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南,你在不在?蔚南?”獨棟別墅前,江幼心拍打著鍛鑄大門。
“宋蔚南,你到底在不在?!宋蔚南——”她的聲音在月華初上的夜里顯得有些突兀,卻不得不,因為她已按了好一會的門鈴,卻沒人來應門。
正當她想放棄時,門從里頭打開了。瞧見應門的女孩,她驚喜地喚了女孩的名!拔登,原來你在家,怎么電鈴按這么久才出來開門?”
“幼心姐……”宋蔚青看著她,神色微慌。
“你哥呢?他在不在?”江幼心急著找人,沒發現她的異樣。
“我哥……”宋蔚青咬著下唇。
“他到底去哪里了?好多天沒來學校,打電話到你家,一直都沒有人接,今天導師說他在校外傷人,被留校察看了,這是真的嗎?到底怎么回事?”她迭聲問。
看著她,宋蔚青像是掙扎著該怎么說!坝仔慕恪
“你別只是幼心姐幼心姐,你哥呢?他要是再不回學校,會被退學的!
“哥他……”宋蔚青垂下臉蛋,訥訥道:“哥去約會,你、你回家吧!
“約——”她然止聲,愣了好半晌,才不確定地問:“他去約會?”
宋蔚青用力點頭,目光低垂!八@幾天都在他女朋友家!
“……女朋友?!”她震愕不已。他有女朋友,那她又是什么?
像豁出去似的,宋蔚青深吸口氣,說:“哥本來就有女朋友了,高一交往到現在,都快三年了;可是你也喜歡他,他才和你在一起。前幾天他女朋友知道你的存在,跟哥鬧分手……”抬臉見到江幼心慘白的臉色時,她頓了頓,才又道:“哥為了安撫她,這幾天都在她家陪她!
瞪著宋蔚青,在久久的靜默后,她呵口氣,笑著說:“我才不相信,蔚南不是那種人!痹挿铰洌瑴I已滲出,且一發不可收拾。
見那淚水來得這樣迅速,宋蔚青心頭一陣不忍,忽然就上前握住她的手,急急道:“幼心姐,你別這樣!我老實告訴你,其實我哥——”
“宋蔚青。”不知何時回來的宋蔚南就立在別墅前那盞路燈下,看著自己的妹妹,語聲隱隱藏著警告。
聞聲,江幼心迅速回首,見到多日不見的戀人,她揩掉淚,反身跑了過去。
她輕輕笑著,跑到他面前,可下一秒,她卻用一種回異于前的目光看著他;腥艚裉斓谝淮我姷剿频,她那光澤誘人的粉唇僵凝了笑。
她的蔚南,純白的制服襯衫又皺又染上暗紅,疑似干涸的血跡;襯衫下擺拉出長褲外,深藍褲管上有幾道灰白,右手肘纏了紗布,像是受了傷;他的書包懶懶地掛在肩上,黑發微亂,一副從學校離開后就在外頭游蕩好幾日的模樣。他怎么會是這副德性?
“……蔚、蔚南?”她愣了半晌,才擠出聲音。
他垂著眼沒瞧她,低應了聲表示聽見了。
“你受傷了?”看到他手肘纏上的紗布,她上前試圖輕握他手臂,卻被他避了開,那動作讓她很受傷,抬眸看了他一眼,在嗅見他身上濃重的煙味時,不禁皺了下眉。“你真的像班導說的那樣,跟人打架?”還抽煙?
“你來這里做什么?”他不答反問,口氣不耐。
“因為我找不到你啊。”她這樣擔心他,結果他是這種態度?
“回去吧!彼脱郏瑥难澊锾统鰺煱。
他要她回去?愣了幾秒,見他緩慢地點了煙,指間有火光微現,她才不可置信地望著他!澳阏娴某闊煟磕愦蚣、不去上學,還學人家抽煙?!”
她微仰著頭,看著白色煙霧后那稍顯朦朧的面龐,又問:“你的衣服,還有你的手、你的褲子、你的書包,這是怎么一回事?”
“你問題真多!彼K于抬眸,看著她的眼神深幽,卻也冷漠。
“你——”她瞠圓秀目,瞪著面前這變得如此陌生的面龐。
他吸口煙,半瞇著眼看她!俺闊熀芷婀謫幔磕膫男生不是國中時就躲在廁所偷抽的?”吸吐間,煙霧彌漫,將他的表情掩在后面!澳阕甙,別再來了!
