎么也很難相信這讓書本制作有劇烈變化的技術,是這看起來文弱的姑娘所發明的。
皇帝這么一問,傅滿典當然知道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用力咽了咽口水,有些失禮地撓撓眉頭,尷尬地說:“回皇上,老臣這女兒……您千萬別被她的外表給……騙了,她就像是老臣的兒子,更像是兄弟……”
蘇暢兒眉尾劇烈的抖了三下,腹誹著:便宜老爹,有人這么詆毀自己親生女兒的嗎?皇帝第一次聽到有父親這么形容女兒,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傅瀚典檫檫額頭的冷汗,趕緊解釋,“皇上,老臣這女兒自幼在鄉間長大,性子像男兒,比較爽朗,跟城里一般千金們是不太一樣……”
一旁的蘇暢兒白眼往上一翻,在心底問道:老爹,有這么坑殺女兒的嗎?
皇上笑道:“看來令千金十分與眾不同!
“欸,是的,非常與眾不同……”
“如何不同?”
傅瀚典想了下,汗顏的回答,“會跟老臣勾肩搭背,會拍老臣的肩膀安慰老臣,簡直把老臣當成她的兄弟了……”
“哈哈哈!”皇上想像了下那畫面,頓時狂笑不已。一向嚴謹內斂的宰相找回這種性子跳脫的女兒,想必是頭疼不已,操碎了心啊。
蘇暢兒眼見自己完美的形象全被她爹毀了,虧她今天還特地打扮了一番,實在好想朝著她爹大喊一聲:閉嘴!
“皇上,也正是因為她這種跳脫的性子,腦筋轉得快,才會想到這印書這法子!备党钡溱s緊將話題拉回來。
皇帝對蘇暢兒頗感興趣,欣賞地看著她那張精致的小臉,問道:“傅姑娘,抬起頭來,朕問你,你是如何想到印書這法子的?”
“回皇上,臣女回到父母親身邊之前,是在鄉下長大的,臣女自小就喜歡趴在學堂外偷看,跟著那些學子認字讀書,回家后在沙地上練習寫字,可是能偷學到的字終歸有限,因此想買書認字。
“然而書的價格過高,不是臣女買得起的,且臣女也沒有錢買,于是就接了抄書的工作,一邊抄書一邊認字,腦中則想著有什么方法可以讓所有喜歡看書又買不起書的人有書,多番思考才想到了這方法!
便宜老爹對她三令五申,不許她提銀子這俗氣的東西,不讓她跟皇上說是因為想要賺大錢發家致富方想出這個法子,而是要說這個原因。這理由太厲害了,一方面可以顯示她的上進心,又可以觸動皇上的惻隱之心,更能顯示自己胸襟廣闊,想著造福天下的讀書人,這情操多么偉大,皇上一定會大大感動。
皇帝聽到了果然感動不已,這么小就被拐賣的一位姑娘,竟然沒有被教壞,還這么自動自發地勤奮向學,值得嘉許。
“臣女跟一直很照顧臣女的阿好婆、她孫子虎子兩人開始研究怎么做出便宜的書,而山上什么沒有,木材最多,虎子哥常常拿木頭雕刻出活靈活現的小東西,臣女就想寫幾個字讓他雕,沒想到他真的雕出來,我們兩個就開始鼓搗。
“最早我們是用雕版,一整篇文章直接印,可雕版印刷過大又占空間,后來才改良成活體字印刷!彼唵谓淮l明印刷的經過。
“你這印刷書在市面上推出時,書齋的販賣反應如何?”
蘇暢兒笑嘻嘻地道:“便宜、工整,自然是供不應求!
“那你怎么沒有繼續留在發跡地繼續做印刷,想來京城?鄉下人工便宜,利潤應該更高!
“皇上,臣女說句不中聽的話,鄉下的官員就像是掛牌的土匪,有可以賺大錢的法子,他們怎么會放過?像臣女這種無錢無勢的小老百姓就是最好下手的,只要隨便扣上一個罪名,臣女就得老老實實地將自己辛苦的發明交出來,否則就有吃不完的苦頭跟牢獄之災!
