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一大兩小重新回到餐廳時,剛剛還空空如也的大臉盆已裝著七橫八豎的食物,顏色紅咚咚的。
“阿宇……”嘩啦……小純的口水咻地從齒縫掉了下來,他拉了下阿宇的褲子!啊么蟮奈r~~”
“是螃蟹!苯衲甓忌∪耍趺磿B蝦子和螃蟹都分不清?阿宇瞅了眼眼巴巴望著食物的弟弟,壓了下他的頭。
“開飯了,怎么都站在那邊?”招呼了兩個小的,白雪白沒忘記大只的!拔椅ㄒ坏哪檬植司褪钦趔π罚愠院ur嗎?”
“吃!标P飛天拉開椅子坐了進去。
每個人面前都有幾個碟子。
姜末、壽司醋與水調勻的酸醋醬,酸酸甜甜,很合小孩子的口味,大人的則是用白醋加蒸螃蟹過濾下來的水調勻,最后加上幾滴酒和醬油、桔醬,就大功告成。
想不到她這么講究。
“你照顧阿宇,小純就交給我!眱扇伺赃吀髯粋孩子,剛開始黏著阿宇的小純有些不習慣,不時拿烏黑的眼睛求助的看著哥哥。
不過等白雪白將螃蟹的螯用刀背給敲裂,挑出整塊雪白的蟹肉往他的盤子里放時,他已經忘了這些。
關飛天挑了只大螃蟹,揭開蟹蓋,里頭滿滿的蟹黃,他往里頭舀了些醋,“吃吃看!
伴著蟹黃吃起來,直到吃飽喝足,阿宇再也沒有第二句話。
白雪白挑的這些螃蟹大而飽滿,用大量的蔥姜酒下去蒸,香氣四溢,吃在嘴里好不鮮美。
“你去哪里買這么新鮮的螃蟹?”
被夸獎,某個女人的尾巴小小的翹起來了一下。“漁市我有熟人,知道我要買,當然是用友情價算給我!
“說起來,這里都是你認識的人。”鄉下人純樸,她又扛著女警的招牌,走到哪只要不是想吃霸王餐,都受歡迎。
“那當然,我雖然出去周游列國一陣子,好歹也是半個在地人,人不親土親,鄉親都很賣我面子的!本煺媸莻好工作,走到哪沒人敢占她便宜,買東西還有“撒必司”,雖然她只是派出所最小咖的那一個,卻覺得在這里生活如魚得水,什么煩惱的事情都沒有。
“那你爸媽也在這個城市嗎?”以前稱不上認識她,總覺得問了太過逾越,經過這段時間,還是沒聽她說過關于雙親的只字詞組,好的、壞的、甜蜜的回憶或是抱怨都沒有,好像這世間就剩她孤單單的一個人。
明知道她家的親子關系疏遠,可是她一個女孩子只身在外,那對父母都不曾擔心過半分嗎?
“他們已經離婚了,幾年前就又各自嫁娶,我去哪一邊都是多余的那個!
美食能教人愉悅,果然是真的,加上這么快樂的氣氛,她不想在這節骨眼鉆牛角尖,其實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如果拆散一個不幸福的家庭,可以成就兩個美滿的姻緣也沒什么不好。
以前覺得不平,是她年紀小。
但是如今她都成年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一直活在父母造成的陰影下面,總有一天會窒息。
她不想走那條絕路。
“你在這里永遠不會是外人,永遠不會是多余的!标P飛天不予置評那一對父母,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是只要一思及她曾經有過的旁徨和孤單,徘徊在已經離異、把責任推卸得一干二凈的父母身上,他心里的不滿與心疼就逐漸增加。
他很護短又偏心,沒錯,他對自家人向來這樣。
“謝謝你的安慰,其實我已經很感謝他們沒有在我年幼的時候就各走各的路,他們起碼都忍耐對方直到我能獨立,才去找各自的幸福。”咽下嘴里的蟹肉,她眼神力求平靜,看著兩個因為他們的談話而臉色變得有點別扭的孩子,趕緊結束這讓大家都尷尬的話題。
有些話,還是私下說就好。
“這樣想就好!彼匆姲籽┌罪w快的看了阿宇一眼,心領神會,用五字箴言結束對話。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吃完后她又給每個人舀上一碗紅糖姜湯,這才讓吃草吃飽的黃牛們各自散去。
等到她刷洗完那些鍋盤,該上架的上架,烘干的烘干,擦干雙手回到大廳后,卻只見關飛天一人。
他在看軍事槍械雜志。
除了英文報紙,這是他唯一會看的書。
白雪白溜了一眼,只問小孩去了哪。
“我讓阿宇去幫小純洗澡!
