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兩名小廝掃著園中落葉,不時嘀嘀咕咕的交頭接耳。
「欸,昨夜我瞧見咱們少爺跟他義兄在亭子里獨處了大半夜,依我看,那件事可能是真的!
「不是可能,而是確有其事。廚房那個小翠,說她親眼看見那任公子摟著咱們少爺,親他的嘴呢!
「那位任公子給人第一眼感覺就挺邪門的,他會做這種事我不意外,倒是咱們少爺竟會跟他胡來,才教人吃驚。」
「就是呀,少爺知書達禮,性子又沉穩寬厚,我想呀,八成是那任公子存心迷惑咱們少爺。」
「你沒聽說那任公子的來歷嗎?據說他是以前那個壞事做絕的血盟堡的人,不只他,連他帶來的那幾個人,也個個都邪門得緊。」
「里頭那個叫小三的長得可真美,我打小到大都沒見過這么美的人,連女子都比不上咧,他一笑起來,整個人就像朵花兒一樣,美極了。」說著,他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咽了咽就要溢出的唾沫。
同伴見狀,笑罵著數落,「那小三可是男的,你呀可別鬼迷心竅,落得同少爺一樣,那可就慘了。」
「我曉得,我對男人才沒興趣。不過少爺就要成婚了,真希望少爺能清醒清醒,不要再被那任公子給迷惑,要不然呀,就可憐了少夫人。」
兩人的竊竊私語全教一旁早起的人給盡數聽了去。
斯太君面色一沉,拄著拐杖的手緊了緊。
「娘,您沒事吧?」陪侍在旁的斯昭梅瞥她一眼,臉上浮起一抹冷笑。
「回去吧,我累了!顾固龘u搖頭,沒興致再散步,踅回了挽春居去。
「娘,下人的閑言閑語別太當真了,我想鎮玉不是這么荒唐的人才是。」斯昭梅假意勸慰,接著卻又說:「不過無風不起浪,我瞧鎮玉確實與那任公子太親昵了些,才會教那些下人拿來說嘴!
斯太君皺了皺一雙花白的眉!复龝孺傆襁^來,我會好好說說他,都是快成親的人了,不能再這么沒有分寸!
因此,當斯凝玉過來請安時,便看見一向和靄的斯太君,露出罕見的厲色。
「太君,您昨夜睡得好嗎?」她恭聲問安。
「我睡得不錯,倒是聽說你昨夜與任公子在亭子里待了大半夜還不睡,怎么這么好興致?」語氣里隱隱透著一絲嚴厲的詰問。
「大哥找我陪他下棋,所以才會待那么晚!顾郎芈暬卮穑南码[約察覺太君恐怕有什么事要告誡她。
「自你姊姊過世后,你性子收斂不少,行事也很沉穩莊重,沒讓太君再擔心過!闺p目注視著愛孫,斯太君語重心長的說:「眼下你就要成親,即將為人夫婿,可不要被迷惑了心智,做出什么荒唐的事來。」
「請太君放心,鎮玉自有分寸!
「太君不是不信你,不過你最好疏遠你那義兄,不要再跟他太過親近,免得底下的人傳出一些不好聽的話來。」
那些話果然還是傳到太君耳里了。為了令長輩安心,斯凝玉垂首,毫不遲疑的應聲。
「是!剐睦飬s暗自苦笑,她何嘗不想疏遠任狂,奈何她壓根擺脫不了他的糾纏。
見孫兒什么都沒有辯解便一口應允,斯太君有些不放心。
「記得別再跟他糾纏不清,否則我只好親自把他趕出去!顾f下重話,不許任何人玷污愛孫的名聲。
再過三日,新娘花轎即將抵達,之后將會先安置在城內的一處客棧,等待兩日后的良辰吉日,再行拜堂完婚。
斯凝玉此刻正試穿著新郎官的衣袍。
站在鏡前,睇視著鏡中那抹清雅如玉的人影,她不由得憶起幼年時,弟弟曾問她,他們倆生得幾乎一個模樣,那么將來長大了是否還是會如此神似?
會吧,她想,若是玉弟仍活著,該和鏡中的她長得一樣,這么想著,耳畔忽然傳來銀兒驚慌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任公子,您不能進去!」銀兒盡責的張開雙臂,攔在門口,不讓任狂進屋。
「為什么?」
「少爺在里面試穿喜服!
