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沿著一道粉墻走去,就快走到屋子前,一個女子的叫聲霎時劃破靜謐,也讓婉瑛和金嬤嬤臉色一變,趕緊提起裙擺快步跑了過去。
“……快點吐出來!”奶娘抱住嘴唇發(fā)黑的硯哥兒尖嚷。
隨侍在旁的婢女也是又哭又叫,試圖要用手指挖出梗在小主子喉嚨里的食物!靶∩贍斍f不能有事……”
婉瑛循聲沖進小廳內(nèi)。“怎么回事?”
“小少爺趁奴婢不注意,拿了塊糕餅來吃……”婢女一面哭一面說。
金嬤嬤馬上讓硯哥兒趴在自己的大腿上,接著拍他的背部,可是連試了三次,都無法吐出梗塞物!翱烊フ掖蠓颍
“等大夫來已經(jīng)太晚了。”見硯哥兒臉色已經(jīng)發(fā)紫,痛苦得發(fā)不出聲音來,婉瑛先讓他站好,然后從背后環(huán)抱住他,接著一手握拳,拇指對準(zhǔn)肚臍與心窩中心,另一手包住拳頭并握緊,兩手快速向上方連續(xù)擠壓五下。
就在這時,硯哥兒成功地吐出梗在氣管里的小塊糕餅,簡直快嚇暈過去的奶娘和婢女見了,不禁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她將孩子轉(zhuǎn)過來!俺幐鐑海趺礃?好一點了嗎?”
硯哥兒的臉色漸漸地恢復(fù)正常,不過受到巨大的驚嚇,緊跟著哇的一聲,撲進婉瑛懷中大哭起來!皢柰邸
“好了,已經(jīng)沒事了,你快把我嚇?biāo)懒!”婉瑛雖然并未想當(dāng)救護員,不過還是學(xué)了一些常用的急救法,以備不時之需,更沒想到會有用上“哈姆立克急救法”的一天。
“嗚……哇……”硯哥兒拼命地巴住她不放,哭得是聲嘶力竭。
金嬤嬤也嚇出一身冷汗!翱蕹鰜砭秃、哭出來就好。”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婉瑛還是摸了摸他纖小的喉嚨,然后問硯哥兒。“這里還會不會痛?”
他把小腦袋往婉瑛懷里鉆,用力抽泣。
“以后吃東西要慢一點,不要吃得太大口,知不知道?”她拍了硯哥兒的小屁股幾下,輕聲責(zé)備。
硯哥兒兩手攀住她的脖子,像是在跟婉瑛撒嬌。
“你們是怎么照顧的?”金嬤嬤瞪著一旁的奶娘和婢女。
“沒有人希望發(fā)生這種意外,也不能全怪在她們頭上。”婉瑛認為意外之所以叫做意外,就是因為讓人意想不到。“不過往后還是別把糕餅放在硯哥兒伸手可拿的地方,至少等他長大一點再說。”
奶娘和婢女一面拭淚、一面點頭地回道:“是,夫人!
“硯哥兒,娘抱你去房間,躺著休息一下好不好?”她垂眸問著在懷中不住抽噎的孩子。
他搖了搖頭!安灰!”
“那娘在旁邊陪你好不好?”婉瑛換一個說法。
這回硯哥兒點頭了!昂谩!
“跟娘說,你的房間在哪里?”她問。
硯哥兒吸了吸氣,伸出小指頭,比了一下外面。
“好,那硯哥兒帶娘過去!蓖耒鹚屯庾。
奶娘和婢女也趕緊跟在身后,今天若不是有新夫人在,真出了事,只怕犧牲她們的命都還不夠賠。
還留在原地的金嬤嬤神情若有所思,想到自己被老太君派來教導(dǎo)這位新進門的孫少奶奶,目的是絕不能讓她做出有辱秦家門風(fēng)的事來。
本以為這位孫少奶奶出身不高,若不是有皇上賜婚,是絕對進不了秦家大門,所以一開始并不是很瞧得起,更以為若是遇到緊要關(guān)頭,這位孫少奶奶必定會慌了手腳,大呼小叫,無法保持冷靜,可是結(jié)果卻出乎意料之外。
莫非自己真的看走了眼?
金嬤嬤不禁思索著該不該重新看待這位孫少奶奶。
來到硯哥兒的房間,婉瑛坐在床沿,被硯哥兒抱得緊緊的,直到都戌時了,還不肯讓她離開。
“嚇到了對不對?”她輕捏了下肉肉的臉頰。“以后要小心知不知道?你看連奶娘也被硯哥兒嚇哭了!
