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在客廳的吧臺上一陣手忙腳亂后,最后端出一杯咖啡出現在雅立面前。
楊雅立瞪著那杯奶泡咖啡。天哪,為什么上面那只史努比的臉會如此可愛?
齊天一臉得意。“很cute吧!”
他精湛的拉花技術贏得雅立一抹驚奇又無可奈何的微笑。
“你還真是不學無術!毖劬θ钥粗系氖放,舍不得喝。
“喝吧,改天有空我教你。”他說。
“這圖案……很難吧?”她著迷的看著杯面。
“不難啊,一點都不難!笨粗蓯鄣谋砬椋X得很愉快。他起身拿起數位相機,拍下她小心捧著有著史努比的峨啡的模樣。
喝完咖啡,她也忘了凌晨的不愉快,她動手烤了幾片吐司,兩人分著吃,填飽肚子后的她,心情也變好了。
她一向很容易滿足,好友兼事務所合伙人蘇阿快就曾這么說她。
見上班時間將近,她很自動的走向他的更衣室,幫他挑了上班的衣服和領帶,掛在鏡子邊的架上,走回客廳看著報紙安靜的等他盥洗更衣,然后一起上班。
他也不知道自己對她是習慣還是依賴,只覺得有她在,切都很貝。
她能力強,任何事總是馬上就有答案,她懂他的想法,和他默契絕佳,因為她的好用,讓他常常忘了她說過不許在下班時間找她。
那天是情人節也是周末,他起床時已經是中午。他睡眼惺忪的看著手機里一些女人們要約他晚上過節的簡訊,他一則一則看著,拿不定主意要和在PuB認識的空姐珍妮佛一起吃飯,還是和一起滑水的艾咪去溜冰;常陪他吃飯跳舞的羅妹妹也留了三通簡訊,他還刪除了幾個他怎樣也記不起長相的女人的留言。
他從來不曾—個人過情人節,可是選擇太多也很讓人困擾。
他想都不想拿起手機就按,手機那頭很快傳來一個很不耐煩的聲音。
“如果你需要急救請打119,和人發生糾紛請撥110,查號臺請撥105,再見!”
齊天聽著電話被掛掉的嘟嘟聲,再重撥,一聽到雅立的聲音,他正要開口,又被雅立搶先——
“你到底把我當成誰?我是特助不是你的保姆,沒義務為你二十四小時待命,請你搞清楚狀況!毖帕⒑鹜暧职央娫拻炝。
他一臉受不了的將手機拿得遠遠的。
厚,那么兇?
既然搶不到發言權,他干脆傳簡訊。
他慢條斯理的寫著:“別發那么大火嘛,我只是喜歡征詢!你的意見。還有,你當然不是我的保姆,我一向把你當……”
”寫到這兒,齊天忽然停下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把她當什么。
他站起來,在客廳走來走去。該用什么訶才不會讓她發火?總不能寫她是他超級實用又耐操的特助吧?
他手指一彈,有了!
他坐下來繼續寫簡訊,“……我一向把你當智囊、當車師、當一個最特別不過的朋友,腦袋里一片空白的時候就不由自主會想到你。嗯,等你情緒貝了之后,是不是可以跟我聊聊。
或者我們共進午餐?” 齊天把簡訊傳了出去,將手機端正的擺在茶幾上,帶著微笑,舒服的往后躺在沙發上。
十五分鐘后,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一接起,便聽到手機那端傳來雅立的嘆息聲。
“說吧!又是什么事讓你腦袋一片空白?”她的語氣有著無奈。
“今天是情人節,我不能決定晚上該和哪個女人出去!
“看誰的姓氏筆畫最多就和她出去吧!
“我也不確定該安排什么節目或買什么禮物!
“第一,你可以和女友討論。第二,你可以發揮想像力,想像什么樣的禮物或節目會讓她驚喜!