蘇暢兒一說完,傅瀚典馬上接著說:“是的,皇上,印刷術所帶來的龐大利潤讓一些地方官員眼紅,為此,臣的閨女幾次差點死于非命!
“什么,死于非命,還牽扯上地方官?”皇帝大驚,“把事情給朕從頭道來!”
“是這樣的……”蘇暢兒從頭到尾將所有經過說給皇帝聽。
聽完,皇帝大怒,怒拍龍案,“傅宰相,這事你務必查清楚,真有此事,朕絕不寬貸,必定嚴辦!”
有如此可以造福百姓的重大發明,地方官員不往上報,讓朝廷知道,反而想將技術占為已有,藉此大發橫財,實在可惡!
皇帝又道:“還有,朕要辦一個官辦印刷廠,所有書籍統一印刷,這事由你負責,把那個虎子也一起延攬進來,找一天你帶他進宮見朕,他是個人才,不可就此埋沒!
傅瀚典應道:“臣領旨!”
蘇暢兒冒著被罰的風險,小聲地提問,“呃……皇上,請問您官辦這個印刷廠,民間還能傅瀚典沒意料到蘇暢兒會如此無禮,直接問皇上這問題,臉紅怒斥道:“云彤,還不快相皇上謝罪!”
“傅愛卿,你這閨女自幼長在民間,性子自然跳脫些,無礙!被实坌那榇蠛,就不怪罪她的無禮,回答道:“既然是官辦的,民間自然不能私設。”
“皇上,看在臣女貢獻這印刷術有功的分上,可不可以允許民間繼續開設印刷作坊,不印正統書籍,就印一些小書、雜趣之類的休閑讀物,賺點私房錢。”
皇帝順著胡子,鐃富趣味的看著她,“賺點私房錢?宰相府缺你花用?”
她搖頭,“家里縱使有金山銀山,還不如自己有一技之長,臣女不想埋沒了這門手藝。”
“允許你私設印刷廠也不是不可以……”皇帝像只老狐貍般瞅著她,“朕聽你父親說過,你還會制冰,有這制冰技術,相信國庫會很充實……”
一聽,她馬上同意這交易,“皇上,這方子放在臣女身上只會為臣女帶來殺身之禍,臣女愿意獻出制冰方子!狈凑孟跏票姆椒ㄟt早會被發現,不如賨皇帝這人情,且賣冰不僅是勞累的體力活,還必須拋頭露面,容易引來他人覬覦,惹來殺身之禍,還不如印刷可以當個隱形的小富婆。
皇帝滿意地點頭,“御花園的宴會快開始了,將制冰方子寫下后,宰相,你就先帶著你的妻女出席宴會吧。”
“老臣告退!
同一時刻,御書房外,八角亭里,羅申通一面喝著茶,一面疑惑地嘀咕,“任楷,你說皇上今天怎么這么古怪,一會兒大笑,一會兒勃然大怒,吼得御書房外都聽得到!
“一會兒你自己上心點!比慰恢烙鶗坷镱^發生何事,只能這樣提醒他。
一名小太監匆匆來報,“任大將軍,您的手下威虎有要事找您,這會兒正在御書房外那棵梧桐樹下等您!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任楷放下手中茶盞,“申通,皇上如若召見,你就先進去!
他說完便往小太監所指的方向前去。
這時,御書房的門正好打開,跟著傅瀚典身后出來的蘇暢兒一眼便看見一個身穿月牙色銀袍、身形挺拔的側影從她前面匆匆經過。
她怔了下,欸,那個人的背影怎么這么像任楷?
“云彤,怎么了?別發呆了,今天的宴席是由皇后娘娘親自主辦的,我們去晚了會很失禮!备鹗贤O履_步看向對著圔子發愣的蘇暢兒。
“沒什么,我好像看到熟人……”
“熟人?你認識宮里的人?”葛氏有些訝異。
蘇暢兒搖頭,“沒有,我不認識宮里的人!比慰皇莻小軍官,怎么可能進到皇宮,方才肯定是她眼花看錯了。
“那我們快走吧,你爹已經走遠了!
任楷與蘇暢兒兩人沒意料到,他們此番錯過,導致后來兩人的婚事衍生了不少烏龍與刁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