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容定眼看她,想看透那笑容是否心虛?
可留真銳利的眼神穿透她。
她笑得張狂又自信。
“不是想見兆臣嗎?”她撇嘴,以勝利者的姿態,儼然女主人的口氣吩咐:“他正忙著呢,本來沒空見你,可好了,誰叫你是他的‘妻’呢?你記著,別留下太久,免得誤了人家的公事!
馥容木然。
留真的話,她不信。
昂著下巴,留真睥視馥容,有刻意較勁的味。
“少福晉,爺請您進去!本撮L出來,見留真還在,不免一愣。
馥容轉身邊走。
留真沉眼瞪著她雙手扶住食盤,小心翼翼走進書房的背影,冷笑一聲。
“原來你嫁進門,也不過就是這樣的作用而已!”她嗤笑。
現在的她,可是充滿自信!
她說的是真話,這幾日兆臣不但讓她陪伴,不僅如此,連她改掉“兆臣哥”這個聽來像是兄妹的稱呼,開始改喚兆臣的名,他也未反對。
雖然,她仍不清楚,為何兆臣會突然改變對她的態度。
可她明白,兆臣已開始接受了自己。
既然如此,那么把自己嫁進和碩禮親王府,成為兆臣的女人……
那就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進書房后,馥容站在門前,緩緩吁氣。
她見他坐在案前,俊臉肅然,沒有任何說笑的神色……
留真一定是說謊。她告訴自己,別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兆臣。”她輕喚他。
他抬眼!坝惺?”
“你忙嗎?如果忙,我不打擾你。”她輕聲說。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她笑容漸淡,有些不安,因為他不開口。
于是,她只好將食盤輕擱于邊邊,小心翼翼,不占了他辦公的桌案。
“這幾日,夜里你都睡在書房嗎?”她找話問他。
“對!彼椭^,仍在閱卷。
“快五月了,夜里還冷著,今晚我給你多送兩條被子過來,鋪在榻上——”
“不需要。”他終于抬頭,淡淡地對她說:“有炭盆已經夠暖,再說我也不能睡得太沉,如果要圖舒服我會回屋里睡!
話說完,他頭又低下,繼續閱公卷。
見他不欲多言,馥容不敢再打擾他。
“那么,我走了!狈畔率潮P,她吶吶言:“桌上的參茶,你記得趁熱喝!币娝徽Z,她只好轉身,心里的疑問只能咽下喉間。
“你戴了那支玉簪?”他忽然出聲。
她頓住,轉身,凝眼看他!澳銜⒁獾搅?”揣著心,她緊聲問。
“當然!彼肿鞂λ。
看著他的笑,她眨著眼,眸子有些迷離,心里有點發酸……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是因為他忽冷忽熱的態度,還是因為他的書房里有另一個女人……
“過來!彼f:“讓我看清你發上的簪!
凝立了半晌,她才慢慢走向他!爸绬?每回你見到我,總會喚我:‘過來’!彼珜λf。
“是嗎?”他哼笑一聲,攬住她,撈起她的腰,讓她溫軟的身子滑進他懷里。
她沒抗拒,但還是羞澀,無論他抱過她幾回,她總不能習慣他如此親密的摟抱。
見她低頭,小臉微紅,他低笑,伸指抬起她的小臉!坝趾π吡?你為何總是這么容易就臉紅?”
“這樣,你看清楚了嗎?”她別開水眸,逃避他令人尷尬的問題。
“是清楚了,不過,非我所愿!彼肿欤室膺@么說。
“非你所愿?”她忍不住凝眸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低笑。“我想見你,身上只著這支玉簪。”邪氣地道。
她小臉又紅了!熬撮L就在外頭,他會聽見!毙咧,她急忙壓低聲說。
“他聽不見!
“他豈會聽不見?你別這么說!彼纱笏
“不信,不信的話你叫敬長進來問話,問他可聽見什么?”
“我怎么能問他那種話?”她低喊,臉又紅起來。
“那種話是哪種話?有什么不能說?”他好笑。
弄不清楚他是開玩笑,還是當真的,她紅著臉怔怔瞅住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見她小臉羞紅,尷尬又為難的模樣,他將她摟得更緊,低道:“幾日沒見,想我了?”
這話曖昧又挑情,連她都聽得懂,因為這樣直接的問話而羞怯。
“想你!钡m然羞澀,卻點頭沒有否認。
那純真羞澀的模樣,惹得他心猿意馬!跋胛遥詠碚椅?”他笑,貼在那白潤的貝耳邊低聲問:“這么想要嗎?”
