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惡,太可惡了!我居然看走眼,把沒了天良的毒婦送入李府,怎么對得起對我抱持厚望的夫人,我真是太失職了,沒全盤了解新娘子的品性……”葉妍懊惱不已,躲在窗外偷聽的脖子一縮,悄悄地離開新房。誰曉得貌美如花的姚霏霏竟然有著蛇蝎心腸,不但不守婦德,紅杏出墻,嫁人的第一晚就想謀財害命,與人連手毒殺親夫!
唉,要怪就怪她識人不清,以為老天送來個大禮,助她從泥漳中脫身,于是匆促行事,急著將死耗子送到瞎貓前,了卻一件麻煩事,F在她才知道自己太輕忽了,沒做好媒人該做的事兒,只一味地想趕快丟出手中的燙手山芋,渾然沒思考為何一個標致的姑娘家,肯委身嫁給傻子。
這會兒她曉得是怎么回事了,全是利欲熏心惹的禍,她把豺狼引進李家門了。
然而此時卻為時已晚,她、心急如焚地思索著要如何做才能彌補這個錯誤。
“……最可惡的是狼子野心的李承恩!吃李家的米,喝李家的水長大,竟然還反咬自家人一口,連自己兄弟也不放過,伙同外人下毒手……”
咦,等等!李承澤前陣子生的“急病”,不會也是他所為吧?
想到有此可能,葉妍心寒地抽了口氣,臉色轉成青白,手指微微發冷發顫,幾乎握不住東西。雖然夫人并未言明李承澤是中毒,可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人多嘴雜的李府多少有些閑話流出,只是眾說紛紜,沒個準兒。
而且李承澤的經商手段雖然強橫了些,但不致與人交惡,結下仇家,所以李府的人并未往個人恩怨方向去想,以為他只是不慎誤中奇毒。
但此刻看來,中毒之事八成是大少爺覬覦李家的財產,又見不得別人好的想全部霸占,因此想出陰險毒計,好一絕后患。
“啊!不行,不行,我得阻止那傻子進新房,他傻乎乎地,肯定不會察覺酒有問題!
雖然兩人有過多次的過節,可是葉妍仍然無法袖手不管,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入別人布好的陷阱,飲下致命毒酒,更何況他現在變得如此可愛、不,傻氣……她甩了甩頭,試圖忘記映入腦海中他純真、毫無心機的笑臉。
路見不平,沒刀可拔也要用力踩兩下,讓路面平一點,何況是一條人命。
以往的恩怨先擱一旁,以后有機會再慢慢算,現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將人帶離危險,命保住了,才能揭穿奸夫淫婦的陰謀。
心念一起,她心急地找起人,可富裕的李府宅邸甚大,從一個宅院走到另一個宅院得費不少氣力,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尤其是天色已暗,夜幕低垂,喝醉的李承澤要是沒人攙扶著,不知醉倒在哪個屋檐下了。
正當葉妍憂心找不到人時,見到一名掌燈的下人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扶著她遍尋不著的新郎官,步伐不穩地走上九曲橋,繞過涼亭準備回房。
“等一下!”她沒多想地揚聲一喚。
“是妍姊兒啊,有事嗎?”
葉妍假意責罵地戳了男仆一下!霸趺礇]給二少爺喝解酒湯,你想讓他醉上一夜不成!”
男仆一怔,趕忙解釋!吧贍斦f他沒醉,不肯喝,把湯給倒了!
“你這腦袋瓜子裝的是豆腐渣呀!喝醉的人說的話哪能當真,還不快到廚房里,央人再煮一碗湯,遲了就等少夫人剝你的皮。”
悴!一身酒氣,若真被人毒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閻王面前喊不了冤,平白做個胡涂鬼。
“可是少爺他……”沒人扶著怕會醉倒。
“得了,得了,有我顧著還怕把人搞丟了嗎?時辰差不多了,你快去快回,待會把湯端進新房,別延遲了你家少爺的好事!比松拇笙彩轮弧捶炕T夜,他是無福享用了。
“喔!那就有勞你了,我去去就來!蹦衅蜎]多想的真把人擱下了,全然信任她的為人。
“……我沒醉……沒有醉,還能喝……來,干杯,今日是我大……大喜的日子,不醉不歸……”酒呢?要一口喝干才爽快!
“還不醉不歸呢!你給我站好,別東倒西歪,要是壓傷了我,小心我割下你的耳朵。”重死了,他沒事吃這么壯干什么,她忍不住擰了他一把。
像被螞蟻咬了一口,七分醉的李承澤低頭看著眼前擰他腰肉的重影。“你……你不要動,我好像…………隔,見過你!
“你才不要動來動去,不會喝酒就少喝一點,跟人家逞什么強,你這么大個子我哪扶得動!
“不……不用你扶,你看我走得……很穩,可以再喝三大杯……”一個、二個、三個……哇!好多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像……唔!像誰呢?不想了,想不起來就算了,不重要。
看他走得歪七扭八的,葉妍牙一咬,以肩托住他下滑的身體!坝浀媚闱肺乙换兀奶炷慊謴驼,要連本帶利的還我!