硯哥兒偷偷地覷了奶娘一眼,似乎不太好意思。
“肚子餓不餓?”婉瑛問。
他想到吃東西會害怕!安灰!”
“可是娘肚子餓了,想要吃飯!敝形缭谀锛页粤艘恍缇拖戤,她的胃已經(jīng)在唱空城計!安蝗蛔屇棠锶グ疽恍┲啵镂鼓愠院貌缓?”
“……好!蹦镂顾跃筒慌铝恕
婉瑛朝奶娘說:“記得把粥熬久一點。”
“是,我這就去!蹦棠镞有些驚魂未定,正好需要找些事來做,于是很快地出去了。
“娘!”硯哥兒仰起鼻頭還有些紅紅的臉蛋。
她低頭應(yīng)聲。“什么事?”
硯哥兒沒說話,又把腦袋鉆進她懷中,經(jīng)過方才的驚險過程,他對這個娘更加依賴,感情也愈深了。
不期然地,房門被人用力推開,進門的是剛從酒醉中醒來的秦鳳戈,神情還透著一絲倉皇,想到剛睡起時,因為沒見到婉兒在身邊,便喚了小廝進房伺候,然后出去找人,在半路上遇到金嬤嬤,才聽說了不久之前發(fā)生的意外。
他大步地走到床前,看著偎在婉瑛身上的兒子!俺幐鐑簺]事吧?”
“將軍醒了!蓖耒α诵。“硯哥兒沒事,只是受到了驚嚇!
秦鳳戈從她身上抱起兒子!澳憧砂训鶉槈牧!”
“你這個當(dāng)?shù)模煤玫亓R罵他。”她可是很贊成。
他笑睨一眼!澳悄懔R了嗎?”
婉瑛眼皮連眨也沒眨一下!爱(dāng)然罵了,還打了三下屁股,現(xiàn)在輪到你這個做爹的教訓(xùn)他了!
“咳。”秦鳳戈只好清了下嗓子,瞪著兒子哭得還有些紅腫的大眼!俺幐鐑,不準(zhǔn)再有下次了知道嗎?”
硯哥兒知道挨爹的罵了,轉(zhuǎn)頭要尋求娘的安慰。
“不行!”婉瑛搖了搖頭,要是這時候哄他,以后就有恃無恐了。
“硯哥兒,聽到爹說的話了嗎?”秦鳳戈板起臉問道。
他把腦袋垂得低低的,似乎知道錯了。
“婉兒,謝謝你救了硯哥兒!惫馐锹牻饗邒咝稳荩鸵呀(jīng)夠讓人心驚膽顫了,秦鳳戈實在不敢再去想象當(dāng)時的危急情況。
婉瑛也很高興自己過去學(xué)了一些急救方法,果然是有備無患!熬退悴皇浅幐鐑,只要讓我碰上,我都會這么做。”
“我相信你一定會的,不過……”他沉吟一下!敖饗邒吒倚稳菽銥槌幐鐑鹤龅哪切﹦幼,她可是連見都沒見過,想不到會這么管用!
她張大小口。“呃……那個……”
秦鳳戈已經(jīng)很熟悉這種欲言又止的表情。“又是聽別人說的?”
“我……是聽六安堂的紀大夫說的,她之前常來幫我換藥,就隨口聊了起來,于是教了我?guī)渍,紀大夫則是聽她相公區(qū)大夫說的。”婉瑛說得好心虛,人真的不能說謊,否則會愈說愈多。
他自然信了。“區(qū)大人被稱為神醫(yī),想必真有一些特別的救人方式。”
“沒錯!眳^(qū)大夫身為一名醫(yī)師,當(dāng)然也會“哈姆立克急救法”。“其實這方法不只可以用在一歲以上的孩子,大人也一樣,能夠在緊急狀況、身邊又沒有大夫時派上用場,有機會的話,每個人都應(yīng)該學(xué),尤其是熸火軍,平日不光是重視防火、滅火,必要時也可以救人!
“這個建議倒是不錯!鼻伉P戈也大表贊同。
聞言,婉瑛不禁喜出望外,雖然無法參與滅火工作,但是可以從其他地方幫上忙,也算彌補心中的缺憾了。
“我可以先教將軍,再由將軍去教那些熸火軍。”要她親自教授,加上又有身體上的接觸,不用問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只好這么做了。
秦鳳戈見她一副躍躍欲試,不忍讓她失望,自然應(yīng)允!昂!
