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取月就見他那娘子面上泛出光彩笑容,正目光熠熠地看著他,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他的眸光不由得落在她的唇上。
她的嘴唇豐潤閃亮,這根本不是一個男人會有的唇,旁人都瞎了才會看不出她是女人。
她這女扮男裝的模樣也太俊麗了些,顯得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特別是一雙眸子,清澈透亮,看得他直想擁她入懷,日后成了親,非要她再穿一回男裝給他抱抱不可。
那幾個漢子又表演了許久,四個人會合后已是吹著晚風,琴羽杉就見桃雨噘著嘴,滿臉的不爽,還哼的一聲別過頭不跟小七說話,而小七倒是難得的手足無措,見了此景,她心里便有數了。
這對歡喜冤家怕是來電了,等日后自己跟小五有了好的結局,也成全小七跟桃雨,讓他們做對小夫妻。
“大伙肚子都餓了吧?今天便請你們吃頓好的!鼻儆鹕荚缇拖牒靡侥蔷┏堑谝痪茦窃狸枠瞧穱L那里的招牌菜——酸辣脆鴨,因此見暮色沉沉便直接提議上岳陽樓了。
岳陽樓仍是漢陽城的第一大酒樓,素日里進出的都是達官貴人,最最普通的一桌席面都要四十兩以上,四個人走進去時,旁邊候著的小廝立即笑臉迎上。
“幾位小爺里面請!”
琴羽杉有意看看京城的風土人情,因此沒要樓上的雅間也沒要包廂,就要了個臨窗位置,看那漢陽河的夜色景致。
“公子,咱們要間包廂吧!碧矣瓴惶判,出門前,桂娘在她耳邊交代了一套又一套的,這樣大搖大擺的坐著,萬一在酒樓里遇到侯府里的人可就不好了。
小七也是這想法,忙道:“小的也覺得公子要間包廂比較妥當。”
他是怕遇到王府里的人啊,日后琴羽杉被認出來可不得了,她又不是那路人長相,被認出來是極可能的。
“關起門來吃飯有什么意思?”琴羽杉已經走到窗邊位置坐下了,朝他們三人笑了笑!澳銈円捕甲,出門在外,不必拘禮!
打死小七他也不敢坐下,別說男女不同席了,他又怎么敢跟王府未來的準少奶奶同桌吃飯?
會折壽!
“公子都這么說了,那小的就坐下了!碧矣暌黄ü勺拢徸赖年囮嚥讼阕屗塘丝诳谒。
琴羽杉看著小七和心上人,露出一個笑容!澳銈儍蓚也快點坐下吧!我望著脖子疼呢!”
“公子脖子疼,要不要小生來給公子揉揉?”
幾個人簇擁著一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兒過來,后面還跟著一串保鏢,那公子哥兒是長得不錯,面如冠玉,齒白唇紅,還面露自負之色,臉上寫著一代情圣,想來是常做這種事。
琴羽杉雷了,她杏眼圓睜,瞪著說話調戲她的那個公子哥兒,真真是滿頭黑線。
怎么跟自己想的不一樣?沒遇到刁蠻女,反而遇到個同性戀?
她不知道原來大蕭國也盛行男風,而且還是在眾目睽睽下,在這京城第一大酒樓中被男人調戲?
想那鳳五爺也是如此吧,因為喜歡的是男人,所以打死了一個又一個的姬妾也不足惜……
“放肆!”小七大喝一聲!案覍ξ壹夜訜o禮,活得不耐煩了!”
“你才活得不耐煩!”公子哥的跟班挺著胸膛回嗆道:“知道這位是誰嗎?”
鳳取月知道是誰,不過就是寧王府不成材的世子安子健,敢在他面前撒野?
“這位可是寧王府的世子爺!”那跟班底氣十足,十聲地說。
琴羽杉前世是大姊頭,這種小場子可沒在怕,她冷冷地道:“是畜生還是牲畜,是世子還是柿子,本公子沒興趣知道,快滾,不然打得你們滿地找牙!
瞬間,小七心里那佩服有如高山流水,源源不絕。
聽聽,這說話的語氣,這半點沒在怕的架式,哪里是侯府千金了?這種話是誰都說得出來的嗎?這根本是壓寨夫人嘛,絕對當得起他們鳳凰商會的當家主母無誤!
“有意思!卑沧咏⌒α似饋恚朦c不惱琴羽杉的不知好歹,反而一副挺欣賞的玩味神情。
跟班之一又猥瑣地獻計道:“世子爺,小的瞧那書僮也是挺清秀的,不如一起要了。”
桃雨老早嚇得跑到琴羽杉身后躲,見對方人多,又這樣說,頓時嚇了個臉色慘白。
“說的有理啊!”安子健一雙桃花眼笑得邪惡,陶醉地道:“今晚就你們兩個一起服侍本世子吧!”
