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有麻煩事了。」任狂悠哉的嗓音在斯凝玉身后響起。
不知他來了多久,她回眸淡瞥他一眼。
「你打算要放棄我們的約定了?」再過兩日便要拜堂,他卻仍待在斯家莊,似是無意尋回天星幫掌門令牌,令她不得不作此想。
「我沒打算要放棄,天星幫的人已朝這里而來,明日便會抵達,屆時我會親自將令牌交還他們!顾托σ宦暎傅侥菚r,你可不要食言哦!
「你莫要魚目混珠,另拿一枚假的令牌給天星幫。」她皺眉警告。
「我相信天星幫的人,應不至于糊涂到認不出自家的掌門令牌。」
他臉上流露出的自信,令她眼里滿是狐疑之色。
任狂俯身飛快的在她唇上偷得一吻,呵呵笑道:「我真希望天星幫的人快點來!
「你……」被竊去一吻,斯凝玉頰畔輕染薄紅,惱他的輕浮舉措,怒目嗔他,正待開口斥責,就見在挽春居伺候太君的婢女匆匆朝她走來。
「少爺,太君請您即刻過去挽春居一趟。」
心知太君找她何事,斯凝玉心里低嘆,應道:「我知道了。」
任狂見狀,跟身后一直沉默如石的小五低聲交代幾句,待小五頷首離去后,也閑步跟在斯凝玉身后,一塊上挽春居去。
挽春居里,斯昭梅哀聲泣訴著——
「娘,您就讓我走吧,橫豎我這個姑姑和平越在鎮玉眼中,比個外人都還不如,咱們現下不管做什么事,都讓鎮玉瞧不順眼,硬要給咱們編排不是,咱們哪那么厚顏無恥,非要賴在這里不走,讓人糟蹋,我們還沒那么下賤!」
見女兒哭得悲憤,愛孫竟又沒打算說幾句話來安慰,斯太君不禁斥問愛孫。
「鎮玉,瞧你把你姑姑給氣成這樣,都哭成了個淚人兒,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斯凝玉還沒答腔,斯昭梅又抽抽噎噎的指控。
「娘,咱們為斯家莊做牛做馬,鎮玉不感激咱們不打緊,可這么冤枉我跟平越,您叫我情何以堪哪!」不讓侄子有機會開口,她一迭聲的接續。
「平越為了代鎮玉將他的新娘迎娶回來,一路上是歷盡艱難,吃了多少的苦,這才平平安安的將新娘子給護送到城里,可誰知道鎮玉竟寧可聽信旁人的不實謠傳,誣指平越意圖染指表嫂,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哪!娘,平越可也是您看著長大的,他豈會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來?」
任狂唇角勾起一笑,玩味的睨向斯凝玉,打算看她要如何收拾這局面。
斯太君聽見女兒這一番話,也甚覺有理,擰起一雙花白的眉毛。
「就是呀,鎮玉,平越性子雖然輕浮好玩,但理應不致如此不分輕重。」再怎么說,平越總也是她的外孫,她不信他會做出如此膽大包天的事來。
斯凝玉不慍不火的開口,「太君,我并沒有冤枉表弟,這事是我那未過門的妻子親口告訴我的,您說這還會有假嗎?」
她話一落,就聽見一聲高亢的嗓音出聲辯解。
「那是她污蔑我的,沒這回事!分明是她水性揚花,意圖勾引我不成,竟然還反咬我一口,表哥,你可千萬不要相信她的話。」
何平越在張伯的陪伴下來到廳內。
一見兒子過來,斯昭梅立刻抓住他的手,揚高嗓音大吼。
「你來得正好,把當時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告訴你表哥,不,要有任何隱瞞,咱們可不能背上這種不白之冤呀!」
何平越看見母親使的眼色,會意的佯裝出一臉委屈。
「當初顧及她是表哥未過門的妻子,所以我才隱忍沒說,誰知道她竟然惡人先告狀。表哥,我知她是你妻子,任我有三個瞻子,我也不敢碰她呀,是她那夜耐不住寂寞,偷偷跑來我房間想引誘我,我義正詞嚴的譴責了她一頓,趕她回去,她或許是因此對我心懷怨懟,又擔心我將她做的丑事告訴你,所以才會顛倒是非。」
斯凝玉一雙沉靜的眸子盯著他,不動聲色。
「你當真什么都沒做?碰都沒碰過她?」
「當然。」何平越說得信誓旦旦。
斯凝玉冷不防上前拉開他的襟口,只見上頭有一道幾寸長,已結痂的傷疤,質問:「這傷是怎么來的?」
「這、這是……」沒料到斯凝玉會突出此舉,何平越語氣一滯,一時尋不到借口。
她接口說:「那是你潛進她房里,意圖輕薄她時,她取出枕下的匕首割傷了你,當時你倉皇逃跑,還落下了一樣東西,被她給撿了去!
