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苡甄一直沒再見到范剛,她甚至不確定他是否像之前一樣,天天到公司找總經理報到學一小時中文。
“汪秘書還有其他事嗎?”見秘書將開會資料匯整妥放置在他辦公桌上,卻沒打算離去,韓哲亞開口問道。
“沒,沒事!蓖糗诱缋懔讼拢铧c開口向上司問范剛的事。“對了,總經理下午兩點跟法國客戶有一場視訊會議。”她提醒道。
“嗯,我記得!表n哲亞輕點頭?粗讲攀衿痰拿貢,不知該不該問她跟范剛之間的事。
范剛已離臺四天,不知他們兩人有無聯絡?
范剛離開那日,只向他簡言提及跟她的關系陷入危機,見好友神情落寞,原想多追問,但又因好友急于飛往法國探視突然病倒的父親,于是沒多問什么。
“那我先下去了!蓖糗诱绯纤军c個頭,轉身要離開。
才走幾步,韓哲亞開口喚住她!巴裘貢!彼是忍不住好奇想問問他們兩人的進展。
“你跟范剛有聯絡嗎?”
汪苡甄回頭,聽到范剛的名字,心猛地一跳。
“沒有。我好幾日沒看到他了!彼噲D平靜說道。先前在公司,他中午時會邀她去吃午餐。
“他去法國了,你當然看不到他!痹瓉矸秳倹]告訴她要離開,他們的關系變得這么疏離?
“呃?他去法國了!什么時候?”汪苡甄大驚。她怎么完全不知情?
虧她就跟他比鄰而居,她竟不知他已悄然離去,每天出門及回家時,都還不自覺地朝另一扇門觀望,心想也許下一刻門板便會被開啟,他會對她溫柔問候。
“四天前。原本他來臺灣的行程應該是待到今天才回去,卻因家里出狀況,他趕著回去探看!表n哲亞說著,邊觀察她的反應。
“家里出狀況?出了什么事?”汪苡甄不免擔心地追問。
“他父親心肌梗塞住院——”
韓哲亞話才說完,她就急忙問道:“要不要緊?有沒有生命危險?”即使沒見過范剛的父親,她卻因范剛的緣故緊張起來,擔心他的至親發生不幸。
“范剛當時是說他父親沒有生命危險,不過仍住加護病房觀察,就不知現在情況如何了!币娝裆箲],可見她很在乎范剛,但為何她要對范剛故作冷淡疏離?
“是嗎?那……那就好!辈煊X上司神情狐疑的看著她,汪苡甄不想被人識出內心對范剛的在乎,故作若無其事地轉身離開。
韓哲亞一手支著額頭,神情更顯納悶。
過去自認很懂女人的他,現在發覺有些女人不太好懂,就像一起工作數年的這個機要秘書,他愈來愈捉摸不清對方性格。
想了想,他先發一封電子郵件,關心范剛父親的身體狀況。
汪苡甄發覺她對自己愈來愈不坦率了。
明明在意范剛卻要裝無所謂,明明想著他卻要一再抹除那股思念。
她不想承認自己對他萌生了感情,卻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心,只能任矛盾思緒一再在腦海、心湖掙扎。
她非常介意他不告而別,甚至就此失聯,而對他心生惱意。
然而當初是她明言拒絕他的感情,強調兩人沒有可能性,還對他保持距離、刻意回避,如今怨怪他無情,更加說不過去。
