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四年或許對一般人而言,是輕松快樂的,什么戀愛、社團學分一起修,偶爾和三五好友蹺課夜游唱KTV,但這對梁曉妃而言很有難度。
因為她光要應付自己不被當掉,就快撐不住了。
少了屈家三兄弟的惡補,她本就搖搖欲墜的成績直直落入地獄,連大學都是很勉強很勉強才考上一所可說拿成績單就能入學的學校。所以,四年后能成功地拿到畢業證書,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參加完了畢業典禮,她有種海闊天空的感覺。捧著手中巧克力做的花束,她笑得甜蜜蜜的。
嘻嘻,金莎耶!她最喜歡的巧克力!由于她肉肉的體型和美女一點兒都構不上邊,沒辦法像系花一樣花束多到捧不住。不過她親切的笑容及和善的脾氣,也為她博得好人緣,收到這一束學妹送的巧克力花她已經很滿足了。
回家的路上,下意識地往屈家的方向繞,她已經習慣每天都要看一眼那扇黃銅大門才能安心回家。雖說她還是常去串門子,從屈爸屈媽那里得到屈大哥的消息,但和小時候比起來,互動確實減少了點。
以前對屈家的心情是依賴,現在則是陪伴,屈媽常說她剩下的兩個兒子一點都不貼心,出門像丟掉、回來像撿到,幸好有她在,像多了個女兒般,日子也才不會那么無聊。
又是紅花開滿的季節,長長的圍墻到了盡頭,她緩下腳步,才轉過頭,馬上在半敞的黃銅大門里看到了不尋常的一抹影子。
那抹影子小小的、白白的,漫無目的地在院子里飄來飄去。
現在是大白天吧?她吞了口口水,望了望頭頂的大太陽,硬著頭皮推門進去查看。
這陣子屈爸屈媽出國旅游去了,要明天才會回來,屈二哥早就搬去外地,屈小哥更是好一陣子沒回家過,那里面會是誰呢?
“啊——”
梁曉妃和白影忽然對上眼,一起尖叫起來。沒頭沒腦叫了一陣子后,她才驚魂未定地止住聲音,訝異于她的發現。
那是一個金發碧眼的小女孩,大概七、八歲左右,長相甜美可愛,有著雪白的皮膚,穿著白色小洋裝。一時錯覺大白天見鬼的梁曉妃定睛一看,不禁覺得好笑,兩個人剛才不知面對面在鬼叫什么。
“你是誰?”她忍不住問。
小女孩沒回答,只是怔怔地望著她。
難道聽不懂中文?
“Who……Who are you?”梁曉妃艱難地用了她的破爛英文,才三個字,但舌頭都快打結了。
小女孩仍是沒有回應,目光的焦點集中在她手上。
梁曉妃不解地看了眼自己的手,不過捧著一束花,沒什么奇怪的吧……
等一等!她試探性地將花束舉高,小女孩的目光馬上追隨而去,花往下,小女孩的眼睛也往下。她索性嗖的一聲把花藏到身后,小女孩的嘴馬上扁起來了。
“吃……”她白細的小手指著自己的嘴,又指著花束,“I wanna eat @%^$#&……”
她在說什么鬼?梁曉妃聽得一頭霧水,不過“吃”這個中國字倒是聽得一清二楚。
這可是她要拿回家慢慢享用的,提防地把花束再藏好一點,但那名小女孩一臉泫然欲泣的模樣,令梁曉妃有些心虛。
“先說你是誰?”先搞清楚是敵是友,才能決定要不要把糧食分享給她。
“My uncle帶我來……”小女孩似乎懂得中文,只是表達得不是很好,一句話里中英夾雜,讓梁曉妃聽得很吃力。
模模糊糊地聽了一段,她終于明白了,小女孩好像是來找人的,但屈家根本沒有人在,所以撲了個空。
所以,她是屈家的親戚,是友!