「她信口胡說,我這傷是因為……」匆忙間,他靈光一現,尋了個理由,「某個夜里,我發覺有一名偷兒想偷她的嫁妝,上前喝止時被那偷兒給弄傷的!」
「是嗎?那么你能告訴我,為何你左鬢邊的頭發會被削短一截?」她冷眼看著他鬢邊垂落的那繒無法束上的短發。
「這是……就是那日跟那偷兒扭打時,不慎被削掉的。」
見他竟然還狡辯,斯凝玉從懷中取出一條白色的手絹,攤開絹帕,里面是一束發絲,她拈起那綹發,舉到何平越鬢邊,拉出他束起的一撮頭發一比,正好是短少的那截頭發的長度。
「這頭發便是那日她割傷你頸子時,同時一并割斷的!拐f至此,斯凝玉清雅的容顏頓時一沉,喝道:「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我……」那冰凝的眼神看得何平越一震,竟張口結舌,囁嚅著答不出話來。
「太君,平越表弟做出如此卑劣之事,您還要我繼續留他在莊里嗎?說不得哪一日,他又再起色心,干出什么事來,屆時該如何是好?」
見到愛孫拿出的那綹頭發后,斯太君便已明白確是外孫意圖染指褚君君,而非褚君君誣陷他。平越雖也是她的孫兒,然而在她心目中,這個外孫畢竟遠及不上自己最寵愛的長孫。
她睨向何平越,怒沉了一張老臉。
「我只道你好玩,想不到你竟這么色膽包天,連你表嫂都不放過,我們斯家莊是容不下你了,你給我走,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娘!」見情勢急轉直下,斯昭梅慌張的想挽回什么,連忙拉住兒子咚地跪下,「平越一時糊涂做錯了事,您就原諒他這一次,我保證他下次絕不敢再犯了!
唯恐太君一時心軟,答應了姑母,斯凝玉正待出聲,卻見小五領著個人走進來。
「大師兄,人帶來了。」
任狂見狀,朝她揚唇而笑,「喏,我幫你送來了份大禮,好讓你太君認清你姑姑的為人。」
「什么意思?」斯凝玉不解的望著小五身后的那人,只覺有幾分眼熟,似是在哪見過,細看須臾,這才認出來。
「你是以前在馬房,負責照料那些馬兒的陳叔?!」
對方一臉畏縮,渾身抖個不停,顫聲應道:「是,正是小的!