“什么意思?”她心里陡升不安,眼底熱氣涌動,宋蔚青稍早前的話在此刻發酵,她像預感了什么,只等他說明白。
“非要我把話說白就是了?”他黑眸細瞇,音色轉重:“就是因為你,我女朋友才跟我鬧分手,我早厭倦了應付你的日子,現在趁這機會把話說清楚也好。我們分手,你以后別再出現我面前,我不希望再看到你,這樣,聽懂了沒?”
“我聽不懂!”她看著他,眼睫覆上一層水光,“你女朋友不是我嗎?為什么還有另一個?真像蔚青說的那樣,你本來就有一個,而我是介入的那一個?”這刻早已無心探究他為什么和人打架、他應該回學校上課的問題。
“就是你說的那樣。反正大家還年輕,玩玩也沒什么關系!彼旖呛鵁煟氩[著眼,那模樣有幾分邪肆,她幾乎認不得這就是她的蔚南。
原來……她只是他玩玩的對象?
她蒼白著小臉,退了幾步,那只著夏衫的單薄身軀微微輕顫,秀肩劇烈起伏著,像在隱忍著什么情緒,周遭除了微風擦過樹葉的窸窣聲,只余她輕喘和偶爾吸鼻的聲音,輕輕的,卻格外教人心疼。
“宋蔚南!绷季,她出聲,眼淚順著鼻梁直下,聲音破碎。
“怎樣?”他扔了煙,踩熄。
“你太過分了。”眼底水花花一片,模糊了面前這張曾讓她心動的面龐。
“我過分?”他上前幾步,俯低臉孔,一掌還貼上她濕淋淋的臉頰,深情凝望她,存心要挑逗!靶〗悖F人多忘事,當初可是你主動追求我的,倒貼的我干嘛不要?”
無視她慘白的臉蛋,他笑了聲,又道:“我有好心請你離開啊,是你自己還待在這里纏著問東問西的,還怪我?”
“你、你——”江幼心顫著身軀,卻再也找不到話回他。
“我怎樣?叫你走,你懂是不懂?”瞪著那張淚顏,宋蔚南斥聲。
江幼心身體微微一晃,像是負荷不了這一刻的悲傷,喘了口氣后,才轉身踏出步伐。走了兩步,卻見她停下,哽咽的聲音細微地響起,在夜風中散了去,卻字字千鈞,敲在宋蔚南心底。
“宋蔚南,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
“幼心!”
肩膀被輕推了下,江幼心倏然從遠揚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她看著同事,訥訥地問:“你……剛剛跟我說了什么嗎?”
“我說,你怎么坐在這里發呆。”
發呆?江幼心愣了下,可不是嗎!今天在總公司開一個月兩次的教學研究會議,當召集人宣布會議結束后,她和同事們一樣忙著收拾自己的物品,不經意間,她眼眸一抬。竟在門邊的那一大片透明玻璃窗后見到那張面孔。
好像就是從那刻起,她的心神像被抽離,腦袋有好幾十秒的空白;接著,那年和他分手的畫面如舊電影播放般,在腦間,對白一幕幕呈現。
方才見到的真是他?她輕挪目光,再往玻璃窗一看,可哪有什么影像?
“嘿,你怎么又發呆啦?”五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回神。“沒事,大概昨晚沒睡好。對了,你怎么還沒走?”
“哈哈,我第一個沖出去的,到樓下才發現手提袋忘了拿,所以才又回來!蓖屡e了舉手提袋!澳俏蚁茸呃玻麓我!
江幼心和同事道過再見,繼續收拾物品,幾分鐘后,她走出教室。
教室一旁便是電梯,她步出教室,才定了一步,小腿骨便撞上了正被什么人從電梯里推出的鐵板推車一角,她痛呼了聲,立即彎下腰看著被撞上的腿骨。
因為正面撞上腿骨,當真很疼,也看得出皮膚轉紅了,她蹙著秀眉,揉揉腿骨,而低垂的視線在此刻見到那部推車整個被推出來,上面放的是音響,接著有一雙黑色鞋面進入她視界里。
才想抬臉看看究竟是哪個人撞了人卻不吭聲時,那人卻矮下身子,溫熱掌心握住她小腿,拇指指腹輕貼上她被撞到的那一塊腿膚,慢慢地揉推。
“很痛嗎?”男人低低的嗓音透過耳膜,她卻僵住,美眸瞪著那頭墨黑的濃發。這個角度瞧不見男人面孔,可這聲音、這聲音好像他……
“抱歉,我不曉得你會突然從教室走出來!蹦腥颂鹉,仰視她。
當江幼心見到那張面龐時,呼吸一窒,登時呆若木雞。宋……宋蔚南?