梁曉妃馬上展開笑容,朝小女孩揮揮手,果然小小的身子就跑了過來,直直撲往她手里的花束。
基本上,一般人都不太可能在大太陽的下午,把一個小孩子丟在房子進不去的花園里,尤其這個小孩還可憐兮兮的向你討吃的時候。
所以即使小女孩有極大可能會蠶食她手中的金莎花束,她也認了。
“你叫什么名字?”知道小女孩聽得懂中文后,她也懶得繞英文了。
“Amanda……”牽著她的手,小女孩仍癡癡地望著花束。
梁曉妃從包包里拿出筆記本,寫了幾個字后撕下一頁,投進屈家的信箱里。
“來吧,到姊姊家里玩,姊姊讓你吃巧克力……Eat!Eat!Eat!”
。
“這叫洋芋片,洋芋……馬鈴薯你懂吧?在我家不準說英文,說不出來不給你吃!”
“Potato chips……養、養魚片……”小女孩牙牙學語似地跟著念。
“是洋芋,洋芋片!”
“洋芋片!”
“說得很好!另外這個叫煎餅,吃起來硬硬的喔。”
“煎餅……”
“叮咚——”
“。∮腥税撮T鈴,你乖乖在這里吃餅干,我去開門。”留下小女孩坐在客廳和一堆零食奮戰,梁曉妃起身開門。
由于個頭嬌小,打開門后,她只看見一堵平坦的胸膛。
哇!這男人長得好高,像印象中的屈大哥一樣耶……赫!
仰首看清楚來人,她徹底地石化了。
“請問,”男人笑得很溫柔,揚著手上的紙張,“是你綁架了我家的‘大大’嗎?妃妃?”
“大大大大……”她震驚得連話都說不好。
“‘你家的大大在我這里,妃妃!尤涣粝逻@樣的紙條,要不是認識你,還真把你當成綁匪。”男人進了門,脫了鞋放在鞋柜上,自在的像在家里。“還有,我家的小朋友名字不叫‘大大’,她叫Amanda,中文名字叫屈少茗!
“屈大哥”她抽了口氣,終于回過神。
“清醒了?”這么多年不見,他的妃妃還是一樣可愛,身材只比高中時消氣了一些,但還是肉呼呼的,襯著她雪白的肌膚,令人直想……
大手伸了過去,往她臉蛋上一捏,屈衍明忍不住眉開眼笑。到臺灣下了飛機已經幾個小時過去,直至現在看見她、觸碰她,才有回到家的感覺。
“你怎么回來了?”她還在驚嚇中。
“經驗累積夠了,所以就回來了……”他突然回頭,將門外的一部嬰兒車推進來。“幫我抱一下,我關門!
抱一下?
目光直接瞄到嬰兒車里小小的身軀……真的有個小嬰兒?接連而來太多的驚嚇,梁曉妃只能愣愣抱起車里熟睡的小娃兒,依她的判斷,這小娃兒應該只有四、五個月大吧。
“他現在四個月,名字叫屈少揚。”
“屈少揚……”她低下頭看著睡夢中的小嬰兒,臉蛋兒白里透紅,小小的身軀圓滾滾的,肥嫩嫩小手搭在她的手臂上,真是可愛到了極點,她不禁輕抬柔荑,往他的臉蛋伸去……
“妃妃!”屈衍明看得直想笑。
“?”等她發現自己看嬰兒看呆了,她的手已經不由自主地輕掐住了他那肥軟軟的頰!昂呛呛,屈大哥……”笑得超尷尬。
現在她終于明白遇到她的每個人,都對她的臉伸出魔爪是怎么回事,原來看到這種細白圓嫩、彈性十足的臉頰,不出手試試觸感實在很對不起自己。
“你千萬別把我以前常捏你臉的惡行,全報復在我兒子身上!彼菩Ψ切Φ卣f完,他大步朝客廳的屈少茗行去。
“你兒子”要不是還抱著個嬰兒,梁曉妃一定會跳起來。
屈衍明沒理會她的大驚小怪,無言地看著屈少茗吃巧克力吃得滿手滿臉,桌子上還一堆已開封的零食,而且,全是他們屈家的遠洋食品生產的。
很好,妃妃真是欠扁了,自己愛吃零食也就算了,連他家的小公主都要一起帶壞。而他老爸這火山孝子也真稱職,他不在的這幾年,仍是源源不斷地供應糧食。
屈少茗不知大難臨頭,睜著無辜的大眼,笑指桌上的零食。“Uncle,這個好吃,養魚片、煎餅……”
見她一臉狀況外的模樣,他已經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狂笑。
“你已經認識這兩種食物了啊?少茗好棒。”想了想,還是決定當個好人,他一邊夸贊她,一邊不動聲色地將零食一包包收好。
“屈大哥!”梁曉妃這時才匆匆忙忙地回到客廳坐下,將打結腦筋里唯一的想法脫口而出,“你結婚了?”
