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
半夜的對講機鈴聲特別駭人,把喬佩妤的淚意都嚇得止住,深怕吵醒熟睡中的外甥,她趕緊擦干眼淚,下床披件外套走出客房,但一瞧見同樣出門察看的男人時,她愕然停步。
「你回房繼續睡,我去看看就好!
洪栗安正拿了換洗衣物準備洗澡,才踏進浴室就被鈴聲嚇了一大跳,怕會驚醒他們姨甥倆,趕緊用最快的速度出來應門,可惜他的睡美人已被驚醒,還是慢了一步。
「不知道是哪個女人找上門,我奉勸你最好先把嘴擦干凈再說!
她聲調冷冽如冰,和眼神一樣,毫無溫度,彷佛看的是一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說完便轉身回房,還「啪嗒」地將門鎖上。
「怎么了?」
他明顯感覺得到她的冷淡,甚至說是漠視中還微帶恨意也不為過,彷佛就像回到雙方初見的那一刻。
如果只為了他晚歸而生氣,這令人不寒而栗的態度也未免太小題大作,感覺應該還有其他惹她生氣的原因才是——
「對了,擦——」
洪栗安想到她叫自己擦嘴的事,順手以手背往嘴上用力一抹,待看見手背上出現模糊的口紅顏色,他的臉霎時綠了。
難怪!難怪剛才修車師傅多瞄了他好幾眼,還問他今晚是不是過得很不錯?天知道這哪叫不錯,根本就是衰到家的桃花劫!
「佩妤,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鈴~~」
他急著想解釋,對講機鈴聲又再度響起,不想連好睡的恩恩都被吵醒,他只好先去接聽。
「喂?」
「洪先生嗎?這里有位邵筱蓮小姐說要找住在您家里的喬小姐,請問要讓她上樓嗎?」大樓警衛十分盡職地先詢問住戶,再決定要不要放人通行。
「好的,麻煩你讓她上樓。」他印象中,女友的表妹好像是叫筱蓮沒錯。
確認無誤后,警衛結束通話,他也來到女友門前通知。
「佩妤,警衛說有位邵筱蓮小姐來找你,那是你表妹沒錯吧?」
門「唰」地打開!肝蚁氯ヒ娝!
「我讓警衛放她上來了。」他連忙拉住往外走的她。
「放手!顾淅湔f了一句,看都不看他一眼。
「佩妤,你別生氣,聽我解釋!
知道她生氣有理,洪栗安只能放開手,軟言為自己辯解。
「我基于禮貌送扭傷腳的女同事回家,哪里知道對方會突然按掉電燈開關撲上來,我不是偷吃,是被強吻,真的!」
欸,他這回真的會被蔣修容害死!
「而且我馬上就將人推開,絕對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對方向我告白,我也把話說死,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如果不是因為事出突然,我根本沒想到會留下口紅印的事,怎么可能笨到劈腿還帶著證據回家?請你相信我!」
喬佩妤沒回答,抬頭冷睇他一眼,視線再轉到墻上的時鐘。
「我絕對不是在對方家里停留這么久!购槔醢哺戳藭r鐘一眼,馬上明白她的意思!肝腋言捳f清楚就離開了,只是車子爆胎,我等人來修理才會拖到那么晚回來,不信你明天可以去看我右前輪是不是新的,要不然我請修車師傅——」
「鈴~~」
這回是門鈴響了,喬佩妤沒理他,徑自前去開門。
「佩妤,我真的——」
「我不管你說真的假的,我表妹對你沒有好印象,這個時間她來訪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拜托你回房,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
洪栗安真是既無奈又委屈,他明明向來潔身自好,這下卻因為一個猝不及防的意外,跳到黃河都洗不清,已經夠冤枉了,還得承擔二哥的罪,在自己家也得躲著不能見人,他真是受夠了!
「我知道了,我回房!
雖然很想現在就和她把一切說清楚,不過門外還有個外人在,洪栗安只能先忍耐,黯然回房。
喬佩妤看著他沮喪的背影,氣歸氣,心里難免還是有些不舍。
他的「借口」很合理,解釋時,語氣沒有絲毫遲疑,表情也不心虛,她不知道該信還是不信,天使和惡魔在內心交戰。
不過現在她沒心思研究真假,因為表妹還在門外等著。
「姊!」
喬佩妤門一開,邵筱蓮便哭著撲進她懷中。
「怎么了?」
她嚇了一跳,看見表妹身后的行李,發覺事情嚴重,而且肯定和她男友有關。
「嗚……他說如果不曾遇見我,沒愛上我,懷珍就不會離開了……」
「什么?!」喬佩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改悄腥司尤话阉畠旱氖鹿衷谀闵砩?明明你才是最無辜的那個人,要不是遇見他們父女,你現在還開開心心過自己的日子,根本不會卷入那么復雜的關系里,那男人簡直不是人!」
「不是這樣的,他只是太傷心,不是他的錯——」
「你這笨蛋還為他說話?!」
她發現自己來臺灣之后,不曉得是感情變得豐富還是肝火太旺,她再也不像以往遇事能冷靜自持,變得容易受旁人情感影響,越來越難沉得住氣。
「我……我還是愛他!股垠闵徱浑p眼哭得又紅又腫。「姊,就算他這么說,我還是好愛他,因為他的痛和我一樣,我沒有辦法恨他、怪他。我也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回到他身邊,因為看到我會讓他更自責內疚,可是我舍不下他,人走了,心還是掛在他身上,我好痛苦,不知道該怎么辦,我……」
邵筱蓮一陣哽咽,再也說不下去,心酸的淚像雨落個不停,止都止不住。
因為同是為愛癡傻的女子,因為感同身受,喬佩妤也紅了眼眶。
「哭吧!」她拍拍表妹的背,跟著掉下淚來!缚尥昃蜎]事了。」
沒事?
