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的你,跑到這里來,怎么還會有十六年后,溺斃的楊士偉存在?”
老板心中疑惑已久。
按邏輯,十六年前的楊士偉,早該變成“失蹤人口”,可是這十幾年來,楊士偉并沒有不見,還是在他身邊,供他使喚。
上司與下屬,合作關系長達幾十年,其中只曾發生楊士偉無故缺席一星期,問他為何沒上班,他卻一臉困惑,反問:“我昨天有來呀,前天也有來呀!
仿佛那一星期的人間蒸發,只是他偷懶睡掉了。
“大概是我受困黑洞,在某一個光點出現時,我探出頭去,差點摔出洞外,把時空弄亂了吧。”
楊士偉只能瞎猜,畢竟有些事他也解釋不來。
“又或者,我和四十五歲的自己碰撞,應該被震回十六年前,可是我留下來了……”
因為他不甘心,而且懸念太深,讓他困在夾縫中,四十五歲的“楊士偉”按照命中注定,走完短壽的人生——
真正脫軌的,是現在這個他。
“沒想到你竟然只活到四十五。”連退休年齡都未滿。
“是呀,老板,你一定很后悔,當初沒有好好善待我,沒關系,你可以補償給現在這個‘我’!笨词且有窖、配股呀、送一戶房子呀——他很容易滿足的。
女兒都被你拐了,還補償?!
老板森眸中,射來這般的冷睨。
若不是老婆猛替楊士偉說話,他絕對不可能默許——
士偉好呀,若把蜜蜜交給士偉,我超放心。說真的,像士偉這么疼愛蜜蜜,世上應該找不到第二個人。
當時,他氣呼呼向老婆“告狀”,說他在女兒房里,看到兩人纏吻的景象,本以為老婆會站在自己這邊,和自己一樣同仇敵愾,結果——
而且士偉的為人,我們都很清楚,沒有不良嗜好,人又乖、又負責……我挑不出太大缺點。
乖?!
真想讓老婆親眼看看,當年剛進公司的死小鬼,是什么德行!
他當她爸,綽綽有余了!他忍不住回嘴。
這個士偉才二十九。老婆修正他。
他在這里,就是四十五!他強辯。
身分是四十五,身體是二十九,還是年輕人嘛,你想挑他年齡毛病,說不過去哦。老婆笑咪咪的,對楊士偉這女婿滿意得不得了。
“……”他沉默,努力尋找反駁的說詞。
重點是,蜜蜜愛他。
你看不出來嗎?不管是哪一個他,蜜蜜都深深愛著……
老婆不給他足夠的時間思考,接著又說:
從小到大,蜜蜜要什么,你哪一樣不給她?只差沒摘星星、買月亮……就連她想養貓,而你又怕貓,你還不是讓她養?
我不是怕貓,我是討厭貓罐頭。他硬要解釋。
現在,她要的,就是她的羊叔叔,你打算阻止嗎?
“……”這一次,他沉默了更久,卻不是為下一句頂嘴,而是無話可駁的默認。
慘敗。
老婆說得對,如果未來一定會有“女婿”出現,比起任何一個男人,楊士偉讓人該死的放心!
完全不用煩惱他敢欺負蜜蜜、虧待蜜蜜。
“你真有臉敢提補償?我虧待你了嗎?”老板咬著牙,腦子里因為回顧與老婆的對話,而遷怒到楊士偉身上。
楊士偉馬上搖頭兼晃手,“開玩笑的啦。”
“幾歲的人了,開什么玩笑?!”幼稚!
“嗯……二十九!
“四十五!你已經是四十五歲的中、年、人!”和他同一輩的!
“好啦好啦,中年人就中年人。”老板永遠是對的。
反正又不是嘴上講講,他就自動變成四十五,沒啥好爭的,爭贏老板……也是死路一條。
況且,老板未來還會升格成岳父,開罪不得。
老板丟來四個檔案夾,“你之前經手的,已經分配給其他人負責……舊的東西你不用再管,一切從新開始!笔〉门匀税l現破綻。
“是。”他要追趕的進度多得咧,十六年的空缺哪……
“今天不用加班,去陪蜜蜜吃頓飯!
“咦?”楊士偉以為自己耳背了。
自從上回房里激吻被抓到,老板不許他靠近蜜蜜十步之內。
老板哼了聲,不說第二遍。
沒聽到,算你倒楣。
楊士偉不白目,好話再問第二次,“補償”馬上會被老板撤收。
天知道,老板是耗費多大氣力,說出那句特赦,笨蛋才會啰唆。
“是。”總裁秘書的專用臺詞,多說準不會出錯。
“九點以前把她送回來。”
楊士偉不會呆呆以為是早上九點。
這位爸爸,門禁好森嚴,九點耶,小學生都沒這么早回家去。
“是!
“手腳給我放規矩點!崩习甯郊訔l件很多。
這讓楊士偉想起,他見識老板疼女兒的“程度”,曾暗暗在心里想:當他女婿的家伙,絕對上輩子踢破田家金斗甕,被衰鬼纏身,倒了八輩子楣,才有這種恐怖岳父。
萬萬沒想到,說的是自己,唉。
“是!睒藴蚀鸢。
然后,他在心里默默補一句:我盡量……
楊士偉用最快的車速,驅車回家。
九點十分。
多出來的十分鐘,就是雷沛之拖延了。
手機不再響起訊息聲,一片靜寂,仿佛宣告完死刑。
楊士偉已能預見自己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