「是嗎?那我更非瞧瞧不可了。」見她仍執意擋住門口,任狂揚手一揮,銀兒瞬間退往一旁,讓出了房門。
見他就這樣進去了,銀兒勉強穩住身子后,也慌張的跟著進屋,嘴里焦急的嚷道:「少爺,任公子他非要進來不可,我攔不下他!」
斯凝玉了解的頷首,「我知道,銀兒,辛苦你了,你先退下,我跟大哥有話要說!
「是。」欠身一福,銀兒悄悄看了兩人一眼,退了出去。
莊內有人言之鑿鑿的說,少爺跟任公子兩人必有那勞什子的斷袖之情,深知內情的她雖然心急,卻也只能裝聾作啞,任由那些多嘴的人說去,無法為少爺辯解什么。
坦白說,她覺得這個任公子為人雖然有些邪氣,但她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喜愛著少爺,若是少爺能恢復本來的身份,與任公子成親,倒也是件美事。
伺候少爺多年,她很清楚少爺有什么委屈與心事,都只能往肚子里吞,她看得都要心疼了,少爺為人仁慈又寬厚,她真心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可太君那邊就……
銀兒退出去后,任狂雙眸恣意的打量著身穿大紅色新郎袍的斯凝玉,嘴里不甚真心的贊嘆。
「嘖嘖嘖,玉弟這樣打扮起來,真是玉樹臨風、俊雅非凡哪,若我是女子,可就非你不嫁了!
斯凝玉聽得出他稱贊的話里隱含著一絲譏嘲,暗諷她是個假男子。
「大哥若瞧夠了,可否出去?我要更衣了!顾ひ魷販氐模嫔珶o波,看不出喜怒。
「以你我的交情,還需要我回避嗎?該看的我都看過了!谷慰裆ひ艉,逕自找了張椅子坐下。
她沉靜的面容微微泛起一絲薄怒,明白他是刻意想提醒她,那夜兩人在山洞里發生的事。
「按理說,咱們已有了夫妻之實,我是非你不娶,你是非我不能嫁的唷,玉弟曉得這層道理吧!谷慰衤龡l斯理的再出聲。
「你到底想怎么樣?!」她冷著臉問,極力想把這件事看得云淡風輕。
閑適一笑,任狂一臉無辜。「你昨兒個不是答應過我,今天要陪我去泛舟嗎?」
「你先去馬房,我待會就過去!菇涍^一夜深思,她已想到應付他的辦法了。
「好,我等你!谷慰褚膊辉賳簦_心的起身出去。
不久后,兩人各騎著一馬,朝離斯家莊不遠處的蘭溪而去。
蘭溪之所以被稱為蘭溪,是因為它沿岸生長了不少蘭花而聞名,附近一帶的文人雅士,便常來蘭溪泛舟兼賞蘭。
任由小舟順著溪水漂流,任狂眸光隨意的瀏覽著兩側溪岸景致,可看來看去,還是覺得坐在他面前的人才是最美的景色,于是移回目光,狀似不經意的問。
「我聽說褚君君的花轎三日后就會到了?」
「嗯!顾尖饬讼,斯凝玉出聲!复蟾,趁著今日,我想跟你把話說清楚。我與褚君君的婚禮勢在必行,請大哥不要阻止。那夜山洞的事我早已忘記,也請大哥莫再介懷,惦記在心!
他淡掃她一眼,「若我不答應呢?」
他的答案并不令她意外,斯凝玉腹內早有對策,幽靜的眼睇視著他,低沉著嗓音,拋出一個誘餌。
「我想與大哥作個約定,若是大哥能將當年那枚天星幫的掌門令牌尋回,并歸還給天星幫,那么,所有的事就任由大哥作主;但,倘若大哥辦不到,就請不要再干涉我的事,如何?」
「你說的可當真?」這么誘人的條件,讓他情不自禁的想咬下這個餌。
「當真,只要大哥能找回那塊掌門令牌,并完好如初的交還天星幫,你想怎么樣我都依你!顾V定他絕不可能尋回那枚令牌,因為縱使尋回,恐怕也早已腐壞不堪了。
「一言為定。」他揚手與她擊掌,眼中閃著狡黠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