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連人帶車摔進海里,以為自己快溺斃時,卻胡里胡涂來到這里?”
楊士偉最想弄懂的,當然是發生在她身上,難以解釋的不可思議。
于是一回到家,他替兩人各泡一杯咖啡,在客廳坐定后,他就開口問清始末。
田蜜薇也不用再瞞他,將事件重新回顧一遍。
“好像有看到一道白光……我記得,我沉入白光中央!
結果再回神,那道白光,變成他的車頭燈。
過程她無法詳述,所發生的一切,對于她而言像是夢,虛幻且混亂。
“你那時去參加酒會?”
“嗯,說來好巧,還是雷沛之舉辦,地點就在我們剛離開的那里!
一切一切的“點”,冥冥之中,默默串連起來。
“你坐的那輛車,剎車失靈?”
“車子并沒有發動,它處于靜止狀態,應該是手剎車忘了拉,加上停放的地方有點坡度,才會滑動……”
“你待在車里干嘛?怎么不趕快逃?”
呃,我忙著哭。
躲進車后座,淚水奔流,哭得無暇顧及其他。
因為……就在十分鐘前,我鼓足了勇氣向你表白,慘遭你拒絕,又在轉角處遭雷沛之強吻,所以我躲起來,想找個地方哭。
這些太丟臉了,她不想讓他知道。
“遇上危急情況,嚇傻很正常,換成是我,也不見得反應過來。”
她的沉默,教楊士偉誤以為她余悸猶存。
不忍她回想,于是他替她說下去:“不過,比起溺水身亡,還好你被送來‘這里’,至少人平安無事!
他不敢想象,若她葬身海底……
這假設太可怕,幾乎令他一顫,他拒絕往下再想。
“我爸媽說不定以為……我已經死了,正傷心難過,偏偏我又沒辦法連絡他們,讓他們知道我還活著……”田蜜薇好無力。
她是備受寵愛的幸運兒,正因如此,她的離奇失蹤,會帶來多大的震撼和傷痛,可想而知。
“我媽會哭不停,把自己身體弄壞怎么辦?”她最擔心的莫過于此。
“連老板都會哭吧!睏钍總プ鲅a充。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更或許,未來的“他”也正哭得死去活來。
白發人送黑發人,最痛。
他雖不是她父母,畢竟也是她的“羊叔叔”,失去她,他同樣難受。
楊士偉試圖緩和氣氛,用著噙笑的聲音道:“我倒有個方法,過幾天,我去田家串門子,當成說笑一樣,跟他們提一提——”
他朝她眨眨眼,俏皮說:“要是以后的某年某日,蜜蜜意外落海失蹤,要他們別擔心,蜜蜜應該是穿到了哪個安全的地方,正努力想回去!
他把她當成七歲的蜜蜜,用起哄小孩的口吻,卻忽略了眼前這女孩,已經不是扎著小甜甜啾啾發型,身穿漂亮童裝的丫頭。
“我爸會罵你哦,罵你胡說八道,詛咒他寶貝女兒!碧锩坜苯K于露出笑靨,淺淺的,小臉陰霾漸散。
“對,你爸真的會。”他苦笑附和,“你那個爸呀……”簡直是病態的“好爸爸”。
“他很疼我的。”
“是呀。”他長這么大,沒見過哪家爸爸這么“超過”。
“你也很疼我的。”
她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看向他,眸里很認真。
“那是當然的呀,你又乖巧又貼心,和你爸完全不同,羊叔叔不疼你還疼誰?你要是我女兒,我也把你寵上天去了!彼φf。
他都打算好了,以后的遺產全留給她呢。
反正,他沒準備結婚生小孩,后事一切從簡。
她仍是瞅著他看,一眨也不眨。
他竟然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毛。
七歲的蜜蜜,雖然也會這樣看著他,眼底躍動著崇拜,但小孩子的眸光,天真、單純、一閃一閃亮晶晶。
二十三歲的蜜蜜,眼中……多了些什么,他不是很想證實。
商場打混多年,他一點都不遲鈍,知道何為愛慕、何為傾心,從雙眼分辨一個人的情緒,他太擅長了。
在不知道她是蜜蜜時,他就隱約察覺,她似乎喜歡上他。
只不過,他認為那是她失憶之下,把他當成救世主的“喜歡”,不需要當真。
可是現在,“蜜蜜”那樣看著他……用一個女人看著男人的目光,他好不習慣——不對!不對!是他多心了,她是“蜜蜜”呀!長大了,變漂亮了,才害他產生錯覺,她的眼神還是七歲時的純粹,對,是這樣!一定是!