她輕閉了下眼,再度睜眸時,映入眼底的仍是那張英俊的面龐——方才那道緩緩走過窗前的身影,當真是他!
他的五官依舊陽剛,兩道斜飛的濃眉舒展著,令人稱羨的大眼上方,捺著兩道極沉的深褶,眼尾小幅度地向上挑起;他的瞳仁甚黑,猶如黑曜石;而他細長高挺的鼻梁間,微微突起了一塊,似山峰般,隱約存在一抹霸氣,再搭上那張正淡淡勾著弧度的薄唇和方正的下顎,便構成了一張不怒卻極威嚴的面孔。
這人,還是這樣好看,全身上下散發的氣質,依舊是那樣驕傲狂放。
宋蔚南見女子圓睜美目,菱唇張成了小小的O型,模樣滑稽得可愛,他勾了下嘴角,露出一顆虎牙。“幼心,好久不見!
他忽然出聲,讓她回過心神。從未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見到他,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只得匆匆站起身。她低下眼簾,默想著自己該如何面對他,而這一低眸,才瞧見男人的手還握住她的小腿……突覺一陣燥熱。
她急急退了一步,退開他的掌握,只是這舉動在他眼里成了厭惡,他面龐滑過復雜,黑眸微黯。
宋蔚南直起身子,語聲聽不出情緒地問:“這么討厭我?”
這人怎么有辦法問出這樣的話?在他那樣對待她之后?
江幼心陡然抬臉,冷聲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上班!彼愂鲞@項事實。
四個多月前,看見她的那一晚,他并無意打擾她的生活?删壏诌@種事真就這么奇詭,已分開了九年,期間不曾再相遇的兩人,卻突然讓他連碰上兩次。
那晚之后的隔日下午,白天在市場載送水果的他,在下班途中因道路施工而不得不改道,就這么意外地經過柏木總公司,也許是知道她在柏木做事,下意識中他慢了車速,然后就那么巧,看見她正從玻璃大門內走出來。
她的神色不大好,走出公司后,就呆立在街邊,一臉茫然的,他仗著自己坐在車內,就將車子停在對街,靜靜看著她。
她發了很久的呆后,才緩緩挪動腳步,往路的另一頭走去。他無從得知她怎么了,只是那樣纖薄的清秀身影站在寒意的初春街頭,分明要他心疼。
一個星期后,他無意間在報紙求職欄上看見了柏木音樂部門業務課征人的消息,讓他憶起街邊那抹教他心憐的身影,竟寄了履歷。
他想近一步靠近她,想知道愛情事業都得意的她,為何會有那樣脆弱哀傷的神色;而他這隨性的念頭,竟也讓他通過面試,順利進來了。
三個月的職前訓練結束,這個月正式上班,稍早前上來幫倉管小姐送一些新設備到各教室換下舊的,沒想到就這樣遇上她。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上班?”江幼心怔了好幾秒后,才擠出聲音。
她目光在他身上探繞了圈,一件純白襯衫,系上深藍寬版領帶,底下是一條純黑牛仔褲,很一般的穿著,可他卻能穿得十分英挺。
當年被他那樣狠狠甩掉之后,她一直以為自己會恨著他,可這些年來,他著白襯衫和深藍長褲的帥氣模樣總時不時跳出眼前,她不愿去想,他深邃的五官線條卻只是更清晰,未曾淡過。
為什么相親那么多次,她老看不上那些男人?這一刻她才愿意承認,不是那些男人條件不好,而是她無法忘掉面前這個男人。
“我不能在這里上班?”他目光不離她,仍是勾著淡笑。
“當然可以。我只是覺得……這世界真小。”小到居然在柏木遇見他。
話說完,她不再看他,只是越過他,急急按了下電梯按鍵,卻又覺得一秒鐘也不愿再待,轉身繞過他,從另一旁的樓梯快步下樓。
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輕脆聲鉆進耳膜,宋蔚南低著眼,沒有任何反應,直到那聲響淡去,才聽見他喉間滾出一聲嘆息。
原來很多事情并不是真的遺忘,而是現實生活逼得他沒有時間去想;而方才那短暫的體溫相觸,才讓他驚覺,他竟是如此渴盼,能夠擁她入懷。
“Alex,你意思是……我在設定音色的時候也要考慮音域的問題?”電梯前,江幼心微提語聲,認真請教。
“Oh yes,你答對了!毙钪鹛鹑哪腥耸持钢钢,小指還微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