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若我好不了怎么辦?」床榻上,少年癱軟著身體驚恐的詢問,泛紅的眼眶流著薄淚,若非強忍著,恐怕早已崩潰。
「師兄,不會的,你會好起來的……」病床邊,嬌美少女哭著大喊,絲毫不接受師兄可能會因一時練功不慎,走火入魔而癱瘓終生。
「可是若好不了呢?若好不了該怎么辦?」正值青春年少,還有大好前程的少年滿心恐懼,就怕自己這輩子就要這么癱在床上了。
「不會的!師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嬌美少女淚眼哭喊,來來去去就這么一句。
只可惜師妹的哭泣安慰不了少年惶恐的心,他淚眼朦朧的看向師姐,哽咽道:「師姐,怎么辦?我若好不起來怎么辦……」
「不要擔心,我和娘會治好你的!谷崧暟矒幔逍闵倥穆曇粲泄煞定人心的力量。
「可若治不好呢?若治不好呢……」少年哽咽加重,幾快崩潰。
溫暖纖細的玉手輕柔的撫著少年臉頰,清秀少女的眸光堅定的瞅凝著他!妇退阒尾缓,你還是我的師弟永遠都是我的師弟。」
所以就算他會癱在床上一輩子,她也絕不會舍下他,并會永遠的照顧著他。
聞言,少年強忍的淚水自眼角流下,再無用處,他還是她的師弟永遠都是……
翌日,一大清早,華丹楓提著連夜扎好的紙鳶守在房門外,雖然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想要一只紙鳶,但因為那是師姐難得開口對他提出的要求,所以就算是整晚不睡,熬夜趕制也要將紙鳶做好給她。
況且,昨晚他那下意識的閃避動作肯定是讓師姐傷心了,這只紙鳶就當作賠罪吧!
正當華丹楓恍恍惚惚的如此想著,「咿呀」一聲輕響,房門被輕輕推開,向來比師妹早起的沈待君走出房門,乍見到守在門外的師弟時,頓時一愣,隨即在瞧見他手中簡樸無華卻扎實的紙鳶,嘴角不由得輕輕漾起一抹淺笑。
「師姐……」吶吶的,華丹楓小聲叫喚,心下還對昨晚傷了師姐的舉動感到愧疚與不安。
「這么快就扎好了,肯定是做了一整夜吧?」恍如昨晚之事未曾發生過,沈待君神色不波的微笑著,隨即看了一下受清晨涼風吹拂而左右搖曳的樹梢,她輕聲又道:「選日不如撞日,正巧現在有風,不如就陪師姐去放紙鳶吧!」
華丹楓正覺得有愧于師姐,哪敢拒絕,當下連忙點頭稱好。
于是師姐弟兩人一前一后穿過層層回廊,終于在后院尋了一處空地,然后接著陣陣清風,華丹楓把紙鳶放上天空后,才把操縱的絲線交到她的手上。
一下一下的拉著線,沈待君第一次享受放紙鳶的自由與快樂,嘴角不自覺的噙著淡淡的淺笑,看著在天空中搖曳生姿的紙鳶愈飛愈高……愈飛愈高……
最后忽受一陣強風拉扯,緊繃的絲線霎時一松,就見斷了線的紙鳶再也不受控制,隨著風勢而去。
「啊……」低呼一聲,她怔怔的望著愈飛愈遠,最終不知墜落在何處的紙鳶,神情有些悵然若失。
「師姐,對不起!」一旁華丹楓見狀,原本還有些小心翼翼的情緒頓時消去,滿心懊惱的叫道:「因為是臨時趕做的,材料不夠充足,只能勉強使用這些不夠堅韌的絲線。如果是紫云峰上我自己捻的線,肯定就不會這樣了。」
緩緩收回癡凝的眸光,沈待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苦澀中似乎又帶著釋然般輕笑起來!杆懔耍∮憗淼慕K究還是留不住……」
師姐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討來的終究是留不住」?
華丹楓愣住,宛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不解她這天外飛來一筆的奇怪話語,正想問個清楚時,卻聽到師妹的嚷嚷聲遠遠的傳了過來——
「師姐、師兄,你們一大早在這里放紙鳶,竟然不找我一起來!」隨著指控聲,華妙蝶在眨眼間已奔到兩人面前,后方還跟著一起前來的俞子南。
可惡,太過分了!她睡醒時還想說怎么不見師姐,結果出了房門抬頭一瞄,就見疑似出自師兄手筆的紙鳶在天空中遨游,于是急忙開始找人,還在路上巧遇俞子南,最后兩人連袂尋了過來。
只可惜那紙鳶已經斷了線,不然就可以輪到她玩了。
聽聞不滿的抗議,沈待君僅是淡淡的一笑!赶惹耙娔氵在睡,不好吵你呢!」
「難得沈姑娘、華公子一大早就這般好興致,只可惜那紙鳶不懂配合,這會兒不知落到哪里去了。」俞子南神清氣爽的調笑打趣,看起來精神極好。
聞言,沈待君笑笑的還來不及回話,就見他又開口——
「對了!沈姑娘,你們可有計劃日后要往哪里去?」心知眼前師門三人中,向來是身為師姐的沈待君做主,俞子南便直接問她了。
他的問題,沈待君并不感到意外——畢竟武莊主的壽誕已過,他們也沒理由再久留,合該這兩日就該告辭離去,加上她心中已有了決定,所有不動聲色的反問:「倒是沒有特定的目的地,怎么俞公子有其他建言嗎?」
被看出別有用意,俞子南不禁尷尬一笑。隨即振奮道:「半個月后,華山將由一場四大公子的比武大會,若是三位有興趣的話,不妨一起前去湊個熱鬧!