“還你……”他忽地淅瀝嘩啦的吐了起來,一肚子的穢物全吐個精光。
“你!你這個討厭鬼,我這件媒人服才剛做好,只穿一次……”她一定要宰了他,用他的皮做雙人皮靴!
欲哭無淚的葉妍瞪著一身惡臭,臉色鐵青,怒不可遏。
“不討厭,不討厭,我喜歡圓圓的月亮……”軟軟的好好摸,像剝開的荔枝肉。
聞言,她臉一沉,張口咬住他撫頰的指頭。“明明都已經變傻了,還敢嘲笑我臉大!
“不傻不傻,你咬我,會痛……”他含住痛處,一臉委屈地睨她。吐完之后的李承澤似酒醒了大半,不需要人扶持也能站得平穩,他不曉得為何被咬,只知手指痛,不太高興地看著兇手。
“不痛干么咬你,就是要讓你清醒一點……啊!快蹲下來,不許抬頭!
李承澤乖乖的蹲了下來,看著她。
天哪!他真聽話,完全沒有一絲質疑。望著他小狗般純真信任的眼眸,她有點傻眼……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跋扈狂妄的他只會頤指氣使,使喚別人為他做事,怎么可能聽別人的命令。
她開了眼界,心想趁他發傻之際先捉弄他一番,好回報他過去的“照顧”,然而在看到那雙全無防備的異色瞳眸后,滿腦子的壞念頭立即煙消云散,不自覺地感到內疚,趁人之危是小人行徑,她怎么可以做出有違良知的行為,這樣跟之前的他有什么兩樣。
“你在躲誰啊,是我大哥嗎?”好像很好玩,躲起來讓人找不到。
葉妍突地一訝,以為他回復原來的他!澳阒浪δ?”
“害我?”他捉了捉耳后,一臉茫然。
“看來是我搞錯了……”不過他方才的反應,一點也不像傻子。
“啊!我認出你了,你是妍姊姊……”拿了很多柿果的人。
臉一黑,她咬牙切齒地用手封住他的嘴巴。“是妍姊兒,不是妍姊姊,再讓我聽見你喊我一聲姊姊,我就把你的手指頭全咬光,一根不剩。”
“嗯嗯!”他拚命點頭,就怕沒指頭拿筷子吃飯。
新郎該入房的時辰已過了許久,久候不到李承澤的李承恩有些不耐煩,便從新房溜出,想快點找到異母弟弟,好讓他喝下毒酒,送他上路。
他匆匆走過回廊,又捉住數名奴仆追問,不甘心垂手可得的成功近在眼前,獨缺東風。
眼尖的葉妍一瞧見他走近的身影,連忙拉低身側醉鬼的身子,兩人緊密貼合地躲在圍欄下,借著陰影掩去行蹤,避免被人發覺。
可心性單純的李承澤全然感受不到危機,只覺得好玩的學她一樣壓低聲音交談,不敢大聲說話。
“李府太危險了,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里,恐怕不出三天,喜幛要變成白幡了……”
唉,她為什么要管他死活,坐視不理不就清心快活嗎?偏偏良心不放過她,要是不插手此事,她作夢都會夢到他七孔流血,將他一頭白發染紅的恐怖模樣,藍色瞳眸控訴著她見死不救……
“妍兒,大哥走了耶,我們要去哪里玩?”上次家里的仆人帶他去河邊,那兒的流螢好多,可以做燈籠,而且一閃一閃的好像天上的星子。
正思考下一步該怎么做的葉妍腦子一片紊亂,沒聽見他脫口而出的稱謂!岸际裁垂澒茄哿,你還想著玩!
一聽沒得玩,李承澤喪氣地垂下肩!澳俏一厝ザ捶苛,娘說不能讓新娘子等太久……”
“等等,你給我回來!币宦牭剿酝读_網,她連忙使勁地拉住他。
“還有什么事,我困了,要回房睡覺!彼氖趾眯,像小兔子的腳掌,軟軟嫩嫩的很有彈性,李承澤忍不住又揉又捏。
“喂,不要玩我的手,我……”她抽回手,瞪了他一眼,然后大大地吐了一口氣,柳眉一橫!安还芰!你,跟我走,你這條命我保下了,絕不讓牛頭馬面把你帶走!
葉妍心中只想著如何保住這個死對頭的小命,渾然沒發覺那雙看似憨直的異色瞳眸,微閃過一絲正經的眸光,似防備又似謹慎地凝娣了她一下,最后,突地將整個身子往她瘦弱的肩頭一靠。
“……喂,你給我站好,我是說要保你,不是說要抱你……可惡,叫你不要喝這么多……你要壓死我了啦……”葉妍不敢大聲嚷嚷,只能氣得一邊嘟嚷一邊拖著他往后門走去。
凌亂飄散的銀白發絲掩去了清俊面容上微揚的笑弧。
真的傻了嗎?
或許只有李承澤一人知曉。
為了不想再有被人加害一次的機會,身中奇毒的他想,在沒查出真相前,或許離開避險也好。
而她,葉妍,一個很想捅他一刀的“仇人”,卻是他唯一信得過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