她想,也許她只是不小心習慣他的存在,只要一段時間,她就能習慣他的離開。
上司后來主動告訴她,范剛的父親情況穩定已出院,在家靜養,她只輕應一聲,沒多問什么。只要知道他父親好轉,她也可放心了。
她試著恢復平靜過平常的生活,白天專心工作,晚上拎著便當回家。
一個人吃飯、聽音樂、上網找資料;假日一個人待在家,打掃、看書、品酒。
過去即使有男友時,她也常一個人獨來獨往,偶爾假日男友出差,她便一個人待在自己住處,享受輕松悠閑的假日。
現在,她卻覺生活愈來愈不對勁,聽著喜歡的音樂,她會想到范剛;悠閑品酒時,她也想起范剛。
似乎在不知不覺中,他侵入她的生活,她的興趣喜好皆與他有關連。
吃膩一成不變的便當后,她開始一個人去外面用餐,她總選擇西餐,從簡餐店到飯店餐廳,她全點紅酒燉牛肉來嘗,卻愈吃愈索然無味。
她在不自覺中,只想尋找他料理的味道。
他曾做過的各種紅酒料理,她每每品嘗總令味蕾驚艷,現在在任何餐廳卻都吃不到讓她感動的紅酒料理。
她的胃,早被他制約了。
即使他已離開一個半月,她每日出門、回家,仍不自覺會看,向對面那扇一直緊掩的門,甚至期盼他可能突然又出現。
漸漸的,她不再刻意壓抑對他的思念,也無從壓抑,不想再跟自己的心拉扯。
她把他之前曾寫過、貼在她家鐵門上的一張張小卡,甚至是貼在便當袋的小紙條都從抽屜翻找出來,一一細看。
她當初連小紙條都沒丟,是因知道他寫中文字的艱辛賣力,教她不舍輕易丟棄,不自覺便全收集起來。
看著一張張小卡上,他剛硬筆劃寫下的溫暖問候;一張張字條上,粗獷筆跡寫下的料理名,那一道道料理全細膩美味,令她一再回味。
她唇角緩緩上揚,眼眶卻有些炙熱。
她起身,走往臥房開啟筆電,找出在義大利時跟他的合影。
看見那張一陣子不見卻又無比熟悉的臉,她心怦跳了下,不覺伸手輕觸螢幕上他的臉龐。
她想見他,非常非常想見他。
這陣子彼此雖不曾聯絡,但她上司總有意無意提起他,告知公司與他公司的投資合作,那種事上司過去只會跟特助說明,如今卻像故意說給她聽。
上司更提到范剛因需代生病父親之職,工作更加繁忙,短期內無法再來臺灣。
當時,她聽了,心一沉,卻又裝作若無其事,只當上司在閑談不相干的人,淡笑置之。
現在的她,不禁興起想去見他的念頭。
想到過年年假將近,這一次有九天連假,更加深她再次出國的決定。
法國,勃艮地,亞爾城堡。
“范剛,你還好吧?”齊格非踏進四堂弟房間的書房,擔心問道。
“我爸情況很穩定,醫生也說他差不多能工作了!币詾樘酶缡莵硖酵赣H,范剛要對方放心。
“我剛跟雷諾叔叔打過招呼,他身體看起來很硬朗,倒是你比較像病人,雷諾叔叔要我來關心你!饼R格非往沙發落坐,才幾日不見,堂弟更顯憔悴。
“我像病人?”坐在書桌后處理公務的范剛,有些不以為然。
“眼窩凹陷、臉頰凹陷,像噎藥似的,你幾天沒吃沒睡?”