“哦!彼龖寺,打開角落的五斗柜,拿出兩個紙袋。
“那是什么?”對她身上所有的事情都帶著高度興趣,唯一能把他從專注的事情上拉開的人也只有她。
“你猜!卑籽┌邹D身往樓下的浴室走。
十幾分鐘后答案揭曉……
兩套簇新的衣褲,無論褲子的長度,衣服的大小,都恰合阿宇和小純發育中的身材穿。
白雪白很滿意的點點頭。
“謝謝雪白姐姐!”
兩人異口同聲道,不過小純的聲音大了點,阿宇的是貓叫。
經過一段時間相處,古靈精怪的小孩早就摸透了她的個性,知道她心腸比誰都軟,很容易相處。
她摸摸兩人的頭,像天下的媽媽,什么都沒多說,又進去忙了。
兄弟倆一致把頭轉向關飛天。
“今天有功課嗎?有的話拿出來寫!眰卫系雎暳。
媽媽的任務謝幕,現在該輪到爸爸登場了。
兩個孩子很快從書包里拿出作業,坐在關飛天為他們訂做的書桌前。
對于能有屬于自己的書桌,不用在紙箱上面做功課,兩人樂不可支,也十分愛惜。
兄弟倆寫的字比他這半個洋鬼子還丑,老師以為他是兩人的父親,找他談過,兩人的功課、考試都跟不上同學,要他這“家長”回家多督促。
于是,盯著他們做功課,確定字寫得整齊干凈,數算沒錯算等等就變成了他的“晚課”。
靠著海的房子除了遠方一波波接著輕柔拍打海岸的潮聲,萬籟俱寂。
他的地方,沒電視、缺電玩,但是沒有人在意。
直到小純打起瞌睡,關飛天讓他們收拾好書包,這才送他們回去,結束了這一天。
他回來時夜涼如水,前院沒有人,他脫下外套,掛回玄關的衣帽架上,再往里走去,直到推開餐廳通往后花園的綠紗門,這才看見他要找的人。
她坐在繞了一大圈,結果還是回到原來地方的長凳上。
夜里,檸檬草、薄荷、熏衣草的味道交織迎面而來,香氣淡淡,月兒高懸,椰子樹迎風搖曳。
“你回來了?”白雪白看見他,半閉的星眸睜了開來。
“嗯!
“小鬼們都好吧?”
“小純半路就睡著了。”關飛天往她旁邊坐下,兩人靠得很近,她的氣息規律和緩,帶著淡淡的甜香。
“嗯!
“為什么給他們買衣服?你沒那義務!毙嶂趺匆猜劜粎挼奈兜,他好奇的問。孩子的衣服大小合適,她是去哪里量的尺寸?
“什么義務不義務的,我喜歡那兩個孩子。”看見那兩兄弟高興的樣子,就什么都值得了。
“你喜歡小孩?”
渾然未覺有人挖了陷阱給她跳的小女人點點頭!跋矚g,我家就我一個孩子,雖然物質上看起來什么都不缺,我卻常常在想,要是有個弟弟或妹妹,可以吵架斗氣聊天談心事,不知道有多好!
“那以后你準備生幾個?”
“四個,兩男兩女!
“有點多,不過聽起來很不錯!
“很不錯對吧?”
“那以后就辛苦你了!
嗄,啥?
她到底說了什么?