“給我住口!”琴羽杉霍地起身,她看著安子健冷笑!昂冒,敢情這年頭豬也會說人話了,還說得似模似樣,可惜豬臉太過好認,還是一眼教人看穿是豬不是人!
“你……你在說什么?”安子健炸飛了,他再不濟也知道自己被諷刺了,頓時氣了個臉色煞白。
琴羽杉冷嗤道:“我說什么你不明白嗎?哦,你是豬嘛,是牲畜,雖然學了幾句人話會說,但卻是聽不懂人話的!
她最不喜歡僵持不下的場子了,僵久了,就會有人來主持公道,保不定連官府都來了,她的身份可是不能見官府的,她就是要惹得對方馬上鬧起來,把場面亂一亂,他們才能脫身。
“你快點跪下給爺磕頭賠不是,爺就饒你一命!”安子健血往臉上涌,整張臉都漲紅了起來,他向來自詡風流,曾幾何時聽過這樣的話了?他非要找回場子不可,不然就太沒面子了。
哪知琴羽杉一聽便露出鄙夷之色來。“你這頭豬才是快點跪下給本公子磕頭賠不是,不過就算你磕了頭也是剛好而已,本公子是不會饒過你的!”
安子健氣得快要爆炸了,他陰狠的瞪著琴羽杉!凹热粻數囊环酪饽悴还怨灶I受,偏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那爺就……”
還沒說完,琴羽杉已拿起適才小二倒的熱茶就往他臉上潑去,還加下一城,氣定神閑地說:“本公子讓你們聽聽殺豬是如何的叫法!
這一潑,所有人都嚇傻了,包括小七。
再怎么說,那可是寧王府的世子,那寧王爺又是個不可理喻、超級護短的,我的姑奶奶六姑娘啊,要給教訓也不能這樣明著來啊……可是聽著那殺豬般的慘叫聲,他又忍不住想笑而且感覺痛快,一個想法首度冒了出來——或許這六姑娘跟他家爺是天生絕配也不一定。
“啊啊啊啊啊——”安子健已經掩著臉驚恐的叫了起來,他的臉啊,留疤怎么辦?想到自己俊美無儔的面孔可能毀容,他怒喝道:“給我打!全部狠狠的打!打死為止!”
他的隨從有十多人,個個都身手不凡,而對方只有四個人,怎么看都是自己會贏,定要出了胸中那口惡氣!
“小七!給我翻桌!”琴羽杉忽然大喝一聲,她前世就愛翻桌,一言不合,她一定先翻桌,所謂氣勢,是一定要先營造出來的,只不過這酒樓的桌子委實太過笨重,她肯定翻不動,才會叫小七翻。
小七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聽見琴羽杉叫他翻桌的命令,他就真的翻了。
鳳取月已經拔劍動手了,琴羽杉迅速拉著桃雨貼墻而立,她們不會武功,也別妄想幫忙了,別添亂成為小七和小五的絆腳石就好。
一瞬間,桌翻椅倒、菜汁飛濺,杯盤全跌碎,酒樓里尖叫聲四起,全都直覺地往外跑,大掌柜束手無策的喊著別打了、要結賬才能走啊,但沒人理他。
鳳取月和小七開打之時,琴羽杉也沒閑著,她拿起凳子,看準目標,使盡全力狠狠的砸過去,凳子被砸得散了架,一聲慘叫,那人被砸得頭破血流,手捂著鮮血淋漓的頭亂沖亂撞。
哼!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沒必要手下留情,因為對方也不會對他們留情。
“姑……公……公子……”桃雨腿軟了,她一生沒看過打架場面,到處都濺著血跡,那刀光劍影的看得她頭暈。
“官差來了!”
鳳取月一聽便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他與琴羽杉都是不能進衙門的身份,若是寧王爺親自走一趟衙門,即便他臉上有疤也認得出他來,他倒無所謂,但揭了他娘子的鴇娘身份他是萬萬不會準的。
雜沓的馬蹄聲已經逼近了,他對小七一使眼色,一個拽著琴羽杉,一個拽著桃雨,很快從窗子翻身而出。
幾日過去,漢陽城一如以往的平靜,那寧王府也沒出現緝兇什么的,倒叫琴羽杉覺得奇怪了。
“按理,受了那么大的屈辱,那家伙不會默不吭聲才對,我還以為他真有通天本事,會把漢陽城翻過來找我們!
桃雨噘著嘴,掀眉瞪眼!熬褪牵℃咀右灿X得奇怪呢,什么寧王府世子,興許是個冒牌貨。”
琴羽杉微微一笑。“你這么說也有道理,咱們初時還信以為真,當真以為是什么世子爺哩!