「你將當年你家小姐為何會從馬背上墜落的事,仔仔細細的說與太君聽!谷慰襦咝Τ蛑瑧醒笱箝_口。
在那雙狂魅的眼神注視下,陳叔更是抖得一把骨頭都快散了,「是。稟、稟太君,當年凝玉小姐之所以會墜馬,是因為……」
一聽他開口,斯昭梅臉色頓變,尖著嗓吼道:「你這個奴才,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余地,還不給我閉嘴!」
任狂朝小五一瞥,小五立刻會意的上前,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點住斯昭梅的啞穴,好讓她安靜下來,動作快得讓斯太君沒有瞧出任何異狀。
「沒人再妨礙你了,你只管將事情的前因后果說出來就是。」任狂掃他一眼。
陳叔哆嗦著,緩緩說起昔年的那場陰謀。
「當、當年,何夫人本來要害的人是少爺,她拿了一筆錢買通了我,要我在少爺的馬鞍上動手腳,想讓少爺出事。誰曉得那天,小姐竟會騎了少爺的馬出去,這才會被發狂的馬兒給甩下馬背,當場讓馬給踩死。」
「什么?!」聞言,不只斯太君震驚,連斯凝玉都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你說的是真的嗎?陳叔!」回過神后,她激動的上前揪住陳叔的襟口。
「我說的都是真的,若有虛言,不得好死!」陳叔舉起手立誓。當年害死了小姐之后,他一直惴惴不安,又怕何夫人會要他再在馬上動手腳害人,所以不久就佯病向管事辭工,離開了斯家莊。
原以為這段往事會就這樣當成秘密,跟著他進到棺材里去,誰曉得幾日前,竟有幾名兇神惡煞找上門,要他回來為當年的事指證何夫人,他若不從,便要殺光他全家老小,還要剁掉他的四肢,讓他生不如死。
懼于這些人的淫威,他只好跟他們重回斯家莊,老老實實的說出這件陳年往事。
斯太君痛心疾首的重重摑了女兒一巴掌!
「枉費我這么疼你,你竟然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來,想殺害自個兒的親侄兒,你究竟還有沒有良心哪!你怎么能做出這種沒有天良的事!」
任狂這時解開斯昭梅的穴道,涼涼出聲。
「她之所以這么做,圖的自是斯家莊的家產,若是斯鎮玉死了,斯家莊后繼無人,只剩下斯凝玉一個女兒,等她將來出嫁后,所有產業自然落進他們母子手里!
聽見任狂的話,斯太君悲慟的又重摑斯昭梅一記耳光,痛斥,「你喪夫后,你大哥舍不得你留在夫家,讓那些人苛待你們母子,才將你們接回斯家莊,你竟如此回報你大哥的恩情!你還是人嗎?!太教我心痛了!」她的手掌化為拳頭,一拳拳的重重落在面色青紅交加的斯昭梅身上。
雖然恨不得一刀殺了喪心病狂的姑姑,斯凝玉還是勉強壓抑下憎恨之心,上前扶住斯太君。
「太君,您不要太激動,當心自個兒的身子!」
「我怎么會生出這樣狼子野心的女兒來。 顾固钠。「可憐了凝玉那孩子,就這樣活生生被自個兒的姑姑給枉害了一條命!叫他們母子倆都給我滾!滾出去,我這輩子永遠都不想再看見他們倆!巩吘故亲约旱挠H生女兒,斯太君縱然心痛,也還是不忍心殺了她。
斯凝玉立刻冷著臉,吩咐。
「張伯,你帶人領他們回房去收拾幾件衣裳,然后便攆他們出去,永遠都不許他們再出現在斯家莊,與斯家莊名下的商號和店鋪,看見一次,就給我狠狠的打一次。」
「是。」張伯大聲應道。這兩母子在斯家莊作威作福多年,底下的人早已心生不滿,這下可太快人心了。他連忙喚來幾名家丁,押著面色如土的斯昭梅和何平越離開挽春居。
攙扶太君回房前,斯凝玉回頭睇了任狂一眼,眸里流露一抹感激之色。她不知他是如何查到姑母暗害玉弟之事,卻心知他這么做全是為了討好她。
任狂薄唇蕩開一笑,張唇無聲的朝她說了幾個字——
「愿賭服輸,你可不要食言。」
認出他說的話,她水眸微斂,扶著太君走進寢房里。
她不知他的自信打哪來,但她不信他真能完好無缺的找回那枚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