每天上班下班,弄一頓看起來很抱歉的飯填飽兩人的胃,慶幸的是,她煮什么,他就消滅它,從來沒抱怨過。
關飛天是個生活很規律的人,他有一手好木工的功夫,跟他說個形狀,他就能做出模樣來,不抽煙不喝酒,偶爾喝點小酒,興趣就是整理那輛英國古董車。
不弄那些東西的時候,他有一架老式唱盤機,放上黑膠唱片,放上唱針,貓王的歌聲就從慢慢回轉里唱了出來。
老式唱盤機跟現在的CD感覺非常不同,有種粗糙的音質,沙沙沙沙的,別有一番風味。
她發現,他喜歡的歌手以五0年代和六0年代居多,貓王、披頭四都是他的最愛。
這樣的生活看起來平淡,可是白雪白卻覺得很快樂,完全沒有適應上的困擾,除了一件事以外——
今天下班回來,她看見自己的內衣褲、十幾件的內在美晾在鐵絲上,就在一進門即能看見的前院。
那男人洗了她一星期的份量。
七件胸罩,七件內褲,一件不差。
看過去像萬國旗。
她差點想挖個洞鉆進去,再也不要出來見人,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雪白沖上前,抓下那些數量驚人的內衣褲,趕緊毀尸滅跡……不是,是趕快收起來。
她得告訴他,她只是習慣排休的時候再把積下的衣物一口氣拿出來洗,不是不愛干凈。
白雪白一如往常的走進屋里,卻驚悚的發現所有談話聲因為她的出現而中斷,本來應該只有關飛天會在的屋子里,黑壓壓的站了六、七個西裝男。
每個看起來都來意不善,每一個手上都有槍,有一個的槍甚至正對著關飛天。
她見過這種人,眼神冷酷,十個有九個都是混黑道的。
“我告訴你們……不……不許欺負他!”糟糕,他們每個都有槍,她的警槍卻在下班時繳回去了,沒有了防身武器,怎么對付這幾個人?
“不許?”
有個男人輕蔑的笑了,翻成英文給其他人聽,其他的人一起嘲笑她,好像她講了什么好笑的笑話娛樂了他們。
“不過是個小女人,算她倒霉,既然被她看見,別留活口,一起解決!”看似老大的人下了指令。
當她聽不懂英文嗎?雖然平常沒機會用英文跟人家對談,可是聽說讀寫她一點問題也沒有。
“你們是誰?非法闖入民宅,非法攜帶槍械,都是違法的!”眼珠一轉,她必須想辦法拖延時間。
“羅唆的賤人!”
在那人出言不遜的同時,白雪白將本來抱著的內衣褲冷不防的往那些人扔了過去。
因為出其不意,那些西裝男個個錯愕了一秒鐘,才揮去那些天女散花的女性衣物,連聲咒罵,有人舉槍就要朝她射擊,一秒中其實可以做很多事,像奧運選手,決定輸贏靠的都是零點幾秒,隨意決定別人生死的殺手也一樣。
真要說起來,其實關飛天并沒有把這些人放在眼里,他知道自己的行蹤早晚會暴露,但是沒想到這么早。
他必須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但是還沒能從這些人的嘴里套出話來,她卻突然進門壞了他的事。
他忘了這時候是她的下班時間,因為她的出現,他穩如盤石的心情多了一絲別人難以察覺的浮躁。
他必須用最快的速度解決這群來探路的殺手。
心隨意動,關飛天直接發難,先是抬腳踹翻一個黑衣人,那人連帶撞飛他身后的同伴,再旋轉過身體,搶在眼前持槍男子扣下扳機的前一秒抓住槍身,再用另外一只腳踢飛對方。
他速度快得像本能反應,只是瞬間已經解決三個人,其他人也不管同伴生死,有恃無恐的開火掃射。
關飛天就地翻滾,滾到靠墻的餐桌下,隨手把桌子掀倒,從桌下一角撕下被膠帶固定住的槍。
原來,他早有防備。
至于對付白雪白的兩個大男人也沒什么甜頭吃,本來輕視的以為她只是個黃種小女人,隨便就能拿下,哪知道捱了狠狠的過肩摔不說,臉上還掛了彩,這下面子丟大了,掏出槍就向她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