小七在旁邊猛翻白眼。
這兩個天兵主仆,可知道六姑娘闖的禍,他家爺花了多少銀子才擺平?自然不是直奔寧王府和漢陽城府衙而去,而是直接給皇室送了一千五百萬石糧食,“請”皇上發一道“漢陽城內所有王公貴族均不許滋事擾民,否則定不輕饒”的詔書,見了這么一道圣旨,那寧王爺縱然想為兒子出頭又怎么敢在這風頭浪尖上站出去?只好息事寧人,自認倒霉了。
可是瞧瞧,這對主仆還在那里懷疑那寧王府世子是假貨,他家爺暗中花的功夫她們全然不知,又不能明著說出來,憋屈。
“不過說起來,也是小七跟小五的功夫了得,不然我們也逃不出來,你們的輕功委實叫我刮目相看,不一般啊!是在哪里學的?”琴羽杉笑咪咪地問。
鳳取月自然是沒有任何反應的,因為他聾啞,回答的責任落在小七身上,他只好避重就輕地說:“在鄉下的時候,村里有個怪老頭,挺孤僻不跟村里人來往,我們可憐他,有時送飯給他,冬來我娘也縫了棉被給他,沒想到他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江湖高手,就教了我們一些功夫!
“原來是這樣啊!鼻儆鹕伎粗T邊那面色沉靜、榮辱不驚的心上人,又是嫣然一笑!斑@么說,你們可以算是好心有好報了!
小七胡亂的點了點頭。
他總覺得六姑娘這幾日看著他家爺的眼光很奇異,那日從酒樓回來,她就說他們護駕有功,一人賞了二十兩銀子,二十兩銀子可是尋常人家一年的開銷。《@幾日的眼光凈在他家爺身上轉,剛剛又問起他們倆功夫的出處,問的雖是兩人,但看起來分明只想知道他家爺是在哪里學的功夫,他只不過是順便問罷了。
呿,宅里混久了,他可是人精,連這點微妙變化都看不出來,他就白混了,王府里那些奶奶們光是一個眼神變化就有不同意義,他看不出來怎么生存?
可是,他縱然是人精,又怎么想得出來琴羽杉如今是打著勾引的主意,他的思想深受封建鞏固,根本沒有女追男那一套。
“明日我要到城外的莊子一趟,可能要住上幾日,你們倆收拾收拾,一起去!鼻儆鹕济嫔下读诵θ菡f道,說完低頭喝茶,一邊在心中算計起來……
第二日,鳳取月交給了琴羽杉一張紙條,琴羽杉看了紙條有些意外。
敢情老天也在幫她?她正在想小七和小五老是連體嬰似的,到了莊子上,要怎么把小七支開,好讓自己有與小五單獨相處的機會,沒想到天上就掉餡餅了。
她裝做驚訝的低呼道:“小七染了風寒?怎么會?昨日見他還好端端的!
鳳取月一派無事地看著她,一臉的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小七正躺在房里“生病”,真是郁悶!好不容易可以離開漢陽城去城外走走,他家爺偏要他裝病。
“病得重嗎?”桃雨湊上來問,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心里有些失落,還想著路上可以跟他斗嘴呢,竟染風寒了,哼,真是沒福氣。
琴羽杉似笑非笑地看著桃雨。“不如你留下來照顧小七?”
桃雨臉立即紅了,卻是佯裝鎮定,繃著小臉道:“姑娘說什么呢?婢子做什么照顧他,婢子要伺候姑娘,自然要一起去了!
琴羽杉也不再逗桃雨了,來日方長,見好就收,免得把桃雨弄了個惱羞成怒,不肯再搭理小七可就做不成紅娘了。
她吩咐留守的桂娘多注意小七些,需要請大夫時便請,她不在時,讓他好好休息,交代完,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城外的莊子離京城有兩百里路程,琴羽杉帶了彩娘、紫煙、桃雨、竹韻、小五和沐陽同行,彩娘說她爹留下的莊子和田地都在那叫孟源縣的莊子上,田地足有四、五百頃,莊子也不只一處,足有八、九處莊子,鋪子也是三十多間,可真是財力雄厚!
一天是走不了兩百里路的,加上琴羽杉玩興正濃,大城小鎮都要下來走一走逛一逛,如此走走停停,入夜之后,他們便尋了間小客棧歇息。
所幸他們人也不多,連同兩部馬車的車夫和隨行保鏢,總共不會超過十五人,客棧的房間充裕,琴羽杉還泡了個熱水澡,一夜好眠,第二日中午過后便到了孟源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