一聽有熱鬧可湊,華妙蝶立刻來勁了,不過還是忍不住疑惑的質問:「四大公子?怎么不是有一個失蹤了,另外三個人也都成了中年大叔了,還能稱為四大公子嗎?再說,四個都不見了一個,還比什么武呢?」
被她一句「中年大叔」給梗得一窒,俞子南忍不住默默的為「昔日的四大公子,今日的中年大叔」的爹親無聲的流下淚來,他深吸一口氣后才能穩住聲音。
「華姑娘誤會了!就是因為當年的四大公子失蹤了一個,所以這些年,四大公子之名已漸漸式微。但江湖上總是不缺好事之人,因此才興起了要重封四大公子一事。意欲參與之人得未滿三十,并且在比武中擊敗眾多對手,最后勝利的四個人才有資格獲得此名號!
「嘿,這么說來,師兄也能參加嘛!」笑望著自家的師兄,華妙蝶眨巴著閃亮大眼,很是期待。
聽聞整個來龍去脈,貪圖新鮮有趣事的華丹楓也不禁有點躍躍欲試,只是……
悄悄的,他朝神色不波的師姐偷瞄過去,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師姐,咱們去瞧瞧吧!去瞧瞧吧!說不得師兄真能混個四大公子來當當呢!」同樣深知師姐才有決定權的華妙蝶,使出撒嬌神功,搖著她的手臂連聲哀求。
「若真有興趣,那你們就去吧!」微微一笑,沈待君沒有拒絕。
聽她答應,華妙蝶開心的歡呼出聲,但隨即意識到她話中似有漏洞,當下急急的追問:「我們?師姐,你不跟我們一起去嗎?」
一旁的華丹楓不由得一驚,帶著疑問的目光也往她的臉上掃了過去。
恍若未見兩人的急切神色,沈待君卻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這些日子,我覺得有些倦了,心中甚是思念山上的清靜,所以想回去看看了……」
嗓音微微頓了一下,她隨即又補充道:「可你們性喜熱鬧,師姐實在不該礙了你們的前程,所以你們就隨著俞公子一起去見識見識吧!我相信俞公子肯定會好好照顧你們的,是吧,俞公子?」
「當然!」忽然被點名,俞子南立即肅穆的點了頭。
雖然他不明白她為何會突然作此決定,但光憑著三人對他的救命恩情,他說什么也會照料好他們。
「可是師姐,你真的要一個人回紫云峰嗎?若路上遇上壞人可怎么辦?再說,你自己一個人孤伶伶的待在山上,那有多寂寞?不行!不行!那我也不去看啥比武大會了,就跟師姐一起回去!谷A妙蝶急了,舍不得讓師姐一個人回去山上。
「是啊!師姐,我們怎么放心讓你一個人回去呢?」連聲附和,華丹楓也很焦急。
「行了!師姐的武功雖然沒有你們兩個好,但也沒差到哪里去,哪還會怕什么壞人呢!」沈待君搖頭輕笑,黑潭般的幽深眼眸復雜的凝睇著兩人好一會兒后,她嘆息般的呢喃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們長大了,師姐總不能陪著你們一輩子,也該是讓你們學著獨立的時候了!
「可是……」華妙蝶還有話要說。
「別什么可是不可是了!」毅然決然的打斷她的話,沈待君隨即柔聲安慰。「放心,師姐會待在紫云峰上,只要你們玩倦了,想師姐了,隨時可以回去看我!
被她這么一安撫,華妙蝶才總算是稍安下心,甚至能輕松的想說日后少了師姐的管東,她和師兄可就是脫韁野馬,可以盡情玩瘋了。
有別于師妹的單純心思,華丹楓想起昨日之事,再相較今日她明顯想將他們交代給俞子南照應的舉動,頓時隱隱起了疑心……
師姐……她是有意要避開他嗎?
想到這個可能性,華丹楓不由得惶惶然的看向她,卻見她猛然別開眼回避他的目光,這讓他的心口霎時一揪,整個人如墜入寒湖,渾身冰涼而茫然無措……
怎么辦?
師姐以后都不愿再理會他了嗎?
他知道自己昨晚下意識的閃避確實是傷了師姐的心,而如今師姐只是避開了他的眼光,他就已經難受得像是整顆心被人扭成一團,疼得直想掉眼淚,那么昨晚的師姐豈不是比他更加難過千倍、萬倍?