這陣子范剛把自己埋在工作中,法國、義大利兩邊跑,連假日都窩在書房,幾乎不出房門,除了去自己父親房間探望,跟來照顧他父親的母親問候兩句,跟家族里的其他人都沒什么接觸。
他這種幾近自閉的行為,太過反常。
剛開始大家以為他是擔心自己父親身體出問題才顯得沉默、陰沉,但隨著雷諾叔叔順利出院,在家族城堡里休養,狀況愈趨穩定,大家才逐漸發覺范剛的異常。
“我猜,你的胸肌至少縮小一個罩杯!饼R格非半說笑道。
身材魁梧健壯的范剛,這一個多月來明顯瘦了很多,讓人不禁要擔心他得了什么重癥。
“我健康沒問題,只是工作忙不完!狈秳偞浇菑姞科鹨荒ǖ。
去臺灣將近一個月,已累積不少工作,加上得幫父親處理他的工作,他只想化身三頭六臂,日夜忙不停。
“你忘了家族間的互助守則,雖說每個男人需對自己的事業工作深具責任心,卻也能相互尋求同輩幫忙,何況雷諾叔叔的工作,并不需由身為兒子的你全攬下。
“你自愿接下這么多工作,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不是為證明自己是超人,而是想逃避什么吧?”隱忍數日,齊格非決定今天要追問清楚范剛失常的理由。
范剛這才放下手中工作,起身,繞出書桌,走往沙發。
“原本不想談的,你還新婚燕爾,跟你提起,只讓我更覺悲涼。”他不禁沉重地嘆口氣。
“所以,真的跟女人有關?”齊格非顯得訝異。雖曾猜測這可能性,但范剛過去從未因感情發愁,他也就沒直接往那方面問了!霸摬粫阋苍谂_灣遇到真愛,把心遺落在那里?”他俊容上帶抹狐疑。
他當初就是去臺灣出差,撞見了他的真命天女,也幸運地在今年夏天將嬌妻娶回家族中。
“難道這種事也會遺傳?”范剛輕笑。雖說他第一眼見到對方不是在臺灣,但對方也巧合地為臺灣人。
“能遇見“一見鐘情”對象,是非常值得慶幸的事,你只要加把勁去追求,命中注定的緣分是跑不掉的!饼R格非以過來人身分,積極鼓勵道。
“遺憾的是,我慢了一步!狈秳傇俣葒@口氣。
他不是沒積極厚顏地追求,無奈敵不過她前男友,他的未來老婆再次屬于別人。
“什么?你這樣就放棄了?”聽范剛道完事情始末,齊格非對他的消極態度不予茍同!皝啝柤易宓哪腥嗽趺纯梢暂p易放開命定的伴侶?你又怎么會對那樣的男人不戰而降?”忍不住對范剛訓誨說教。
“我沒打算放棄,但那是她的選擇,我無法強求她。”范剛不免沮喪。
他就是一時沒了主意,回來后又因思念她內心難受,才想暫時將全部心神都投注工作,待他能平心靜氣后,再重新去找她。
“原來,你外型練得這么勇猛,是為了保護一顆純情玻璃心!饼R格非故意酸他。
“什么意思?”范剛眉頭一攏,明顯聽出堂哥語帶嘲諷。
“你只是怕受傷,才不敢去搶;怕無法承受她再次的拒絕,才不敢找她說清楚對她誓在必得的決心!饼R格非不惜把話說重了。但他也意外面對凡事都很果敢的范剛,遇到真愛,竟也會膽怯害怕。
范剛神情詫異,宛如被一棒敲醒。
堂哥說得沒錯,他確實怕受傷,才會在緊要關頭,化作木頭人,失去所有行動力。
他從不知道自己的心在面對一份認真的感情時,其實是脆弱易受傷的。
向來事業風光,在情場一帆風順的他,從未被女人拒絕,更不曾跟別的男人事搶女人。
當他第一次被她拒絕,他沒覺挫折,反而更積極要追求她、討好她,只因她是他命定的唯一,讓他愿花再多心神努力,都要贏得她的真心真情。
真正令他感到挫敗的原由,是她回頭選擇前男友。如果對方是個會愛她、珍惜她的好男人,他也許會忍痛成全,只要她能幸福,他可以獨身一輩子。
然而,那個男人只是個懦弱、沒擔當的負心漢,半點不值得她依靠,她卻因念及舊情,同意跟對方復合。他因為輸給這樣的男人,大受打擊,甚至感到狼狽丟臉,不敢向他人提及。
“有時候,親耳所聽、親眼所見,未必是事實。你不是說她也許心軟,但不是笨女人,我并不認為她真會給那種負心男人再次重來的機會,說不定是為將對方一軍,假裝復合,再狠狠把對方給甩了!饼R格非仔細分析道。
范剛聞言,瞠眸驚謊。
“倘若事情真演變成最糟的狀況,相信你也該有本事扭轉局面,以真心摯情得到佳人芳心,能輕易打敗那種三心二意的男人。否則,才是真的丟亞爾家族男人的臉面!饼R格非俊容一凜,說得嚴肅。
范剛心一震,霍地站起身。這下他非常清楚明白,他該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