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喝了一口茶湯,潤了潤喉!霸谀愀叙B傷的那位姑娘,傷勢也應該差不多痊愈了!
“六安堂的紀大夫說還得再調養個一至兩個月!鼻伉P戈并不意外祖母會知道婉兒的事,因為兩座府第的奴仆時有往來,再嚴格禁止談論主子的私事,總還是會走漏了風聲。
她故作沉吟!安贿^一個姑娘家住在將軍府,既非親戚,又無名無分,難免會惹來一些閑話,應該有更好的安排才對!
“若非她救了硯哥兒,后果實在難以想象,于情于理,孫兒都得報答這份恩情,否則良心難安!敝圆幌胱屚駜禾旎氐酱箅s院,也是擔心依她閑不住的性子,一定不會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休養,唯恐留下病根,又不知哪天會發作,秦鳳戈不想再嘗到失去的滋味。
林氏連忙幫腔!霸蹅円彩菫槟俏还媚锏拈|譽著想!
“是二嬸多慮了!鼻伉P戈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侄兒自認行得正坐得直,京城之內,無人不知,若真損其閨譽,問題必是出在侄兒身上。”
“你的意思就是要繼續讓那位姑娘住在府里?”老太君自然很清楚長孫擇善固執的硬脾氣,講求知恩圖報,就跟他死去的爹一樣,若要他眼下就把人送回去,只怕是不太可能。
秦鳳戈面對祖母,在態度上還是稍作退讓!爸灰o大夫認為她已經完全康復了,孫兒自會派人送她回家。”
“罷了。”老太君只能妥協,不過也是有條件的!澳阋獔蠖饕膊皇遣怀,就讓她繼續住下來,不過別讓硯哥兒跟她太親近,硯哥兒還太小,只要有人對他好,他就會喜歡人家,容易被利用了!
“利用?這話從何說起?”他困惑地問。
江氏想起丈夫的那些小妾,就恨得牙癢癢的!坝行┡撕軙b蒜,外表看來溫柔嫻淑,其實城府極深,誰知是不是想要利用硯哥兒好得到你的注意?”
“她若有那個心,早在救了硯哥兒時就做了!鼻伉P戈必須澄清,不希望婉兒被當作有所圖謀的女人。
“若真是無心,又怎會那么巧,她在路上被人刺了一刀,你又恰好經過……”林氏不免冷嘲熱諷地說!罢f不定是串通好的!
他臉色一凜,不喜歡聽到這種無的放矢的言論,即使出自長輩之口,也不能當作沒聽到。
“知府大人當日曾經審問過那三名犯人,只因為她在御門街的市集內替一位錢袋被扒手摸走的公子解了圍,才會招來同伙的報復,這是不可能事先串通好的,何況也沒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备鶕䥇^大夫的說法,那一刀幾乎讓婉兒喪命,她的小命可是好不容易才從閻王爺手中搶回來的。
林氏被侄子臉上肅穆的神色給震懾住了,期期艾艾地改口。“我……二嬸也只是猜測而已……”
“其實你二嬸說得也不是完全沒道理,自己心里要有個底。”老太君對那位婉兒姑娘已經先入為主,認定她別有居心。
秦鳳戈正想再說些什么,一個怯怯懦懦的聲音響起。
“大、大堂兄……”秦鳳疆有些急切地問!澳銊偛耪f那位姑娘是在御門街的市集內,幫一位公子將被扒走的錢袋拿回來,才會遭到對方報復,那是在什么時候發生的事?”
“是在上上個月十五!彼肓讼虏呕卮稹
要是過去,遇到這種場合,秦鳳疆只會靜靜地站在一旁,不太敢說話,免得成為目標,不是要他習武,將來跟大堂兄一樣中個武狀元,要不就是用功讀書,考取功名之后,也好入朝為官,可是這次非得開口不可。
“那位姑娘……是否大約十七、八歲,外表弱質纖纖,個性卻是直率敢言?”因為她的一番忠告,往后他出門都特別格外地小心。
他一怔!澳阏J識她?”