她驚喘口氣,因為他這么直接而嚇到,連白皙的頸子都羞紅了!拔、我只是來看你的……”
“是嗎?”他笑,大手已覆上她的身子。
“是真的!蓖崎_他的手,她有些抗拒!暗阆胛覇?”
“當然想你!”他答得迅速,顯然未經思考,溫存的吻已經烙在她白膩細致的頸子上。
“但是,”她的小手貼在他的胸膛前,有些固執地抗拒他!斑@幾日你并不寂寞,是嗎?因為在你屋里,有人陪伴著你!
聽見這話,他俊臉上的笑略斂!澳阒傅模橇粽?”薄唇慵懶地勾起。
她沒有回答,認真的眸子凝注著他,無言地承認。
沒有被戳破的尷尬,他反倒笑了。“你在乎她?那三日我與她一起在老祖宗屋內伺候湯藥,當時你并不在乎。”
“那時不同,當時是為了老祖宗……”
“有何不同?不都是男人與女人共處一室?”他直言,眸子里灰濁的欲望已褪。
她凝望他,明知道他并不高興她追問,卻還是聽見自己問他:“那么,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她會在你的書房里?”
“你想追問?這倒新奇,我還以為,你一向信任我!彼硬[起。
“那么,現在我仍然可以信任你嗎?”她認真地追問他。
他撒手,放開掌中的她,臉色微冷。“你到底想問什么?你想問我與留真是否有曖昧?倘若有,你現在就想聽實話?”
她臉色蒼白。
他盯住她的眼色很冷!凹热辉诤,應當一開始就表明你的態度,起頭不必表現得那么大方,讓我以為你是大量的女子,現在卻又回頭來質問你的丈夫!
他的話讓她心揪住。“你誤會了,”她困難地解釋:“我只是想知道,既然你忙,為何她會出現在你的書房,每天陪你說話?”
“有何不同?”他冷笑!安欢际窃谫|問我?”
她臉色蒼白。
“既然信任就信任到底,不必拿這樣的問題故意試探我!”他冷道。
她愣住,因為他的話而啞口無言!拔,其實并不想問,”垂下眸子,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發顫。“事實上,進門前我還告訴自己,不該拿這樣的事煩你。”
他面無表情,等她說下去。
但馥容的話就此打住了。
“是我不對,我問了傻問題,就當作我沒問,你可以不必在意更不需要回答!碧痦,她甚至對他微笑,臉色卻慘白。
他盯住她片刻,然后斂下眼!拔疫有公事要忙,不能陪你!彼谅暤,語畢已低頭翻開公牘。
他的態度變得冷漠。
她明白,是因為她質問留真的事,惹他不高興。
雖然她心里明知道不該那么固執地,質問他這樣的問題,況且他也從未承諾過不會另娶側室。何況,她是正室妻,倘若她的丈夫真的看上別的女子,她只能大方成全,甚至親手為自己的丈夫與另一名女子承辦嫁娶之事,豈還能為此質問丈夫?
是她的錯,是她太傻。
“參茶快涼了,要趁溫熱喝,我先離開,不妨礙你處理公務了!惫室夂雎运涞哪槪耘f笑著對他說。
他沉著眼,未答,也未抬頭看她。
僵立在書案邊,等不到他抬眼看自己,于是,她只好轉身,慢慢走出書房……
他的冷淡讓她心痛,可這是她自己造成的。
雖然她固執地追問留真的事,是因為她在乎,可在丈夫眼中看來,她表現出來的卻像一名十足的妒婦。
離開丈夫的書房,她的心是痛的,因為她做了一個繭,讓自己陷了進去。
憂郁地踩著慢步,她心神恍惚地走在回廚房的小徑上,卻沒想到,留真竟然站在這里等候她。
“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直至留真出聲,馥容回過神才發現是她。
“有事嗎?”她慌忙收起顯露在臉上的情緒。
“進書房后發生了什么事?惹兆臣不高興了?”留真瞇眼覷著她落寞的臉,臉上蕩起嘲弄的笑意。
“有什么話請你直說,我還有事要忙!彼龥]有理會留真的嘲弄。
留真哼笑一聲。“見了我別老是擺出這副姿態,一副不屑與我多話的模樣,難道你在兆臣面前也是如此做作?老實告訴你吧!像你這樣的女人,一開始男人或者對你好奇,可久了以后,這世上沒有幾個男人有耐心與你周旋,何況兆臣!他是什么人?他可是和碩貝勒爺,皇上信任的親信呢!你可別犯糊涂了,以為他會為你一名女子,遷就容忍,也別以為你可以永遠占著他的寵愛!