“多謝將軍!蓖耒业搅俗约嚎梢宰龅氖,沒有什么比這個更值得高興了。
待奶娘將熬好的粥端進房來,原本有些害怕吃東西的硯哥兒,不知是肚子真的餓了,還是因為婉瑛親自喂他,一口接一口,馬上吃個精光,也幸好沒有在年幼的心靈上留下太深的陰影。
放了三天的婚假,秦鳳戈一大清早就去熸火軍署處理堆積如山的公務(wù)。
待在府里的婉瑛原本打算多睡半個時辰,結(jié)果被金嬤嬤從床上挖起來,就是要她開始學(xué)習(xí)如何做個當(dāng)家主母。
“富貴人家的小姐自幼就纏足,才能有一雙三寸金蓮,孫少奶奶現(xiàn)在要綁也來不及了,那么就得更注意走路的儀態(tài),務(wù)必要做到端莊好看……”金嬤嬤站在她面前,嚴格執(zhí)行任務(wù)。
被迫坐在小花廳內(nèi)聽講的婉瑛,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垮下來,她從小就粗魯慣了,能做到秀氣就該偷笑。
她一臉僵笑。“是。”
金嬤嬤昂起下巴!白凶啵疽惨姓鞠,更不用說走要有走相了,就算事情再急迫,也得保持冷靜,絕不能用跑的,這是大忌。”
“是!贝蠹?有這么嚴重嗎?萬一失火也不跑?
“還有……”
還有?婉瑛面有菜色地忖道。
“將軍府里有大管事和二管事,大管事負責(zé)招待貴客,以及幫孫少爺處理外頭的事,二管事則是負責(zé)內(nèi)院,孫少奶奶有任何問題可以問他……”見她心不在焉,金嬤嬤不禁拉長了臉。“孫少奶奶有沒有聽清楚?”
她馬上點頭如搗蒜。“聽清楚了!”
“另外還要學(xué)著看賬本,還要知曉目前的市價行情,以免賬房先生從中搞鬼,或是下頭的人以少報多,中飽私囊!闭f到這里,就見婉瑛一臉為難,金嬤嬤有些困惑。“孫少奶奶有不懂之處,可以問了!
婉瑛輕咳一聲!拔覍(shù)字不是很在行……”
“那就慢慢地學(xué)!苯饗邒卟豢戏潘。
“而且……我不識字!彼终业揭粋理由推托。
金嬤嬤拉下臉。“那就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認,碰上不認識的字就問!
“是!蓖耒呀(jīng)找不到借口了。
“孫少奶奶往后在秦府的地位是否穩(wěn)固,要想得到老太君的認同、讓她刮目相看,就得比過世的孫少奶奶還要努力才行!苯饗邒邲Q定摒棄之前的偏見,再好好地觀察她一陣子。
聞言,她有些狐疑地抬起頭,見金嬤嬤依舊面無表情,可是咀嚼對方這番話的用意,似乎是在為自己著想。
“我會努力的!”既然人家愿意幫她,婉瑛自然不能令對方失望。
“那就好!”金嬤嬤還算滿意她的回答。
就這樣,一整天折騰下來,等到用晚膳時,她已經(jīng)一面打瞌睡、一面吃飯,還早早就上床睡覺,對她來說,用腦子比用體力還要累上一百倍。
等到秦鳳戈回府,才踏進房門,就見床上的那座小山動也不動,沒有等到他回來,便已經(jīng)早早歇息了。
“娘子?婉兒?”他喚了兩聲,婉瑛才勉為其難地掀開眼皮。
她愛困地看著眼前的俊臉。“將軍回來了……”
“不必起來了。”見她掙扎著起身,秦鳳戈便說。
婉瑛馬上又倒回床上。“將軍吃過了嗎?”
“吃過了!彼幻鎸捯乱幻嬲f。
“喔……”婉瑛拉著長音,又快睡著了。
模糊之間,感覺到有人爬上床來,鉆入被子中,然后一條手臂摟住自己,接著湊近她的臉,又啄了下唇角。
“將軍……”她費力地掀開眼皮來。
秦鳳戈微抬起頭。“怎么?”
“今晚可以休兵嗎?”婉瑛不認為自己有力氣應(yīng)付他的索求。
他愣了一下!按嗽捲踔v?”
“我方將士身心俱疲,不能再戰(zhàn)!边B她自己也笑了。
“今天在府里都做了些什么?”秦鳳戈意會過來,胸膛因為笑聲而震動著。
婉瑛又閉上眼皮。“當(dāng)家主母的訓(xùn)練……”
“原來如此!彼。
見她又沉沉地睡著了,秦鳳戈便起身吹熄案桌上的燭火,決定今晚就“休兵”,讓她得以充分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