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推開,一道嬌生生的纖影揚著滿身怒火走進來,輪流對房中三人各瞪了一眼。
“芷馨,你……”君碠然不知該說什么以表達他心里的震驚。
“在這里看見我很奇怪?”楊芷馨怒哼一聲。“如果你沒忘記的話,老爺爺是我的資助人,常找我來這里聊天,我出現在這里有什么不對?”她對這棟別墅就像對自家廚房那樣熟悉好嗎?
“那么剛才我們說的話……”君碠然快暈了。他是知道楊文耀資助楊芷馨的事,卻一直以為那不過是個老頭子對繼承兒子“姓氏”的女孩的移情作用,想不到楊文耀和楊芷馨感情這么好,實在是失算了。
“我全聽見了!彼慌馃t的臉閃過一抹憤慨!跋氩坏侥銈內齻人居然都在騙我。”
“對不起,可是……”君碠然想解釋。
“抱歉,插一句話。”楊文耀喊道。“老頭子我所剩的歲月沒有多少了,可以先解決我的事嗎?”
君碠然和楊芷馨不約而同轉頭瞪他,瞧見一張蠟黃衰弱的老皺臉皮。不管他曾經多么惡劣,他確實已一只腳踏進棺材里了。
楊芷馨首先軟下心腸!叭适澹覀兌贾肋@幾年,你為了尋找接班人煞費苦心,所以才會被有心人士乘虛而入。那位對你施展美人計,自稱懷了你孩子的沐小姐,經過我的調查,她根本沒有懷孕,你中了人家仙人跳的詭計!
“怎么可能?我帶她去做過產檢,也瞧見檢驗報告的!睏钏救什恍。
“因為幫沐小姐做檢查的那位醫生,也是仙人跳集團的一員。”
“仙人跳集團?”
“經我詳細調查得知,此集團由仁叔手下的王副理領導,熟知仁叔一切喜好與作息,因此才能一舉拐騙仁叔。他們的目標其實是‘龍揚集團’!
楊司仁不敢相信地倒退了幾步,撞到床腳,發現某個人拉住了他的手;他低頭,瞧見楊文耀。
楊文耀對他搖頭一笑!澳悴皇呛芸春盟緳C老王的兒子?那小子雖桀騖不馴,卻的確是個人才,挺義氣,也挺孝順,這幾年老王身子不好,小子接替老爸的職位,什么活兒都干,大家都瞧見了,也對他多所夸贊,你還有什么不滿的呢?”
“因為……”楊司仁哽咽一聲,說不出話來。
“因為他畢竟不是自己親生的是不是?”莫道英雄不流淚,只因未到傷心處。想起親生兒子,楊文耀亦是老淚縱橫。
“對不起,董事長,我真的不是故意撞死凱聲少爺的,那……那是意外,凱聲少爺不滿我可以開車,他卻不行,所以剪斷了我車子的煞車線,他想給我一個教訓。那天,我一坐上車子就發現不對勁,我想煞車,卻煞不住,我很緊張,凱聲少爺卻突然從路旁跳出來,指著我說,這就是我膽敢忤逆他的報應,我嚇一跳,我發誓我有努力避開的,但下山那條路又彎又窄,我實在避不開,才會……等我想辦法停下車,凱聲少爺已經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我……我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怕得一個人跑了,待我冷靜下來回去找,凱聲少爺卻不見了,我也不曉得怎么會這樣?只好叫修車廠將車子拖走,然后……假裝什么事也沒發生地回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請你相信我。”
這段過往君碠然和楊芷馨都是第一次聽到,原來真相竟是如此,真教人不敢相信。
但楊文耀卻似早已了然于胸,輕松地拍拍他的手!拔蚁嘈牛@幾年我想了很多,凱聲被我寵壞了,不知天高地厚,成天闖禍,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我若真喜愛他,其實該多管管他的,但我卻放任他這樣,他的死我也該負部分責任!
“董事長……”為什么這樣簡單就得到了原諒?楊司仁真是不敢相信。
楊文耀只是淡淡地彎了下唇角!笆昵熬壬椅艺剟P聲的事時,我徹底調查過那樁車禍了,有修車廠證明你的煞車線確實被剪。另外,當年為我開車的老喬也說了,凱聲失蹤那天早上,曾神神秘秘地去找他,要他在你進車庫、準備開車上班前通知他,他要趕到山道旁埋伏、看好戲。至于是什么好戲,現在我們都知道了。所以這整件事都只是場意外,你沒錯,司仁,你沒有錯!