“真是那位姑娘?”秦鳳疆眼眶一紅,自責地說!岸际俏液α怂,她若沒有幫我把錢袋要回來,也不會遇上這等禍事……”
林氏臉色頓時變了!澳闶钦f……”
“那天我……騙娘說要在書房寫字,其實是偷偷跑出府,去了一趟玉馨齋……”他吞吞吐吐地道出真相!按蛩闳ジ昀锏膹垘煾涤懡獭r欞卷的做法,想做給祖母嘗一嘗……”
“你居然連娘也敢騙?”林氏氣壞了。
秦鳳疆瑟縮一下,還是鼓起勇氣,替那位幫了自己的姑娘說話。
“孩兒自知不該欺騙娘,也愿領責罰,不過那天市集里人來人往的,卻只有那位姑娘出手幫助孩兒,她絕不可能跟那些扒手串通好……孩兒想到自己差點就害死她,心里實在過意不去……”他一面說,一面嗚咽!八拇_是個熱血心腸的好姑娘,孩兒可以為她擔保……”
“你……”林氏簡直是自打嘴巴,才說那位姑娘心懷不軌,結果對方卻是為了幫自己的兒子才會受傷。
江氏干笑兩聲!鞍パ!原來是這么回事,這可真是巧……”
連老太君也不知該說什么,不禁瞪了孫女錦繡一眼,都是聽她胡說八道,才會產生這種誤解。
而秦鳳戈卻在心里笑著,這就叫好心有好報,如今有了堂弟這個人證,也能證明婉兒確實是個善良勇敢的好姑娘。
“大堂兄,我……可以去探望她嗎?”秦鳳疆內疚地問。
他口氣帶著幾分責備。“我會讓府里的二管事去安排,往后若要出門,千萬機警些,最好多帶一個人!
秦鳳疆也在深刻地反省!笆牵筇眯。”
當秦鳳戈目光嚴峻地看著在座的長輩,她們自知理虧,有些坐立不安,也不敢直視他的雙眼。
“究竟是誰在祖母面前亂嚼舌根?像這種只會造謠生事之人,若不加以懲罰,只怕往后還會再發生!彼沿熑瓮平o別人,也能保留三位長輩的面子。
錦繡一臉驚惶地躲到母親身后,就怕這位將軍大堂兄真要懲罰她。
“這事就別再提了!苯献匀蛔o著女兒,陪笑地說。
老太君不得不拉下老臉,率先認錯。“好了、好了,都是咱們誤會人家,方才的話就當作沒說過!
“會被咱們硯哥兒喜歡,一定是個好人,婆婆說是不是?”自己的兒子惹出來的事,林氏只好想辦法善后。
“咳!”老太君又清了下嗓子!熬妥屇俏煌駜汗媚镒∠聛,好好地調養好身子吧,這恩情總不能只報一半,傳出去會被人笑話的!
秦鳳戈也松了口氣。“是!
至少這一關暫時度過了。
“爹!”一身臟的硯哥兒回到內廳,兩頰紅撲撲地走向父親。
老太君不太高興的數落跟在后頭的奶娘!霸趺礇]把他看好,瞧硯哥兒身上都是泥巴,究竟是怎么玩的?”
“是孫兒這么交代的,總不能老是把硯哥兒捧在手心上,就算跌跤了,還是要自己爬起來,哭了也別去管,就讓他哭。”他不想再讓兒子當作爭寵的工具,更不想讓他被慣壞。
“可是……”老太君光聽就心疼得要命。
他義正辭嚴地啟唇!八镆呀洸辉,我這個當爹的更要好好地管教,否則將來難成大器!
“這么說是沒錯,不過也別太嚴厲,當真以為是在訓練你手下那些水里來火里去的熸火軍了。”她在語氣上還是諸多袒護!霸龠^兩個月就對年了,等你再娶,硯哥兒又有了個娘,管教的事就交給未來的孫媳婦兒去操心,若有不懂,我這個祖母也可以好好地教導她。”
秦鳳戈淡淡地回了一聲“是”。
等婉兒進門,要面對的難關可不少,她能應付得來嗎?
他不禁憂喜參半地思忖。
就在翌日下午,經由二管事的安排,秦鳳疆見到了婉瑛。
“姑娘可還記得我?”瞧見當日替自己解圍的女子,他心中不禁百感交集,因為差一點無法當面跟她道謝了。
認出由二管事請進小廳內的文弱男子是誰,婉瑛不禁“!”的一聲。“你不就是……”那頭肥羊。
原來這位唇紅齒白、弱不禁風的男子便是秦鳳戈的堂弟,剛剛還在納悶,又不認識秦府的其他少爺,為何突然要來探望她。
他口吻滿是歉疚地說:“那天姑娘幫我拿回了錢袋,卻忘了道謝,心里一直耿耿于懷,沒想到又從大堂兄口中聽說姑娘遇刺的事,更加惶恐不安!
“已經是過去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蓖耒⒉辉谝,如果再重來一次,她還是會幫的,何況也不是這個人的錯。
秦鳳疆一臉擔憂!肮媚锏膫麆莺眯┝藛?”