楊士偉避開她的眼,不著痕跡走到酒柜前,拉開小抽屜,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她。
“對了,這個還你!
“我的金飾?”
“嗯,你的。我自己弄丟的那條,已經找到了,我還沒弄清楚狀況,就指控你偷東西,簡直不可原諒!
她把金飾戴回頸上,百般珍惜摸了摸它,“是我沒告訴你實話,你看到兩條一模一樣的東西,會產生懷疑也很正常,你不要再自責,我們一筆勾銷,好嗎?”
“嗯!彼斎煌狻
畢竟大部分的錯在他,能一筆勾銷他求之不得。
“接下來我該怎么辦呢?怎樣才能回去?萬一……回不去了,又怎么辦……”
田蜜薇喃喃說著。
她的心里不可能不害怕,即便她沒有被丟回幾百年前,面對一大群古人,這個時代有她熟悉的人,便利性不亞于她的時代——
但,她不屬于這里。
消失——
消失的那一方,會到哪里去呢?
是平安回到屬于她的世界,還是……不見了,永永遠遠,誰也找不到?
我不知道,這種事……誰知道呢?
萬一被送到別的地方,另一個沒有你的時空……
我根本不敢試。
她那時,緩緩說著。
他也不敢讓她試。
任何的“萬一”,他都不敢賭。
只能小心翼翼藏著她、保護她,就連被下屬取笑,他也在所不惜。
“金屋藏嬌?你亂說什么呀?”
楊士偉失笑,停下書寫的筆,抬頭望向開口邀約聚餐的下屬。
楊士偉做人太成功,下屬下班的小酌聚會,不忘算他一份,毫不介意他的“上司”身分。
不過,楊士偉剛婉拒完,就得到下屬一句——你金屋藏嬌厚?家里有人等你吃晚餐?
“不然你以前總說,‘反正回到家,不是窩沙發,就是看電視,一起去聊聊也好’,最近干嘛都不去了?”下屬很有怨言。
楊士偉不出席,一大票女職員也不去,還有啥樂趣?
代表回家后,不只剩下“看電視”這種無趣樂子嘛,往“愛情”上頭想,百分之九十準沒錯。
人呀,只有遇上愛情時,才會狼心狗肺,把友情拋一邊,約都約不動。
見色忘友,是句鐵錚錚的至理名言。
“‘嬌’是沒有,但有人在等,是真的!睏钍總ヒ膊怀吨e。
他自己沒能看到,唇角那抹笑,沾了蜂蜜一樣,多么的甜,下屬倒瞧得一清二楚。
看來,要拉楊士偉成為餌,多釣幾名女同事出席,機率微乎其微,不過下屬仍做出掙扎——
“楊先生,拜托啦!你去露個臉,喝一杯威士忌,花不了你多少時間嘛,我請客好不好?”
下屬開始軟硬兼施,用哀兵、用利誘,要他這塊肥美的餌食,幫一大群男同事謀取最大福利。
楊士偉清楚下屬的打算,不好太堅持。
“就一杯?”
“就一杯!”下屬猛點頭,只要楊士偉答應,他馬上和全體男同事集資,出那一杯酒的錢。
“好吧,一杯就一杯!睏钍總セ谕虑檎x,同意了。
下屬振臂歡呼,立刻到辦公室宣布,接受女同事的熱烈報名加入。
最后坐進酒吧的人數,是四十三個,二十二個男性,二十一個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