因為會疼、會難受,所以這種感覺就是男女之情的喜歡?
他喜歡師姐嗎?
不,他不知道!
白著臉搖了搖頭,華丹楓還是理不清自己的感情,他只知道被自小疼愛他的師姐所無視,他真的很難過……
很難過……
可若要面對對自己有情意的師姐,他又覺得既心慌、又別扭,連手腳都不知該怎么放才好,這樣的自己只會傷師姐更深罷了!
也許與師姐分開一陣子是對的!因為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冷靜的好好想一想,想明白自己對師姐究竟是什么樣的情感。
屆時,不論他對師姐是有心,抑或是無意,他都可以真誠而直率的告知,然后不論他們是否朝有情人發展,或者是重新回到單純的師姐弟關系,他都問心無愧,并且可以坦然面對了。
想到這里,華丹楓心下已有了決定。
而華妙蝶則是適時問出一句,「師兄,你覺得呢?」有些猶豫不決,干脆把決定權丟出去。
定定的看了師姐一眼,華丹楓毅然的點了頭。「也好,就聽師姐的吧!」
呵……果然,他是如此迫不及待的想避開她!
聽他毫不考慮的點頭贊成,雖然一切全都照著她的意思進行,沈待君還是不免感到一陣澀意襲上心頭。
既然如此,那就這么著吧……就這么著吧……
半個月后,華山之巔本該鮮少人煙之地,近日來卻是人聲鼎沸、熱鬧滾滾,而這一切的異常都只是因為一場新四大公子比武大會。
這場大會吸引了江湖上無數青年才俊前來一顯身手,就盼能一戰成名,榮獲「四大公子」之一的頭銜,是以報名者眾多,但在經過幾日來的層層對戰淘汰后,最后剩下八個人以全勝之姿出線。
而今日,這八人將一起躍上特意搭在絕崖邊的大擂臺上,以無差別混打方式決定勝負。
最終還站在比武擂臺上的四人,將成為新的四大公子。
而這八人中,不出意外的,絕大多數皆是名門世家之后,不然就是出自名家大派的弟子,各個在江湖上皆已頗有名聲。
唯獨一個二十出頭,相貌俊朗的年輕人卻像是橫空出世般,以默默無名之姿竟也打進八強,也因而在短短幾日內聲名大噪。
眾多好事之人皆紛紛打聽他的來歷卻不可得,只知道他有個嬌美師妹,師兄妹兩人似與「松月山莊」的俞子南相熟——當然,俞子南也是八強之一,所以該說是「物以類聚」,或者是「同流何況」?
好吧!最后那句話是技不如人而無法挺進前八強,換言之就算失敗者的眾多青年才俊私下的酸言酸語。
離最后的決賽還有一個時辰,絕崖邊的擂臺前已經聚集了黑壓壓一片的看熱鬧人潮,甚至還有幾個八強參賽者也已到場,打算用最后的這點時間觀察環境、地形,以便在不久后即將開打的混戰中占些地利。
不過,有個身為「橫空出世」的某青年才俊卻遠離了喧嘩熱鬧的人群,神色抑郁的出現在樹林后一處綠草如茵的隱密小溪畔。
事實上,這位「橫空出世」的年輕人這半個月來一直有些浮躁不安,心情更是如春天晚娘般時好時壞,常常上一刻還情緒高昂,下一刻卻又無比沉悶,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只因為……
他想師姐了!
是的!他想師姐了,很想很想……
以前,師姐總是在他們身邊,只要睜開眼睛就能瞧見她,所以感受沒有這般深刻;但打從師姐獨自回自紫云峰后,這半個月來,他才赫然發現瘋玩瘋鬧再也沒人會好氣又好笑的嘮叨,不用正餐光吃零嘴也沒人會關切責備,天冷了也不會有人噓寒問暖事事照料……
而師妹從來就是個比他還瘋,還不懂得照顧自己的人,當然更不可能會注意到這些生活細節。
也因為這樣,他才終于意識到原來以前師姐對他們是如此的勞心勞力、細心照顧,可卻從來甘之如飴,毫無一句怨言。
然而這些都不是他想她的原因,真正令他如此思念是她的溫言婉語、她的清雅淺笑、她的攢眉輕蹙、她的輕柔撫慰、她的隱隱清香,她的……一切的一切。
所以……這就是喜歡了嗎?
如果這就是喜歡,那……那也挺好的……
坐在溪邊的大石頭上,華丹楓恍恍惚惚的想著,正當這個時候,一道嬌脆的嗓音驀地自后方響起——
「師兄,原來你在這里!」從小樹林里冒出來,華妙蝶飛奔到他身邊,興奮的喊道:「比武時間快到了,場邊卻還不見你人,俞公子都快急死了,讓我趕緊來找你呢!」
對這場眾多江湖青年才俊重視的比武大會,華丹楓原本也只是抱著無聊玩玩的心態,但既然參加了,他也沒打算輸人,所以當下跳下大石,正欲邁步而行之際,驀地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猛然頓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