馥容怔然地凝望留真。
她第一回發現,原來留真竟然比自己還要清醒,看得比她世故真切。
“你究竟想說什么?如果有話要說,那么,就請你把話說清楚。”她不再逃避,直問她。
“這樣才對嘛!你與我都是一樣的,又何必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她收起笑瞇著眼道:“那我就說白一點好了!告訴你,我非常清楚你們在新婚那夜發生了什么事!”
馥容僵住。
“那夜兆臣沒回新房,是吧?”留真忽然問她。
馥容臉色蒼白。
“想問我為什么知道?”她撇著嘴,故意對她說:“因為,這話是兆臣親口告訴我的!
馥容怔住!拔也恍牛粫䦟δ阏f這種事!彼。
“是,我承認,是我自己多事問他的,因為我想知道關于兆臣的所有事,包括你們新婚那夜發生的事!你想一想,這種事要不是兆臣親口告訴我,我怎么可能會知道?”她冷冷地笑。
直視她,馥容沒有過度的反應,反而平靜地問她:“你對我說這些話,有什么目的?”
“你問得很好!绷粽嫘Τ雎,她笑得很放肆!拔沂怯心康!我的目的是好心提醒你,倘若你的丈夫想納妾,千萬不要阻止或者表現出不豫之色,這樣會讓你的夫君討厭,不過我想,你也不是那么笨,會做出這種蠢事的女人!
“除此之外,你還想說什么?”她依舊平靜,甚至反問。
她的冷靜出乎留真意料之外。
撇撇嘴,留真嗤笑!澳阏娴牟槐,不過,就是因為這樣,恐怕兆臣不會喜歡你太久!
留真的話擊中了馥容。
這話說得很曖昧,但她卻能一聽就明白過來……
“我與我的丈夫感情如何,與你無關,你不必猜測,也沒有資格猜測。”她冷淡地答復留真。
留真瞇起眼!昂,反正我也懶得說!”她哼笑!安贿^,有件事還是要告訴你,免得你自以為聰明,每一回不將我放在眼底,我心底實在非常不是滋味!”
“你想說便說,說完,我就可以走了!绷粽鏇]有動搖她的平靜。
“可以,那我就‘順道’好心告訴你,你發上那支玉簪的來處!”見到馥容怔愣的表情,她好笑。“你認為,像兆臣那樣的男子,會為一名女子買玉簪嗎?也許他會,但他不見得懂得挑選。”
“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什么你還不明白?你丈夫送你的玉簪是請我挑的,并不是他親手買給你的!前幾日與他一道出城的人是誰?這樣你還不明白嗎?”她聲調拖長了一字一句說,還故意盯著馥容發上的玉簪,諷刺地笑。
“這就是你想說的話,是嗎?”馥容沒有表情地反問她。
留真笑容褪去,睜眼瞪她。
“只要是我丈夫付錢買的玉簪,那便是送我的禮物。無論你對我說這些話的用意是什么,或者你只是嫉妒兆臣送我禮物,因此才對我說這番話,那么我可體諒你的心情,可以大方原諒你。”
留真喘一口氣。“你——”
“因為畢竟得到禮物的人是我,他卻只是請你‘挑選’,所以我可以了解你心里的感受,因此說這番話的動機!
留真瞪住馥容,眼睛要出火了。
“但是請你記住,往后如果你想跟我說話,我不會拒絕,對你也從來沒有高高在上的心態,請你不要誤會。但如果是挑撥離間的話,就請你免了,因為我雖不那么聰明,但也不笨,不會因為你三言兩語,而懷疑我的丈夫,懷疑他對我的感情。”
留真瞇起眼!澳闵僮砸詾槁斆,我何必挑撥?我說的都是事實!”
“事實也好,虛構的也罷。”她無動于衷,冷淡地對她說:“倘若有一天,我丈夫自己來對我說,他想納你為妾,你放心,我絕對不會為難也不會阻止。但現在他根本連提都不想對我提起你,何況納妾?”這些話,她一字一句清晰、平靜地道出口。
留真瞪大眼,再也吐不出話。
“我想你沒話說了,是嗎?”馥容冷淡地對她道:“我還有事要忙,既然你已沒話說,那么我先走了。”話落,她瀟灑地轉身離開小徑。
留真愣愣地瞪著她的背影,因為未如預期見她驚慌失措的模樣,而忿怒地握緊拳頭。