像是被禁錮了數十年的靈魂突然得到解放,體會到無與倫比的自由快樂,楊司仁仰頭長嘆一聲后,跪倒在床鋪邊!岸麻L……”“傻孩子,我是你爸爸!”楊文耀拍拍他的手!拔乙呀泿资隂]聽你喊過爸爸了,就當成全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的遺愿,你不能再喊我一聲爸爸嗎?”
楊司仁長長地吸了口氣,睽違數十年的親情在這一刻重新連上線。“爸……爸爸……”“我一直記得在孤兒院見到你的那一天,才一歲半多的小孩居然這么聰明,已經會昵喃數著數兒玩,一、二、三、四,卻老把五跳過去,你一見我,就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捉著我的褲腳喊爸爸,那是我三十多年來第一回這么高興呢……”“爸爸……”君碠然和楊芷馨默默退出房間,留下安靜的空間給那對“久別重逢”的父子。
“希望他們父子能從此前嫌盡釋。”君碠然低喟口氣,果能如此,他和楊芷馨也就有平靜日子過了!安贿^我還是不太清楚,楊老頭既然有意原諒司仁先生,又搞這么多飛機做什么?”
“我想老爺爺大概拉不下臉吧!他需要一個機會。”楊芷馨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傲硗,我知道老爺爺一直很后悔年輕時的所作所為,沒想到卻見仁叔正走上他的老路子,教他膽戰心驚,于是便不顧一切使出最后一擊了。我認為他是想讓仁叔永遠記取教訓,切莫一錯再錯。”
“原來如此!辈贿^卻累了他與楊芷馨,唉!他拍拍她的手!澳氵好嗎?”
她愣了下,點點頭!斑好。”只是心頭不知為何籠罩著一層不安。
“你看起來沒什么精神!彼行⿹鷳n。
“大概是累了吧!”她聳聳肩!暗故悄,怎會知道爸爸的秘密?”那是連她都不曉得的事。
“你忘了?十年前,師父曾寄了一把銀行保險箱鑰匙給我,那秘密就在里頭。”
“但我走時將鑰匙一起帶走啦!沒鑰匙你怎么開得了保險箱?”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幾年他在政壇可不是混假的。
楊芷馨睨他一眼。“詐炮!
“彼此、彼此吧!”她知道的秘密也沒比他少!
“討厭鬼!彼龐深靥咚荒_。
他伶俐避過。“好哇,你敢踢我!彼p手大張撲過去。
“。 彼饨械囟惚。
“往哪里逃?”他追著她跑過長廊,跑出了院子,最后在花園的涼亭內逮著了她!拔以撛趺磻土P你呢?”
“這樣如何?”她踮起腳尖,輕輕地吻上他的唇。
“嗯……唔,好方法……”他語音不清地咕噥。
她微瞇起眼,眸底眉梢染著淡淡的媚態,嬌俏可人。
應該沒事了吧?他想,稍稍放心了些。
須臾,一陣秋風吹來,卷起幾許落葉,添了幾分蕭條,卻艷了園內秋菊的色彩。
清淡菊花香裹著兩人,一起陷入漫漫情網中,沉醉、再沉醉——尾聲夜,又濃又沉,壓迫著空氣也顯得凝滯。
楊芷馨圓睜著雙眼,忘了這是第幾夜的失眠。
她姓楊,名芷馨,蘭芷芳馨,意味著她像蘭花一樣美麗芬芳。
這是父親為她取的名字,自其中不難看出一位父親對女兒最大的希冀與嬌寵。
事實也是,父親打小就疼愛她,即使她從小就沒有母親,亦從未失去過親情;父親做足了一切。
她喜歡父親,可是……她不知道他是誰。
她的身分證上寫著父親——楊凱聲。但真正的“楊凱聲”并非她父親。「赣H竊用了他人的身分,而這已經是三、四十年前的往事了。
她重新調查了事件的起始,但剩下的線索實在不多,早年臺灣的戶政事務做得并非那么扎實,太多漏洞可以鉆了,也因此她父親可以輕易地從一名偷渡客,變身成為另一個臺灣人。
而代價則是,父親一生都不敢在同一個地方落腳太久,他不買房子,不與銀行打交道,為的就是不想讓人調查到他的身分。
可父親卻為她申報戶口,讓她上學,想必這么做的時候,他一定戰戰兢兢的吧?
父親的用心良苦她能體會,因此,秘密揭露后,她從未埋怨過父親。
但午夜夢回,她還是忍不住要問:“我是誰?”