“已經好多了,多謝關心!彼f。
他吁了口氣!澳俏揖头判牧,呃……還有這個……姑娘若是不嫌棄,這些是我親手做的幾樣點心,就當作是一點心意……”
說著,秦鳳疆便將帶來的食盒擺在幾上,白皙的臉孔也泛紅了,畢竟堂堂秦府的少爺不肯習武讀書,居然喜歡做糕點,可是天大的笑話,但又想不出該用何種方式來表達謝意,考慮了一晚之后,無論對方接不接受,還是以最大的誠意來制作這幾道點心。
婉瑛掀開蓋子,總共有兩層,擺了好幾種點心,不論是擺盤還是賣相,都讓人垂涎欲滴!斑@些都是公子親手做的?光看就覺得好吃!
“姑娘就別安慰我了……”以為婉瑛心地好,不忍傷他的自尊才這么說。
她一愣!盀楹芜@么說?”
“一個大男人該做的是大事,而不是這些……說來真是丟臉……”秦鳳疆聲音愈來愈小,帶著微哽。
見他好像要哭出來了,讓婉瑛不由得向身旁的丫鬟求助,丫鬟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再轉向二管事。
二管事彷佛沒見到她求救的眼光,一動也不動地站著。
“咳,這個……公子千萬不要妄自菲薄,所謂的大事因人而異,就好像皇宮里的御廚也是男的,難道他應該覺得丟臉?”婉瑛先舉了一個例子,希望能幫助他建立信心,因為她來自的世界跟這里不一樣,只要不是犯法的事,任何行業都可以出頭天。
秦鳳疆詫異地抬起頭,呆呆地看著她。
“要知道沙漠之所以美麗,也是因為在某個地方藏了一口井……”在她很小的時候,父親便常用《小王子》里的話來鼓勵自己。
“沙漠?”秦鳳疆迷惑地喃道。
就連二管事和丫鬟也都不解地看著婉瑛。
“對,這里沒有沙漠……”她不該用這個來舉例,不過臨時又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耙馑季褪谴蠹椰F在看到的只是表相,認為公子做不了大事,沒有出息,可是最重要的東西卻是肉眼看不到的,就好比才能,也許它還有待琢磨,可是有朝一日,當公子發揮所長,發出的璀璨光芒,必定會讓所有的人都看到!
因為堅持理念,走自己該走的路,也是婉瑛一直在做的。
領悟到話中的涵義,秦鳳疆不禁為之動容。
“我……真的做得到嗎?”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這些話。
婉瑛老實地說:“除了公子自己,沒有人知道!
“多謝姑娘……我不會忘記你這番話的……”他用袖子拭著眼角說。
她也同樣勉勵自己!半m然過程很辛苦,不過才更要努力。”
秦鳳疆彷佛找到了力量!拔視!
“公子親手做的點心,我一定會仔細地品嘗!蓖耒鴮⑹澈薪唤o丫鬟,心想該不該寫一篇食后心得,當作是回報?不過現在的她只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浣衣女,還是算了。
他拱了拱手!斑請姑娘不吝賜教,那我先告辭了!
待秦鳳疆轉過身,臉上浮現從未有過的笑容,踏著自信的腳步離開。
“二管事還有其他事嗎?”婉瑛從座椅上起身,見他還在原地發呆,便隨口問道。
二管事回過神來!耙呀洓]事了!
“那我回房了!彼獊硐硎芟挛绮钑r間。
目送婉瑛的背影步出廳外,二管事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多了一絲欽佩,只因她方才說的那番話,連自己也被感動了。
當天晚上,他便將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轉述給主子聽。
“她真的那么說?”早知她與一般女子不同,好比說想要加入熸火軍,想不到還有更讓秦鳳戈驚訝的。
“是,都是婉兒姑娘親口說的!倍苁禄氐馈
秦鳳戈站在書房外,兩手背在身后,望著皎潔的月亮。
“她真是我見過最奇怪也最特別的姑娘……”就因為是這般與眾不同,有著超越世俗和傳統的看法,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又能堅持到底,才會打動他的心,而婉兒這番話也讓他重新審視自己,眼光是否太過狹隘,人各有志,所謂的做大事,就只有習武和讀書這兩條路可以走嗎?
“盡管我可以接受,也不認為她那么說真的錯了,可是二嬸若聽到她居然還鼓勵堂弟,只怕會氣到厥了過去!闭f著,秦鳳戈不禁低笑兩聲!暗人M了門,又會是什么樣的光景,還真是令人期待!
他對婉兒愈來愈有信心,相信她一定可以收服秦府所有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