“嗯,應該說曾經結婚!
是這樣嗎……無意識地撫了撫胸口,比起他五年前的離開,他結婚的消息好像沒讓她那么痛,只泛起了微微的酸。
“怎么沒聽屈爸屈媽說?”她真是太意外了,意外到可以忽略那些奇怪的心情。
“我沒告訴他們!彼α诵,淡淡地解釋,“兩年前我認識了Amanda的母親Lyah,覺得很合得來,就到拉斯維加斯結婚了。不過前一陣子她車禍過世,我才帶著兩個孩子回來!
“呃……屈大哥,你不要難過喔……”頓時她覺得自己好像問錯問題了。
“你不用緊張,我已經不難過了。”她無偽的反應令他心里一暖。
他隱藏著許多事實沒有說出來,因為逝者已矣,那些都不重要了。包括他只身在美國求學的困難及寂寞,Lyah就像個大姊般照顧他,在他最空虛時撫慰他。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愛她,但能確定的是很感激她,即使兩人婚姻到后來因Lyah又愛上別的男人而生變,他也不想再計較了。
“你說你兩年前才認識她,那大大……”梁曉妃的目光瞄向還在吃巧克力的金發小女孩,“好像已經七、八歲了耶?”
“大大是Lyah和她前夫生的,我是她第二任丈夫。她現在也算是我的女兒,在美國沒有其他親人,所以我就帶她回臺灣!睕]意識到自己也用了梁曉妃發明的名字,他用下頷比了比梁曉妃懷里的嬰兒,“只有少揚是Lyah和我的孩子!
“原來小小才是你親生的,難怪他是黑頭發!彼粲兴嫉囟⒅鴭雰壕o閉的眼眸。不知道眼珠子是不是黑的呢……
“他眼睛也是黑的,你別吵醒他!鼻苊骺扌Σ坏玫刂浦顾,光瞧她眼睛滴溜溜地直往孩子身上轉,就知道她想做什么!斑有,你什么時候替他取了‘小小’這個名字?”
“因為他姊姊叫‘大大’啊!弟弟當然叫‘小小’!蹦切┯⑽拿痔y記,中文名字她又不習慣,還是大大小小比較親切。
“哈哈哈……”終于還是被她逗笑了,他進門前還擔心時間及距離的阻隔,會讓兩人顯得很陌生,想不到她的親和力還是一下子就收服他了。
“有什么好笑的嘛……”她低聲咕噥,輕拍了拍懷里被驚擾到的嬰兒,不意又瞄到被屈衍明的笑聲嚇呆的屈少茗,她突然擺出自認最兇惡的臉!扒蟾,既然大大現在是你女兒,你怎么可以把她一個人丟在你家花園!”
“不是我丟的,是她自己偷跑去!睋u搖頭,表示他也很無奈,“她知道有爺爺奶奶的存在,就很興奮地想見他們,結果趁我帶小小在附近診所打預防針的時候,從診所偷溜出來!
“是這樣啊……不過屈爸屈媽出國去了,要明天才會回來耶!”
“我也知道!边@次變苦笑了,“我爸媽很肯定地告訴我回來的日期是今天,但剛才回家沒人才讓我想到,他們大概是忘了計算時差了!
“那你沒告訴他們結婚的消息,就把大大小小帶到他們面前,他們會嚇壞吧?”想到屈爸爸對兒子一絲不茍的個性,她機伶地打了個冷顫。
這下,屈衍明連苦笑都笑不出來。
“我想……我會很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