兩人的談話忽然暫停了下。
“我認真想了一下,發現身邊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激起我的想像力,依你看,我是不是有問題?”齊天很認真的問著。
“既然如此,和那些女人說再見吧,何苦浪費彼此的生命。
雅立的語氣有著非常明顯的諷刺和不以為然。
齊天認真的思考著,發現她說的也不無道理。
“沒事的話,我要掛電話了。還有,自即刻起到周一上班前,我不會再接你的電話,也不會再看你發的簡訊,再見!
“喂,等等!”齊天急喊,深怕她就要掛電話了。
“你現在到底在干嘛?”
“這是你最后一個問題。聽清楚,我要幫我女兒洗澡!闭f完,她隨即掛了電話。
齊天楞坐在沙發上。雅立那句“我要幫女兒洗澡”讓他納悶莫名。
他看過她的資料,她明明未婚,哪來的女兒?
難不成他記錯了?
要弄清這事并不難,他開著他的敞篷跑車趕到公司去,打開雅立的個人資料,仔細查看。
沒錯,是未婚。
他坐在辦公椅上,胡亂猜測起來。
難不成她未婚生子?
不可能,她生性嚴肅,很難和這種事兜在一起。
他眼角瞥到她的住址,忽然笑了起來。
他親自去看看不就得了。
于是他抄起桌上的鑰匙,吹著口哨離開辦公室。
雅立住的地方靠近汐止郊區的山坡上,每家都有個小防子,齊天把車停在路旁,徒步走上去。
他走到最后一排,一眼就看到雅立。
她穿著淡黃色的棉質及膝寬松洋裝,頭發扎成一條粗粗的辮子放在左肩,靠著圓柱坐在花園的原木階梯上,腳邊偎著一條白色小狗,手里端著一個瓷杯,小圓板凳上有一碟餅干。
她垂著頭和狗兒低聲說話。午后的陽光灑在她和狗兒的身上,畫面十分靜謐、悠閑。
他站在黑色的欄桿外,靜靜的看著她,舍不得破壞她臉上那難得一見的柔美笑容。
不知站了多久,狗兒先發現了他,邊對他吠著邊退到雅立身后躲著。
唉,他終究還是破壞了那份靜謐。
雅立先是驚訝的看了他一眼,隨即轉身,輕喝狗兒安靜,讓它進屋去。
她開了黑色鑄鐵雕花大門讓他進來。
“怎么來了?”她問。這時候他不是該約了女友一起計劃晚上的節巳嗎?
“突然沒興致去取悅哪個女人,倒是聽說你有個女兒讓我非常好奇!
他的坦白讓雅立失笑!澳阏f莎拉啊?”
“莎拉?
“它是我養的狗啦。?說完;她彎身拿起小圓凳上的餅干,轉身遞向他。“要不要吃點餅干?”
齊天拿了一塊塞進嘴里,隨她走進屋。
“這餅干怎么還熱熱的,太陽曬的喔?”他問。
雅立轉過身,一臉好笑的望著他!澳鞘俏覄偪竞玫氖止わ灨!
齊天露出驚奇的目光,倒不是因為她會烤餅干或是餅干有多好吃,而是他發現雅立垂在胸前的頭發竟然快到腰了。
“你的頭發竟然這么長!”他還是說了。
“嗯!编担@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坐啊。要不要喝點香草茶?”她望著他問,發現他正一臉興味地拍著她的白色碎花布沙發。
“那個味道太奇怪了,給我一杯咖啡好了!彼聛碚f。
雅立幫他煮了一杯咖啡,見他趴在木質地板上望著沙發底下。
“你在干嘛啊?”她把咖啡放在茶幾上看著他。
“你“那盤沙拉”跑哪兒去了?”他重新坐回沙發上問道。
“喔,它有點神經質,不喜歡陌生人,這會兒應該是跑到我床底下躲起來了!
齊天微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過它應該是不討厭你,不然它通常會在床底下狂吠!
雅立笑著補充說明。
“我一向很有女人緣,狗也不例外!彼柭柤纾皖^喝了口咖啡。
“會不會太甜?”