“你就是你!”深切的迷惘讓楊芷馨不知不覺將憂慮訴諸于口,而驚醒了睡在一旁的君碠然!拔揖陀X得你這幾天怪怪的,原來是在想這件事。”
她低下頭,良久。“能不想嗎?”聲音苦澀、沙啞。“如果我父親不是‘楊凱聲’,那么我就不該叫‘楊芷馨’,我應該是誰?”
“不管你叫什么名字,阿貓、阿狗、阿花也好,都不會改變你存在此時、此地,與我相愛的事實!彼瓊身,摟住她的腰。
“可是我過的是一段虛假的人生!”
“怎會虛假?在這條人生路上,你與我一起走過,步步都留下痕跡,這是無法抹滅的!
她點頭,又搖頭,好半晌,懊惱地抱住腦袋。“你的意思我明白,老爺爺也很好心,愿意讓我繼續借用這個身分,但我的重點是……我……我應該有另一個身分,那個真正的……我不會說,我好沮喪!
他伸手,將她擁進懷中。“我知道你的意思!
“真的?”她緊緊揪住他的衣衫。“告訴我,我到底為何如此難受?”
“因為你同大多數不知根在何方的人一樣,希望能找出自己的根源!
“你是說……”
“你并非否定至今走來的人生,你只是想知道,自己的生命起源于何方!
她靜靜地思考著他所說的話,良久復良久,一抹淡雅的淺笑浮上唇角!拔蚁,你說對了,我真正需要的是去尋根。這真是諷刺,我是個專門幫人尋根的偵探,干這一行近十年,結果我連自己的根源在何方都不知道!
“我倒覺得這是命運,天意注定要你成為一個尋根偵探,藉著工作累積經驗,以便有朝一日,探索出自己的根源!
她定定地望著他,半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可真樂觀。”
“不好嗎?”他對她眨眨眼。
“好極了。”她對著他的眼睛吹了口氣,看見他閉眼,她乘機輕咬上他鼻尖。
“哇!”他吃了一驚!澳氵@家伙,看我的十指神功!彼种干ο蛩父C。
“啊,小人。”她在床上翻滾、大笑。
他飛身撲上她,將她緊緊壓在身下!翱茨阃膬号?”
“不公平!彼蠼小!澳忝髦遗掳W還故意搔我癢,你壞死了!
“那我不搔你癢!彼拖骂^,以齒咬開她睡衣的鈕扣,吸吮上那裸露出來的雪白肌膚。“我用吻的!
“嗯……呀……”她的氣息轉為火熱。
“很高興你滿意小人的服務!彼淮缫淮绲靥蛭,不放過任何一方。
“噢!”
“過幾天我們一起去越南吧!”
“越南……”她融在yu 火中的腦漿費了好半天時光才想起越南代表何意。“你怎會知道爸爸來自越南?”
“他是我師父,而他的女兒,你,則是我愛人,對于他的事,我會不聞不問嗎?當然是早早調查好了!
“可是你沒有偵探經驗。”
“嘿,你的本領可是出自我的傳授!
“你教的是技能,而經驗則需時間與實務來累積,你沒有那些東西!
他覷了她一眼,笑得很曖昧!半S便你,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因為越南并非熱門的觀光地點,所以臺灣精通越南話的人不多!
“你該不會想告訴我,你正是那少數精通越南話的人之一吧?”
“我學了越南話十年,本身亦親自到越南不下十次!
聞言,她有些生氣、有些感動。他會親自到越南應該只有一個原因,為她尋根。他如此關心她,怎不令人感動?但他什么事都不告訴她,如此妄自尊大實在讓人火大。
或者她該給他一點回報,帶著懲罰性的。她的纖手下移,撫過他的胸膛,在上頭漫游、愛撫。
他瞪大眼!败栖啊!
“謝謝你這么關心我,我想給你一些回報!闭勗掗g,她撫上了他的亢=奮。
“噢!”他似痛苦、似快樂地在枕間呻吟!疤炷,芷馨……”這太刺激了,他的心臟承受不住。
“不好嗎?那算了。”她很干脆地跳下床鋪,毫不留戀。
床上只留君碠然,怔忡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這是怎么一回事?他呆了。
許久之后,一陣涼風襲來,他猛然發覺身上的熱度已褪盡,只剩一股淡淡的余溫,撩撥著他的心緒,他恍然大悟——“楊、芷、馨!”原來他被整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