當然不。
不管是現在待在房里的這個,還是表妹家里的那個,這兩個男人事情都大條了!
身在「天福生命企業」會客室里,喬佩妤凝眉靜坐,正在等待這里的遺體化妝師王子梓出現。
「你好,請問你是?」
聽說有位自稱是他朋友的女子在會客室等他,他放下工作過來,卻發現房里坐著一名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但即使存疑,他還是客氣地來到對方面前。
「你就是王子梓?」喬佩妤站起身。
她飛速端詳眼前男人,他唇紅齒白,端正的五官像是先量好標準尺寸和距離才安放上去,外貌看似二十多歲的大學生,可是渾身散發一股成年男人才有的沉穩氣質,莫名地讓人產生值得信賴的好印象。
唉,看來她分辨男人好壞的眼光果然變差了。
「我是。請問——」
「我是筱蓮的表姊,喬佩妤!顾驍嗤踝予鞯膯栐,自動報上名。
「你好,我聽筱蓮提過你!闺m然沒見過面,但因為筱蓮的關系,要說是朋友也可以!刚垎柲銇碚椅矣惺裁词拢俊
她掀唇一笑「我今天來,是專程代替筱蓮送你一樣東西!
她說完,忽然舉起右手,王子梓還猜不透她想干么,一記又大又響的巴掌便落在他左頰。
「你——」他驚愕地捂著自己的臉。
「這就是我要代替筱蓮送你的東西,要不是我自己的手也會痛,真想免費再奉送你一個。」
她立即變了臉色,笑容凍結成冰,杏目熊熊燃著怒火。
「虧筱蓮把你當成寶貝,事事都以你為優先,結果你就是這么回報她的感情?指責她是害死女兒的兇手?你干脆說全世界都該為你女兒的死負責,全人類一起陪葬好了!王子梓,你是不是男人?為了女兒的死你還要消沉多久?你是吃定筱蓮愛你,非拖著她一直跟你活在地獄才開心嗎?!」
王子梓因為莫名挨打而冒起的火氣,來不及發作便被她幾句話瞬間撲滅。應該是女友打電話向表姊吐苦水,尋求安慰,對方既然是代替筱蓮來找他出氣,這巴掌挨得并不冤枉,他甘心領受。
「對不起,是我傷心過度才會說出那種話,我正打算提前下班,回去找筱蓮——」
「回去找筱蓮?所以你到現在還不知道她離家出走?你對她到底有沒有一點關心?」喬佩妤聽了,更為表妹抱不平。
「她真的離家出走?她去找你,在你那里嗎?」
「原本是!
「原本是?」他的心一揪!敢馑际悄悻F在也不知道她下落?」
「你在乎嗎?」喬佩妤冷眼看他!赶M龔膩聿辉M入你的世界,不是你的愿望?她打算成全你,徹底從你的生活里消失,省得你為了避開她,工作到累垮,你現在是不是感覺如釋重負,終于可以安心回家睡個好覺?」
「我當然在乎筱蓮!惯@個答案他比誰都清楚!钢x謝你通知我,我現在就去找她!
「她在醫院。」
「醫院?!」他倉皇地問:「在醫院是什么意思?筱蓮她怎么了?」
「昨晚她傷心過度,三更半夜跑來找我——」
「出了車禍?」
「安全抵達我住處。」
「那人怎么會在醫院?」
聽說人在醫院,他又驚又慌,喬佩妤卻說得慢條斯理,存心折磨他。
「筱蓮哭著跟我說,她跟你可能真的有緣無分,再也回不去從前,可是失去你,她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我勸了她很久,可惜她還是想不開……」
「她怎么那么傻?居然為了我去做傻事?!」王子梓心如刀割,真想毒啞自己!杆袥]有事?她在哪家醫院?我去找她!
喬佩妤平靜地面對焦躁的他,打開皮包,緩緩地取出一張便條紙。
「醫院地址和病房號碼都寫在這里,要看她就快點去,晚了只怕——」
最后四個字讓他白了臉,二話不說便搶過紙條奪門而出,一秒也不敢耽擱。
「只怕人已經出院!
她輕輕吐出未完的話。
不過就是急性腸胃炎,醫生已經做了處理,死不了人的。
「想不到偶爾多管一下閑事,感覺其實還不賴!
她輕嘆,原來自己居然也有這么熱血的一面,無聊到插手別人的感情事。
而接下來,似乎該處理一下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