“再加半顆方糖就是我最滿意的甜度!彼f。
把咖啡杯擱下,他站起來參觀她小巧雅致的客廳,欣賞著矮柜上陳列的一張張園藝照片。接著他好奇的往窗外一望,她的花園和一排鄰居相比,簡直簡單、貧脊得可憐
“這么多美麗的園藝照片是鄰居送的?是暗示你要好好整理你的花園嗎?”齊天問。
雅立淡然一笑!笆钦娴臎]時間照顧花草,看看圖片當作是種安慰,等我得空了,早晚會把花園弄成那樣的!
齊天點頭表示了解。
他望著赤著腳的她,發現她身高不及他的肩膀。素顏沒穿套裝的她,看來像脫了制服的教官,雖然談不上親切,卻減緩了某種距離感,多了幾分自然。
“你一個人住這里?”
“和莎拉!奔幢闵皇菞l狗,她也堅持她是家里的一份子。
“這里有點偏僻,你和一只瘸了的狗住這,不害怕?
“我沒那么嬌弱!
她的語氣讓齊天笑了起來。她看來跟她的個性根本完全我是不是打擾你了?”他低頭看著她,語氣輕柔,像是意識到他的突然造訪,妨礙了她享受獨處的愜意。
她沒答話,不自在的轉過身去幫自己倒了杯香草茶。
但他就這么大刺刺地把她心底的想法給說了出來,讓她有種心事被看穿的無措。 他一向是唐突而隨性,不知怎地,她慢慢也就習慣了,習慣他的大而化之和心血來潮。
但,對他這種偶爾為之的細膩,她卻是毫無防備的。
他的細膩和不做作真的很可怕,讓人心底像是有著什么在撩撥,卻又不容易察覺。 怎么會想養一只瘸了的狗?”他坐回沙發上,蹺起二郎腿,擺明了想與她長談。 我搬進這屋子后約半個月在門外看見它,那時它全身臟兮兮的,還瘸了一條褪,一直在我大門前徘徊著,一對咖啡色眼珠不住的望著屋內,好像有許多心事。后來鄰居才告訴我。它叫莎拉,前任屋主在搬家前將它載往他處棄養,沒想到一個多月后它又找回家來,那困惑悲傷的眼神,應該是因為找不到它的家人。當時我也不知該拿它怎么辦,只好先載它去看獸醫,獸醫判斷它的腳是車王碾過造成的。我望著手術臺上又瘦又傷的莎拉競狠狠哭了一坊,當時我的情況也不好,但比起莎拉的遭遇,我便釋懷了。它當時的出現,對我來說是種救贖。
等它腳傷好了,我把它接回來,告訴它我就是它的親人,它也認命的接受了這樣的安排。其實我算不上是好主人,因為我總是很忙碌。這是二年前的往事了,雅立發現自己已經可以很平靜的談它了。
其實當時會臨時決定買下這屋子,是因為剛和論及婚嫁的律師男友分手,她想搬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去,沒想到會遇到莎拉。
想想她們的緣分其實滿妙的,她從來沒養過狗,因為莎拉,她一頭栽進救助流浪狗的世界里,也因而快速的走出情傷。
齊天認真的聽著她說話,偶爾抬頭看她一眼。
她講話的時候,眉宇間有股淡淡的憂傷。她為人太過實際,怎樣看都不像是會養寵物的人,但她對莎拉的愛在言談間卻又表露無遺。
不知是不是這屋子真的太過安靜,她低緩不帶感情的語調在簡單的家具間穿梭,在這有點悶熱的午后,聽得他有點倀然。也不知他是怎么了,聽來聽去,總聽到一團寂寞。
但她可是楊雅立,集聰明、理智、果斷、獨立于一身的女強人,盡管有些壓抑,但她絕對不會寂寞的。
他想,是錯覺吧。
也許,天氣真的太熱了。
見她臉上有點困倦,他起身向她道別,度過生平第一次一個人過的情人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